原木村,在瑪斯帝國疆域地圖上甚至都沒有標記的一個偏遠小村莊,既沒有什麼豐富的礦產,也沒出過什麼有名氣的大人物,而且置身與瑪斯帝國西南的廣袤的蒼青森林中,唯一連接外界的就是一條被馬匹與馬車所碾壓出來的一條小道,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與世隔絕。
此時已經是夏末了,蟬鳴不再如盛夏那般聒噪,樹木郁郁蔥蔥,正是生命力最為旺盛的時候。
這是原木村外由牛馬蹄子所踩踏出來的一條小道,在路旁停著一輛不怎麼起眼的馬車,樸素的外表讓路過的人恐怕生不出多看上第二眼的興趣,馬車前頭那匹用來拉扯的棗紅色牝馬低頭嚼食著路邊青青的綠草,長長的馬尾時不時揚起來拍打一下驅趕那些惱人的馬蚊。
在馬車的前頭的駕位上坐著一位駕車人,一頂粗糙的草帽低低地壓了下來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長滿胡茬的黝黑下巴。?
小路上很長時間都沒有一個人路過,除了那唧唧的蟲鳴和鳥雀的聲音,四周極為安靜。
「嗚嗚嗚嗚!」
突然從馬車中傳來小聲的嗚咽聲,聲線青稚,似乎是小女孩子所發出來的哭泣聲。這個聲音細如蚊蚋,但是在此刻安靜的林間小道中听起來卻是格外的顯耳。
懶散的半躺著的駕車人迅速坐直了身體,轉身掀開緩馬車廂前頭的布簾子,下午的陽光斜斜的照進車廂之內。
車廂中只有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的年齡都不大,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而正在哭泣的則是看上去最小的那個小女孩子,小小臉蛋掛滿淚水的樣子讓人覺得頗為可憐,在她旁邊的那個看上去比他稍大的女孩子似乎是她的姐姐,因為她們長著一樣的亞麻色頭發和小小的翹鼻子,那個男孩子似乎那個大女孩子的年紀差不多,他一個人坐在一邊,老老實實地樣子,左邊那本該女敕女敕的臉頰紅腫得有些厲害,似乎不久前狠狠地被打過一巴掌。
感受到了射入車廂之內的陽光,三個小孩子就如同畏光的老鼠一般瑟縮著露出了畏懼的神色,她們恐懼地望著那個掀開車簾子的身影。
駕車人抬起戴在頭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張滿是橫肉的黑臉,那雙圓鼓鼓的凶眼瞪著三個小孩子。
「你過來。」駕車人朝那個男孩子招招手。
小男孩露出恐懼的神色,搖著頭拼命地往後縮,駕車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往車廂內探入身子,伸出大手把那個小男孩就像抓雞崽子一樣抓了出來。
「啪!」
男人那蒲扇大的手狠狠地抽在小男孩那原本還算完好的另一邊臉頰上,小男孩一**被抽到在地,他被打得懵了,呆呆地望著打他的男人,甚至忘記了哭泣,只是剛剛被抽的那一邊臉頰以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地紅腫起來。
「呸!」
黑臉男人隨口吐了一口痰在小男孩身上,然後齜出一排森冷的牙齒朝著車廂後頭緊緊縮在一起的姐妹倆壓低聲音威脅道︰「不然再讓我听到哭聲了,否則下次你們兩個就會受到跟他一樣的招待。」
年齡小的妹妹被姐姐用手拼命地捂住嘴巴,小小的臉龐漲得通紅,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年齡稍長的姐姐臉色慘白,一只手抱住妹妹另一只手捂住妹妹的嘴巴,兩只大眼楮盛滿了淚水,白皙的臉頰上幾道淚線的痕跡清晰可見,她捂住妹妹的嘴巴拼命地點頭。
黑臉男人冷冷地看了她們最後一眼之後,轉身放下了車簾。
黑臉男人叫古魯,奧多人中很常見的一個名字,也許這個名字根本就是一個假名,反正像他們這種做黑活的人也不會留下多少真實信息讓那些長著狗鼻子的帝國巡捕給嗅到以前的痕跡。
雖然瑪斯帝國中有光明正大的奴隸貿易,但是那種人口販賣的勾當畢竟還是違反帝國法律的,所以只能在那些見不得陽光的地方鬼祟地進行著,而古魯就是那些為數不少的地下黑人口販子之一,在瑪斯帝國南部的維恩省的地下世界中,古魯和他的搭檔老頭還算得上是小有名氣,在同行之間流傳的小道消息中,古魯和老頭的生意甚至做到了那幾個處于維恩省權力巔峰的伯爵的頭上。
古魯繼續坐回到馬車前頭的駕位上,把那個草帽低低地壓了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翹著腿舒服得靠著,如果有人路過看到這樣的景象肯定會認為這只是駕車累了停下來休息的普通車夫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古魯听到從路的那邊傳來的對話聲︰
「老爺爺,究竟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啊?」這是一個清脆悅耳的童聲,落到耳朵里的都會讓人感覺相當舒服。
「快了,快了,嘿!你看到前頭的那輛馬車沒有,你想要看的法術書就在那里頭哦。」
這是一個醇和溫厚的聲音,光是听到這個聲音就會讓人在心中勾勒出一個慈祥長者的形象,古魯並沒有睜開眼楮便在心中自動生成了那個慈祥長者真實的相貌,因為那個聲音醇厚、外表慈祥的長者,正是古魯默契的搭檔,拐賣了數以千計幼童和婦女的罪惡的人販子——‘老頭’!
法術書?
第一次听到老頭竟然用這樣的理由來誘拐兒童,古魯嘴角掛起有趣的笑意,法術書在瑪斯帝國絕對算不上是稀罕物,維恩省就有一所培養法師的藍晶學院,里頭據說有一個大圖書館,有整整一大房子的法術書,而對于普通人來說,法術就是那種高深莫測、讓人不知所雲的知識,或許許多喜歡做夢的小孩子會對法術感興趣,但是恐怕沒有人會喜歡如同天書一邊的法術書。
古魯摘下了覆在自己臉上的草帽翻身起來,他倒要看一看就究竟是怎樣奇葩的小孩子竟然會被法術書所引誘。
太陽已經落到了森林中最高那顆雲杉樹的樹梢上,而且夏末秋初的陽光更遠不如盛夏那般毒辣,在樹林的陰影中間,溫潤的陽光灑滿了林間小路,古魯看見自己的老搭檔老頭臉上掛著那常見的令人安心的微笑走在右邊,而在他左邊走著的則是那個被誘拐的小孩子。
真漂亮!
這是古魯產生的第一個想法。
柔軟的金色頭發在溫潤的陽光下如同金燦燦的蜂蜜,流出香甜可口的氣息,一雙藍茵茵的眸子就仿佛天空的延續,干淨透澈得見底,五官和臉頰也精致得如同那玩具店里最高檔的人偶女圭女圭,每一處地方都透出匠人精雕細琢的精致美麗,看到古魯看過來時,那個孩子露出了禮貌的微笑,一口潔白得如有若初雪凝成的牙齒讓人不由覺得,這個孩子真的是潔淨得到骨子里去了。
小孩子那過分漂亮的容貌在這透出幾分陰涼的森林里的仿佛發著光一般地吸引著別人的目光,讓人自動地便會忽略她那一身樸素不起眼的衣著打扮。
發財了!
這是古魯產生的第二個想法。
作為資深的人販子,看見那種獵物或者可能的潛在獵物,心里自動便會為那個獵物評估價格,思考哪個客戶可能會出最高的價格已經是古魯的職業習慣了,現在看到老頭牽過來的這人讓人無比驚艷的獵物,古魯腦子立刻瘋狂地運轉著,一大推黃澄澄的金索塔在古魯眼前嘩啦啦地流過。
如果賣給西倫子爵的話至少值一萬金索塔,如果蘭斯那個老變態甚至可能會出到五萬金索塔,安西伯爵的開價雖然應該不會高于一萬金索塔,但如果賣給他的話也算是不小的人情,而這個人情以後好好利用的話,帶來的後續收益也許幾萬個金索塔都不止,等等,也許我不該把目光局限在維恩省,如果帶到帝都的話……
就在古魯為了金錢想入非非的時候,老頭已經領著那個女孩走到了馬車前,朝古魯遞過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老頭故意咳了咳朝著那個孩子說道︰「好了,菲莉亞,法術書就在這個馬車廂里頭,你自己進去看吧。」
「謝謝爺爺。」
那個名叫菲莉亞的小孩子,顯然是一個非常有教養懂禮貌的孩子,在這個時候還不忘記道謝。
「沒關系。」
老頭眯起眼楮看著菲莉亞,長長的白眉毛溫馴地下塌著,給人格外慈祥親切的感覺,但是如果是真正有洞察力的人,肯定能夠看出此刻老頭那眯著的眼楮里所散發出來的詭異的光,以及掛著嘴角那抹淡淡的嘲諷的笑意。
菲莉亞興沖沖地拉開了馬車廂前頭的車簾,立刻呆住了。
車廂里頭,那三個被拐賣來的小孩子先是一呆,然後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菲莉亞的身上,露出了然和同情的表情,想當初自己也是這樣子傻傻地被騙過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菲莉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換上了疑惑的表情。
「小妹妹,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會乖乖地爬上馬車跟叔叔們走,否則如果不听乖乖听話的話,可是會受傷的哦。」古魯走了過去,臉上帶著地痞流氓脅迫式的微笑對費利亞說道。
「小妹妹,听叔叔的話,你剛才看見車廂里那個男孩子臉上的傷了吧,就是因為不听話所以被打的,你不想像他那個樣子吧。」老頭臉上仍然掛著的‘慈祥’笑容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卻已經顯得險惡無比,他專注地盯著的菲莉亞,眯起來的眼瞳里露出那種看見絕世珍寶般的貪婪光芒。
一般的小孩子看到這樣的情景恐怕都會嚇得不輕,能夠不大哭大鬧就已經算是相當了不起了,但是這個小女孩竟然如此冷靜,光這樣的表現能讓她的價值再往上頭竄上一大截。
真是拐到了一個了不起的寶貝啊……
面對古魯那壓迫過來的幾乎可以將她完全蓋住的高壯的身影,那個孩子臉上仍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恐懼的神色。
她微微仰起頭,漂亮的小臉蛋如同冰雪般冷冽平靜,如同畫師精心描繪出來的嘴唇嚴肅地抿了抿,問道︰「你們就是那種拐騙小孩子的壞蛋,對嗎?」
「嗯?」帶著威脅的笑意壓過去的古魯瞬間呆了一呆,然後呼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是的,我們是壞人,所以如果小妹妹你要是敢不听話的話,我可是什麼樣的壞事都做得出來的哦?所以現在給我乖乖听話,自己爬到馬車上去。」古魯用那種逗弄小孩的語氣諧謔地笑著。
「壞人……都……該……死!」菲莉亞冷冰冰地說道。
小孩子的話與其說是惡毒的詛咒,倒不如說是賭氣的童言,無論是古魯還是老頭當然都不會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他們臉上帶著有趣的笑容看著這個賭氣的小女孩。
「哈哈,老頭,你看她說你該死哩!」
「古魯你別逗她了,趕緊把她弄暈了丟上車吧,下手輕點,別留下什麼傷,她可能夠賣個難以想象的大價錢。」
「嘿嘿,這我當然知道。」
在兩人嘻嘻哈哈說話的時候,那個孩子用冰冷得沒有溫度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她忽然如同自言自語地低聲念出了一個拗口神秘的字眼,抬起那只縴細白皙的小手朝著站在她面前的古魯輕輕地做了一個推門的動作。
手掌並攏,輕輕地往前推,如同在她面前有一扇看不見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樣。
僅僅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
推門的動作。
幾乎是毫無征兆的,站在菲莉亞身前的古魯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的臉驟然被撕碎了。
他的臉,他的整個身體就像一張被無數只手往外拉扯的紙,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中所矗立的一個沙雕。
驟然就支離破碎、轟然爆開。
血液、腦漿、內髒、肌肉、骨頭,那些紅的、白的、黃的東西混合在一起,如同一場在地上盛開的煙花那樣,往前噴散、爆開、綻放。
在前一刻老頭還在呵呵地笑著,然後下一秒就被潑上一頭一臉一身的鮮血。
多年同事,犯下了無數罪惡的同伙就在老頭的面前活生生地被一種莫可名狀的無形力量撕扯成了碎片,肉塊和飛濺的鮮血呈扇形往背向菲莉亞的方向展開,首當其沖的老頭被完完全全地淋了一頭一臉。
「啊…….啊!」
老頭瞬間奔潰了,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多年的罪惡勾當中,他曾經用那雙手活生生地掐死數個幼小的孩童,也見過許多被古魯虐待侮辱致死的女性,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活人的身體在眼前就這樣變成血肉的碎片,即使在最為恐怖的噩夢中這樣的場景都未曾出現過。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個清麗精致的小女孩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殘忍恐怖的惡魔,僅僅一抬手就讓古魯變成了那樣慘不忍睹的血肉碎塊。
「啊…….啊…….別…….別殺我!」
老頭的雙腿篩糠一般地抖動著,一**癱倒在地,他的臉慘白地如同一張白紙,已經衰老的肺部大口大口地吸取空氣,發出鼓動風箱一般的聲音。
菲莉亞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她精致的小臉只是帶著淡淡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剛剛殺了一個人的樣子。
「求求你……別殺我!」
老頭滿是皺紋的老臉縮成一團,涕淚橫流,一股淡淡的騷味從他褲襠處傳出來,在他兩腿之間的位置可以看見明顯的水跡。
「求求你…」
菲莉亞的目光飛快從往老頭褲襠的水跡處微微一掃便收了回來,小臉帶著略微嫌惡的表情,朝著老頭抬起了手。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呼,一群被驚動的飛鳥撲稜著翅膀從森林中飛起,樹梢之上是一輪血紅血紅的夕陽。
(一個原本十分純潔善良的孩子因為一怒殺人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人間慘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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