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恩在陰森詭秘的黑堡里長大,除了那些同樣陰沉神秘的魔法師和魔法學徒們,以及那些厚厚的書籍之外,基本沒有同外人打過什麼交道,這次能夠在費利亞的面前比較流利地說出這麼長一段話,已經堪稱奇跡的超水平發揮了。
說話這段話的高恩安靜地等待著對面的回應,對于自己的表現,高恩覺得十分滿意,尤其是自己自然地點出了自己法師身份,還特意指明了自己是最年輕的,這很容易會讓人產生前途遠大,非常了不起之類的聯想,不過高恩又覺得或許根本就沒有必要特意指出來這一點,畢竟對于普通人來說,僅僅只是法師這個單詞已經足夠贏得他們十足的敬意了,對與普通人來說,神秘強大的法師是大人、是老爺,是不可怠慢的大人物。
「這些人是你把他們變成的這個樣子的嗎?他們怎麼了?」
令高恩沒有想到的是,听到自己自我介紹之後,對面那個女孩子卻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然後不客氣地質問起自己來。
這樣表現讓高恩既欣賞又感到有些難堪。
「是的。」高恩拄著法杖,斟酌著詞句說道︰「不過是他們先冒犯了我,我只是給予了他們該有的懲罰。」
盡管高恩最多的時間總是跟那些魔法打交道,但是他的性格天生就比較精明,或者說狡詐,也正是靠著這一點,他才能夠從那一堆魔法學徒中月兌穎而出,成為最年輕的參加正式法師試煉的學徒。
在陰森詭秘的黑堡里,在一大群常年接觸死人、骨頭、鮮血的喜怒莫測、視人命如草芥的魔法師的影響下,魔法學徒們的性格也很少會正常的,貪婪、嫉妒、暴戾、陰險等等品質就如同溫床上的病菌那樣迅猛地增殖生長,在這樣一群魔法學徒中,僅僅靠著埋頭專研魔法就想要月兌穎而出的話,那就太幼稚了。
而在黑堡中真正幼稚的人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消失。
在那種環境生活的人,對陰謀詭計,人心鬼蜮之類的東西都不可能會陌生,而能夠從那樣的人中出類拔萃、月兌穎而出的人,用**想想都知道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好貨。
「那麼你還能夠讓他們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嗎?」
「這個……」在一點上,高恩不好再繼續撒謊了,因為這個謊撒下去的話他自己肯定是沒有把謊言圓過來的本領,他用罪有應得般的口吻說道︰「那當然無法恢復了,由我施放的法術當然不可能那麼輕易撤消,這是他們冒犯我之後應當承擔的後果。」
說完這句話之後,高恩又感覺對面那個氣質冷冽的女孩子用一種非常專注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臉,盡管知道女孩子的目光沒有帶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高恩還是感到自己臉皮開始無可避免地發燙起來。
「你說謊!」費利亞冷冷地說道。
「啊?」
高恩有些錯愕。
「我能夠感覺的出來,小懷特,米昂叔叔,還是跟在你旁邊的所有的人,他們都已經死了,被你奪走了生命,你就是凶手,你是一個罪惡的殺人犯!」費利亞的聲音清冽,沒有帶著激動或者憤怒的情緒,仿佛一個法官在冷靜地宣告凶手的罪狀。
高恩沉默了,低低的兜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本來想用禮貌的方式邀請你們跟隨我走,跟隨一個前途無量的法師大人其實應該是你們的榮幸,不過沒想到你竟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兜帽下傳來的話語開始變得陰冷︰「那麼我只好用不那麼禮貌的方式帶走你了,不要怪我,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雖然一開始被費利亞和芙姬朵芙姬雅的絕美容姿給狠狠地驚艷了一把,甚至讓費利亞產生了跪倒在費利亞石榴裙下的沖動,但是作為法師的驕傲和尊嚴還是讓高恩很快地找回了平常的理智心。
法師這個群體本來就是驕傲甚至狂妄的,尤其是那些入門的一段時間,感覺自己掌握了不錯的力量的法師,這個時期的法師還沒有學會敬畏,往往覺得自己掌握了凡人根本就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已經不再是普通的人,而已經是那種超越凡人,遲早會走上神的道路的偉大存在,所以這個時期的法師往往是最狂妄自大的,不少年輕的法師就是因為自己的狂妄而吃到了後悔終身的教訓,甚至是直接丟掉了那可憐的性命。
在高恩的眼中,眼前這三個小女孩就算再漂亮又如何?作為軟弱無力的凡人,還不是只能夠淪為法師大人的玩物。
低低地念誦只有尸傀才能夠理解的話語,高恩的法杖向著對面的三個小女孩一指。
尸傀們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們拖著僵硬的軀體向費利亞他們包圍過來,而且動作還不慢。
看著這些以前的熟人如同夢游一般地朝著自己圍攏過來,臉龐再也沒有往常的生氣,青白的面孔、不倫不類的動作,費利亞稚美的小臉上終于罕見的出現一抹悲哀混雜著憤怒的神情。
他雙手用力,直接把芙姬雅芙姬朵姐妹倆抱在自己懷中,左手攬住一個,右手摟住一個,費利亞的懷抱不大,但是足夠容納下她們兩個小女孩了。
芙姬雅芙姬朵一開始都吃驚于費利亞這個舉動,不過很快都反應了過來,如同心靈想通一般,兩姐妹不約而同地摟住了費利亞,她們的身體本來就很輕盈,人又比費利亞要矮上一截,所以費利亞同時抱住她們兩人絲毫也不覺得費力。
「你死定了。」
盯著黑袍人,費利亞用宣判般的口吻說出了這段話。
費利亞的聲音凌冽高潔,但是落到高恩耳朵里不不啻于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他瞪大眼楮,剛剛來得及用表情表示出自己的驚訝,就听到了費利亞念咒語的聲音。
「concussa(震蕩)」
很簡單、同時也是高恩非常熟悉的咒語。
平心而論,就這個咒語來說小女孩念咒的發音格外好听,同時更是精準無比,高恩頭一次听到有人能夠把咒語念得這麼標準,還念出如同歌唱一般的效果。
但是為什麼要念這句咒語?
高恩最先感到疑惑的地方並不是費利亞能夠如此標準地念出一個咒語,而是疑惑這個咒語本身,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徒咒語,震蕩。
絕大部分的學徒咒語都只是魔法把戲而已,很難起到什麼大用,這個震蕩咒語當然也不例外,高恩當然也學過這個簡單的咒語,他曾經使用過震蕩咒語在一個普通的木板上拍出了戰鼓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至少傳出去了一里地,所以對于這個咒語,高恩尤其印象深刻。
她這個時候念這個咒語做什麼?這里沒有可以供她拍出巨大聲音的東西啊?再說就算她真的能夠拍出巨大的聲響,難道還指望著能夠因此嚇倒一個真正的法師嗎?
這些念頭在高恩心中電閃而過,他還沒有為此細細思忖,對面那個擁有冷冽氣質的小女孩已經念完了咒語,抬腳重重地踏在地面上。
高恩茫然地盯著費利亞的舉動,感到疑惑不解,他的視力本來就不好,此刻又被費利亞和雙胞胎小姐妹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更是難以敏銳地觀察到周圍所發生的變化。
腳下忽然傳來的強烈的震感,高恩驚恐地瞪大了眼楮,然後便被大地的力量掀翻在地。
地震?
高恩地趴在地上,他清楚地看到就在他的左手的手掌下方,一道長長細細的縫隙正在生成,高恩把手掌往後縮了縮,生怕這道縫隙繼續擴大之後將他整個人都吞了下去。
在惶恐中,高恩無意識地抬起了頭看向對面,所看到的景象令他驚得簡直合不攏自己的嘴巴。
在強烈震動中,狗一樣狼狽地趴在地上的高恩抬頭看到對面的那個氣質如冰雪的小女孩抱著那一對雙胞胎小姐妹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用一種冷酷的目光俯視著自己,那種目光儼然神祇在俯視在微不足道的眾生。
不帶感情不沾因果。
轟。
又一道強烈的震感傳來,高恩的手一個支撐不住驟然彎曲了,他的臉狠狠地砸在地上,啃了一嘴巴的泥土。
高恩听到了費利亞所念出的第二道咒語。
「cover(掩蓋)」
這個同樣也是一個學徒咒語,比起許多其他只有用來表演把戲的學徒咒語,這個咒語已經能夠起到不錯的作用了,熟練的學徒能用這個魔法很好的掩蓋住某些痕跡,所以即使是正式法師,也許某些時候也許會有使用這個法術的必要。
而這個普普通通的學徒法術由費利亞使出來的時候,便幾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法術了。
高恩匍匐在地上剛剛抬起頭,一大撥泥土便從天而降如同暴雨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如果只是真正的雨水恐怕瞬間便會讓高恩淋成落湯雞。
不過這畢竟不是雨水,而是灰黃色的泥土,厚重有粘性的粘土,高恩剛剛抬起來的腦袋就像被人用力按在頂上那般重重地給壓了下去。
畢竟終究還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突然遇到這樣的情況,之前包裹著高恩的冷酷和高傲驟然就如同易碎的瓷器一樣被費利亞的法術給打得粉碎一地。
「放過我!」
高恩在泥土之雨中掙扎著,厚重的粘土不斷地落下來,他完全睜不開眼楮邁不出腳步,絕望而無助地呼喊著。
「停下!」
但是費利亞卻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並沒有回應。
面臨絕境的時候,不外乎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放棄抵抗搖尾乞憐,另一種則是如同瘋狗般反撲。
「求求你,我錯了,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饒恕我,以後我會報答你的……」
「求你……」
「賤人!」
「你這個賤人啊!」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老師就在村外,他會發現你,找到你,殺死你,把你們全村的人都變成尸傀啊啊啊啊啊啊!」
無論那個高恩說什麼,費利亞都充耳不聞。
土黃色的雨下了整整有一分鐘。
原本高恩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高高的土堆了,活像一座新起的墳冢,那柄黑色的法杖卻並沒有一起埋葬,而是被拋到墳冢的前方上面灑滿了泥土。另外,那些尸傀因為失去了法師的操控一個個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他們又重新變成了單純的尸體,或許對于他們而言,這樣已經可以算是安息了吧。
戰斗幾乎是在一眨眼間就結束了,但是費利亞兩個魔法所釋放出來的破壞力讓周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土地龜裂開來,小樹歪歪的倒伏了,泥土撒得到處都是,還起來一座新生的墳冢。
費利亞將自己懷抱中的兩個小姐妹給輕輕地放了下來,有些傷感地看到滿地熟悉的人的尸體。
芙姬朵轉過臉看了一眼一地的死人,然後又重新抱住費利亞將小臉緊緊地埋在他的胸口,不發一語,芙姬雅稍稍好點,她看著滿地的尸體露出了憐憫的神色,顯得還算比較鎮定,但是她那發白的臉蛋,和緊緊攥住費利亞的小手都透露了出了她此刻心中的慌張害怕。
兩姐妹都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死人,她們雖然宣稱年齡比費利亞還要大,但其實在她們族中她們現在的年齡只能算是稚女敕的小不點。
費利亞感受到芙姬雅小手傳來的冰涼和緊張,不禁稍稍用力握了兩下,芙姬雅望了過來便看到費利亞的笑容,溫暖的感覺就如冬日的熱茶一般滲入心中,暖暖的,芙姬雅朝著費利亞回了一個柔軟甜美的笑容,如同第一抹晨光下初綻的妍麗花朵,美得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