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腦轟地一聲成了一片空白,兩眼所見盡是一片灰色,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庫,手腳一片冰涼,心里的那個悲涼,已經超出了我的表達能力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難道我不再是親朋眼楮里的湯元了,真的已經成了一只僵尸?我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滿腦子混混噩噩,迷迷糊糊地想,我是什麼時候變成僵尸的呢?難道是剛進洞的時候被那只白毛感染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一只僵尸了?活著真的很累,我最怕的就是像白毛黑毛那樣,死了還不得安寧,可事情卻便便是這樣,怕什麼來什麼,我的心涼透了。
我是一只僵尸,一只見不得陽光只能生活在陰暗世界里的僵尸,花花世界離我遠去,紅燈綠酒成了記憶,小妞的滋味還沒嘗過,父母的恩情還沒有報達,人世間一切美好只能在夢里追尋體味,我徹底絕望了,感到窪涼窪涼的心收得緊緊的,呼吸都調不過來,這大概就是窒息的感覺吧?想到失去的,一時悲從心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憤的情緒了,啊地一聲長嘯,心中無盡的郁結之氣隨著呼氣飄散在空中,我發現自己感覺好受些了。這時忽然發現千夫指正朝我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我心想,難道背後有東西,那呱呱的聲音並不是我發出來的,而是我背後的東西發出來的,如此說來,我不是一只僵尸了?簑笠翁的鐵劍,也並不是因為我而高舉?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否是一只僵尸,千夫指的表情讓我看到了希望,希望就是力量!那一刻,已經死去的心一下又活了回來。我閉著眼楮慢慢地轉過頭去,此時的心情,有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從千夫指和黃花菜驚恐的表情可以看出,背後必然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千夫指狗膽包天是出了名的,若是他都怕了,其恐怖不是我所能用語言形容的,我真的很害怕見到它,但是,我更害怕背後什麼都沒有。
慢慢將眼楮打開一條縫,我看到有一個東西趴在我肩上,那呱呱的聲音八成就是它發出來的,媽的!害得老子誤以為自己變成了一只僵尸,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不由長舒了一口氣,高興之余一下睜開兩眼,來不及看清到底是什麼,便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簑笠翁正在使勁按我人中,千夫指的手如老虎鉗一樣夾著我腳跟使勁掐,疼得我手推腳蹬,沖著千夫指吼道︰「你他媽的殺人啊,咱倆無怨無仇,犯得著你這麼下死手啊,等下走不了路還不得要你來背?」千夫指嘿嘿笑著說︰「下手不重點你醒得來嗎?如果不將你弄醒,那還不是要我背了,何不死馬當作活馬醫,你瞧!這不是醒來了嗎?」
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肩上那東西是不是還在,看著我心悸不已的樣子,千夫指一臉幸災樂禍地說︰「別瞧了,它已經跑了,女乃女乃的!這回算是開眼界了,如假包換的千年老妖,都成精了,嘖嘖!硬是叫他給嚇跑了。」說著,指了一下簑笠翁,眉飛色舞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我。
我暈過去之後,簑笠翁和那怪東西相互呱呱叫了一通,千夫指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見說著說著,那怪東西很不情願地從我肩上竄了下來,撲通一聲朝簑笠翁跪了下去,過了一會怨恨地看了一眼簑笠翁,就一蹦一蹦跳走了,看得出,千夫指對簑笠翁是很佩服的,就差點沒五體投地了。這下我終于搞明白了,開始簑笠翁的確是在呱呱叫,我並沒有听錯,至于後來听到的那個聲音,自然就是我身後的那個東西整出來的了,不過我卻真被嚇得不淺。
大難不死,全仗了簑笠翁,我對他是很感激的,不過我不喜歡將內心里的感激之情表達出來,大恩不言謝,我習慣將感激之情藏在心里。我沒有受傷,只是被嚇暈了而已,醒來後什麼事都沒有了,從包里取了些吃的東西出來,一邊扔給幾人一邊問簑笠翁︰「我暈之前,雖然看不算真切,但還是看到了那個東西的,飄飄渺渺,若有若無,仿佛來自地獄,散發著無盡陰冷,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了?」簑笠翁瞟了我一眼,一邊往嘴里塞東西一邊慢條絲理地說︰「它生前作惡多端,十惡不赦,自知死後免不了要下地獄,不敢去冥府報到,半路當了逃兵,又不願變成僵尸,只好躲在巫棲谷修煉了近千年,算它造化,居然凝練成了元神。但元神終究是不能見陽光的,只好附在你身上,借你帶它出去找副軀殼借尸返魂。」
我接著問︰「它附在我身上,模不著又看不到,我自己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你是怎麼知道它在我身體里的?還有,你的劍怎麼會冒火了,是不是里面有什麼機括了?以後若是再踫到它,是不是只要放火一燒,那東西就沒法在我身體里呆下去,自個會跑了出來?」這回簑笠翁卻是充耳不聞,兩眼盯著天花板,對我不理不睬。我知道,把師有套路,道士有法術,各家各派不盡相同,但出門在外難免惹上禍端,因而不能泄漏了師門,以免被人殺上老巢來,對于那些師門絕技,往往就是一門一派的標志,更是不會輕易展示于人前,不留神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尷尬。
還是女孩子機靈,黃花菜趕緊將自己的水遞給簑笠翁說︰「千年老妖都怕了你,真的服了你,這個世上是不是真有鬼?」簑笠翁沒有接黃花菜遞過去的水,盯著自己兩只腳看了一陣子,才漫不經心地說︰「你所說的鬼指的是什麼?是元神嗎?人的身體由精神氣組成,當人死後,神形俱滅,但精神力強的人,死後元神不會立即消散。若是得了方法聚氣凝神,可保元神不散,甚至還可以修煉元神,元神千錘百煉後,若是足夠強大而精純成為虛靈,就可借尸返魂。」千夫指立即嚷了起來︰「照你這個說法,人死後元神不滅,那滿大街不都是鬼魂了?」簑笠翁瞟了他一眼說︰「也不至于,比如說你吧,死了以後元神應該立即就會消散。」簑笠翁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千夫指精神力太弱,人太笨了,這個千夫指也听出來了,老臉不由漲得通紅,卻又不敢發作,我瞧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
我早听說過這個世界有僵尸,國力和技術比較強的國家,對僵尸都有諸多研究,尤其是英國,對僵尸的各項生理機能都測試了出來,但我不是太相信,跟白毛黑毛照過面後,我終于相信僵尸的存在了,但我還是不太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魂,至少,科學發展到今天都還沒能證明鬼魂的存在,當然,也沒有證明鬼魂就不存在。不過,剛才那個東西趴在我肩上,輕若無物,如果不是鬼魂的話,那還能是什麼?我對鬼魂知之甚少,想向簑笠翁打听些鬼魂的事,卻不知該從何問起,這時听千夫指說︰「我說小哥,電影里經常看到法術高深的捉鬼大師打得凶靈惡鬼狼狽而逃,最後來個金蟬月兌殼,追到陰曹地府將惡鬼打得魂飛魄散。」頓了一會,終于發現用詞不妥,趕緊補充說︰「不是金蟬月兌殼,是元神出竅。你說人由精神氣組成,只要元神不滅,就算人死了骨頭都爛沒了也雖死猶生,那個元神真的能出竅殺敵于千里之外?」
這時我忽然想起一個件事來,打斷千夫指說︰「剛進洞的時候,就遭上起尸,那死尸長得怪模怪樣,鼻子高挺,眼珠子綠油油的,象是歐美巴子,這巫棲谷不是風景區,沒有觀光點,咋就不遠萬里將他們騙過來了呢?」
黃花菜摞了摞額前的頭發,光潔的額頭在精致的五官上面,看起來無可挑剔,語氣快得如放鞭炮一般說︰「我也看到了,三個高鼻子正朝兩個長得怪模怪樣的人開槍,不過現在我知道了,那兩個怪物就是剛才對上的兩只僵尸,當時可把我嚇傻眼了,子彈呼呼朝兩只僵尸飛去,打得兩只僵尸一步三搖卻怎麼也不肯倒,腸子都露出來了還是不死,真把我嚇壞了,那時看到遠處一盞礦燈又奔了過來,八成是三人的伙伴听到槍聲前來支援,我心想,那怪東西都是打不死的,你猛趕死趕跑過來不是送死嗎?瞧穿著,他們應該是軍人,我心想,瞧你這個魯莽勁,還軍人?簡直就是鳥人,便趕緊趁亂溜了。」
黃花菜說得很快,我越听臉色越難看,心想當時跑去送死的那個鳥人不就是我嗎,幸虧老天開眼叫千夫指給救了。被黃花菜無心貶了一通,卻又不是便發作,只好自個郁悶,千夫指卻在旁听得賊眉鼠眼的笑,更是讓我氣悶。
讓我沒想到的是,簑笠翁居然沒有見到那般歐美人,也沒有听到槍聲,听了我們一翻敘說,眉頭不由揪到了一塊,瞧他那副表情,歐美巴子出現在巫棲谷,怕不是件什麼好事,便問他討個說法。
簑笠翁兩眼無神地說︰「我以前跟美佬子相處過,他們滿腦子都是探險尋刺激,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放過,巫棲谷這不毛之地,除了泥巴就是石頭,他們不遠萬里奔巫棲谷來,必然是听到了什麼,我們這趟巫棲谷之行怕是不會太平靜。「
千夫指嚷嚷著︰「好啊,人多熱鬧,是好事。這巫棲谷太靜了,靜得叫人心里泛寒發慌。踫上你們之前,即使听到僵尸嚎叫,在這無聲的黑暗里,也可明白自己還活在一個有聲的世界中,心里踏實,不然還真分不出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忽然瞪圓兩眼說︰「在踫上黃花菜不久前,我和湯圓看到黃花菜嵌在石壁中,二爺我一板斧砸過去,黃花菜就不見了蹤影,我說小哥你見多識廣,知不知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是不是我們勞累過度,一時精神恍惚生出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