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菜沒有理我，繼續往上爬，千夫指將燈打亮一照，見黃花菜脖子上纏著一根鬼爪，正將她往洞頂處石壁上的一條裂縫里拖，趕緊將槍舉起，但已經太晚了，黃花菜已經將縫隙白口給堵住了，石龜被她擋在里面，曉是千夫指槍法百步穿楊也愛莫能助。急得朵朵雲一個勁地問︰「現在我們該怎麼樣才能救下黃花菜來？」我說︰「這個石壁呢，我是沒辦法爬上去了，估計那個石龜也不會再給我們丟一根鬼藤下來，**說了，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那咱們就壘人牆，架人字梯。」
這時，拐角處忽然傳來一聲呱呱的聲響，清晰可聞，近在咫尺，千夫指翻身爬起來說︰「你倆壘吧，二爺就不陪你們了！」說完問也不問，一個縱身跳進剛才朵朵雲爬上來的那個洞里。這個時候，我想起簑笠翁，要是有他在，那就好了。如今簑笠翁不在，一切就靠自己了，但自己有幾把刷子，還能不清楚？除了兩條腿跑路，自己是靠不住的，只好學了千夫指，跟著一個縱身朝洞里跳了下去。
我不知洞到底有多深，只听見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千夫指頭頂的燈光離我越來越遠，忽然騰地一聲響，前面的燈光熄滅了，水花四濺，下面原來是個水池，我心里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命不該絕」，便頭上腳下跟著千夫指後面墜入了水中。剛一入水，感到腳下軟軟的，也不知踩到千夫指哪個部位了，這個時候可管不了那麼多，雙腳用力一蹬往前竄去，免得被跟著墜下來的朵朵雲給砸到了。
這個洞是封閉的，落水的聲音在洞內來回傳播響過不停，只覺得兩耳一直嗡嗡作響，什麼也听不見，也不知朵朵雲是不是跟著跳了下來。千夫指頭頂的礦燈一入水就滅了，一星點光亮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忽然模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浮在水面，若是平時，心里難免會咯 一下，但這個時候是在逃命，根本就顧不上什麼害怕，再加上一翻奔跑飛騰，熱血沸騰，膽氣也要壯一些，總之當時沒多想，雙手一翻模索，發現竟然是一個人，凹凸有致，應該是個女的。在這暗無天日寸草不生的地方，別說是人，除了白毛黑毛就沒再見過其他動物，若眼下模到的若是只白毛或黑毛，早就沖我發難了，我猜想必然是朵朵雲無疑。趕緊抱著她叫了兩聲，卻不見回應，應該是溺水暈過去了，心想，大妹子，就你這身子骨，這麼經不起折騰，黑燈瞎火的，若不是我踫巧揪住了你，豈不要沉入池底送了小命。
巫棲谷本來就陰涼，這不見天日的池水，更是冷入骨髓，就這麼會工夫，我就給凍得牙齒打顫。這時听到千夫指在叫我︰「快過來，這邊有塊石頭可以落腳。」听聲音就在旁邊，離我很近，我想也是，從入水到現在才這麼短時間，能竄多遠去？待千夫指再次叫我的時候，我已經模到那石頭了，趕緊爬上去，再將朵朵雲也拖了上去，只是地上太涼，如今她又暈了過去，不敢將她放地上，以免受涼，只好坐在地上扶著她，讓她坐我腿上。千夫指說︰「礦燈入水了，打不亮了，這下兩眼一抹黑，就不用再辛苦逃命了，坐著等死就行了。」我說︰「快把你的電池取出來，我的礦燈是防水的，把你電池裝上去，興許還可以用。」千夫指真不愧是退伍老兵，我琢磨了半天都不會換電池，到他手上，三下兩下就裝好了，眼前忽然一亮，我一下適應不了太強的光線，趕緊閉上眼楮，招呼千夫指將光打小些。我的礦燈有九個小燈泡，中間那個最大，外面圍著三個燈泡，最外面又圍了一圈，最外那圈有五個燈泡，礦燈三個檔，對應著三圈燈泡，打到最大檔，九個燈泡全亮，而且，就算九個燈泡中有幾個壞了，也不影響其他燈泡工作。
眼楮閉了一會，慢慢適應了，見千夫指離我遠遠的，兩股顫顫，有些驚訝地問他︰「剛才在水底也未見得就有這麼凍，怎麼說現在也是大夏天的，至于有那麼冷嗎？」千夫指不理我，迅速將槍掂在手中瞄準我。我大吃一驚，沖著千夫指吼道︰「媽的！我是湯圓，你媽的莫不是腦子摔壞了？」千夫指一臉嚴肅地盯著我，托住槍的手幾個指頭動了一下，示意我往一邊去，看他神情緊張，如逢大敵，心想莫不是那個呱呱追下來了，一只手撐地一只手抱著朵朵雲往旁挪了一點，見機趕緊扭頭往後掃了一眼，黑乎乎地什麼也沒有發現。轉過頭來，發現千夫指的槍口也跟著轉了過來，從他剛才細微的手勢知道，千夫指現在清醒著，必然是有什麼危險正要降臨，糟糕的是，好像只要我一動，它就會跟著我動，形影不離似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危險，不知道需要怎麼樣配合千夫指。
千夫指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它似的，神情緊張，又朝我打了個相同的手勢，我真的懵了，真想朝千夫指吼上兩句，問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可我不敢，怕打破了暫時的安全，只好瞪著眼楮看著千夫指，又往邊上挪了些，見千夫指的槍口又跟了上來，我真的快崩潰了！忽然發現，千夫指的槍口不是正對著我，瞄準的是我一直環抱著的朵朵雲，我心想，莫不是朵朵雲有什麼不對勁的了？不由一個激靈，扭頭朝她看去。她仰靠在我肩上，我一扭頭，鼻對鼻，嘴對嘴，正對上了她，我這時才看明白，懷里抱著的根本不是朵朵雲，除了身材同樣縴細，鼻嘴臉蛋無一相似。千夫指大聲叫道︰「不要對著她呼吸！」我是清楚的，不可對著蔭尸吐氣，蔭尸吸了陽氣就會起尸，千夫指本來是不知道這些的，是我告訴他的。我一直以為坐在我腿上的是朵朵雲，沒想到竟是一具蔭尸，何況一簍子不著頭的事，早將我蒙得暈頭轉向，哪還能想到諸多禁忌了。
千夫指的話還沒說完，懷里的女尸一下睜開雙眼盯著我，漆黑的眸子深得如同沒有底，好似里頭另有天地，我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都是涼的。抱著一具尸體在懷里起尸，古往今來我怕算得上是第一人了！回過神來，大叫一聲急忙撤手，俗話說︰熱乎著的糯米團粘手，女尸一直坐在我腿上，想一下就將她給甩了，談何容易！手還沒撤離她身體，就被她一把拉了過去，她本來就坐在我身上，如今被她一拉，一人一尸滾作一團，千夫指端著槍左移右擺，怕誤傷到我不敢開槍。不知是她道行不夠還是天生孱弱，比起以前踫到的黑毛白毛氣力小多了，不過她身上沒有長毛，還算不得是只僵尸，只能算是只沒有起尸的蔭尸，就算是只僵尸，也只能算是只剛剛蛻變而成的幼崽，不由放心了許多。
我和她的手抓在一起，被她壓在身上，也沒覺得多重，憋了口氣，手肘在她肚子上用力撞了一下，順勢翻過身來將她壓在身下，千夫指走了過來，用槍頂著她的頭準備結束戰爭，我忽然感覺到她有點眼熟，急忙叫停千夫指︰「你瞧！我咋瞧咋覺得有點像燕子，莫不是眼花了，你幫我看一下，莫要誤傷燕子。」可能是女尸還沒有徹底起尸，折騰了幾下就不動了。千夫指不再像開始般那麼緊張，口氣帶些挪揄︰「也不看清楚，燕子才多大，就算死了也比她漂亮，莫不是你想你家燕子了？多好的姑娘，初來乍到，剛一對上眼，還沒看清模樣就叫你給辦了，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我心想，見到雞毛就想到雞蛋，都扯到哪去了，嘴上卻說︰「沒有牛糞供肥，再漂亮的鮮花也會枯萎的，再說了，我真有那麼差勁嗎？就算是，青菜蘿卜各有所愛，也是我福氣，怎麼？嫉妒啊」。這時，女尸一下睜開兩眼，死死盯著我，好似要把我看過通透似的，嚇得我死命摁著她雙手，摁了一會，卻沒見她掙扎，正在迷惑，女尸雙眼忽然又閉上了，過了好一陣子都沒再動，我才敢松開雙手，發現雙手用力過度，松開以後還兀自不停發抖。
剛消停下來，忽然想起朵朵雲，這麼久都還沒見出現，莫不是她沒有跟著我們跳下來？一提起朵朵雲，千夫指就沒好臉色，氣呼呼地說︰「這麼高跳下來，也不先提個醒，要是早知道，我就不會往下跳了，依我看她壓根就沒跳下來，咱就少吃咸魚少管閑事。倒是眼下這女尸，經你這麼一說，除了年紀大了些，還真有幾分像燕子，莫不是燕子她媽？」我說︰「就算是燕子她媽，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想要再續母女之情，得等下輩子了，咱們眼下先想想活著的人，剛才被女尸嚇了一跳，沒準水里頭還真有古怪，你且跟著我潛入水底看一下，說不定朵朵雲被水嗆了回不過氣來，只是時間這麼久了，怕是撈上來也不能再和咱做伴了。」
千夫指說︰「那就讓她呆水底好了，反正是她自找的歸宿，咱不能逆了她的心願。」不待千夫指再廢話多多，我一腳將他踹入池子里，自己也跟著跳了下去。幸好我的礦燈是防水的，要不，就算有心救朵朵雲也怕燈不隨人願，千夫指頭頂礦燈手持槍，在水底轉得像舞龍燈似的，我知道他不是為了找朵朵雲，而是在擔心被什麼不知明的東西忽然近身，便拉了他一把朝入水的地方游去。燈光印在水面上，黃中泛黑，壓根看不到水底狀況，兩人只好潛入水中，很快，我們就看到了朵朵雲了，只見她抱著一塊石頭盤腿坐在水底里，我手爬腳蹬趕緊朝她游去，千夫指一把拽著我，打手勢告訴我︰「救落水的人，若是她盤坐在那里，那是她已經盡了所有努力，懵了！這個時候若是上去拽她，那你就是她絕望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會給你來一個水桶箍，一下抱住你的腰，將你死死抱住，即使你將她的手指頭搬斷，也休想掙月兌。如果被她攔腰抱住，就算你水性再好，也休想施展得了，這樣子救人，那不叫救人，那是叫送命。」
我的水性不是很好，都是小時候和千夫指他們去河里或水庫里游泳學會的，沒有受過正規訓練，千夫指就不同了，他學的東西，不是致人死的就是活人命，都是正規的專業訓練。我被千夫指的話嚇出一身冷汗，原以為拉朵朵雲一把就像去撈一根稻草似的，卻不料竟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