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天察覺到兩個領導的態度有點不對,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趕忙坐正了身體,認真談起了自己的猜測。
「殺手守在那兒,一是算準了我那天下午會去巡邏,這是一個疑點。因為,我不是街頭的巡警,去與不去都沒有一個準。二是那兩個流氓的出現,顯然是有人預先安排好的。從人選的選擇,到地點的設置,都應該有海濱本地人介入才對。三是——」
說到這兒,任笑天感覺到有一點生澀。讓他懷疑自己的菡兒,確實是有點不好接受的現實。事實擺在自己的面前,容不得自己來否認和回避。
想到自己竟然和這樣的女人纏綿在一起,任笑天就感覺到十分悔恨,心中大罵自己太賤。此時談到案情,他也知道這一段是跳不過去的。只要自己掩蓋了這段事實,就會讓偵查工作走入歧路。
為了讓劉支隊長更好地判斷案情,他還是咬了咬牙,痛苦地說道︰「被流氓調戲的女人,就是我的初戀對象。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我的心神有點恍惚。不然,我還可能會早一點發現問題。也許,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听到任笑天說出李若菡的情況後,周紹松滿意地點了點頭。哼,算你這小子還知道一點輕重。不然的話,嘿嘿!有你的好看。
案發後的當天晚上,周紹松剛一趕到海濱之後,就從劉少兵的匯報中,得知任笑天當天下午所救的女人,就是這小子當初的戀人李若菡。
五年前,這個女人絕情而去。五年後,又在這個特殊的時間,出現在了特殊的地方,很難不讓人引起懷疑。
不過,李若菡在任笑天處于生死攸關的時候,表現得卻又十分搶眼,竟然拒絕了其母的勸說,喊出了‘生不同衾死同穴’的壯語。特別是听暗中保衛任笑天的刑警匯報,兩個小情人在今天凌晨還來了一段少兒不宜的親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哩?周廳長也感覺到很是撓頭。還好,任笑天總算是沒有讓人失望,沒有被男女私情沖暈頭腦。能看出其中的疑點,並且把他說出來,這就說明這小子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小天,你既然看到了殺手的面孔,能具體描繪得出他的面貌特征嗎?」劉支隊長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這是破案的關鍵所在。說得再多,不如一張照片或者是畫像來得實在。
周紹松滿意地看了劉少兵一眼。在黃海警方已經傳來破案消息的情況下,還能緊追不舍的警察,不但在業務上是高手,而且必須具有很強的責任心才行。
劉少兵這樣做,也是有其原因的。盡管一大早就听到了黃海警方傳來的消息,他還是從周廳長的神色中看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因為,他從周廳長的臉上,沒有看到得知破案之後應該出現的喜悅。
這是為什麼?這說明黃海警方的破案通報中大有水分。事實上,黃海警方宣告破案的消息出現得也有一點突兀。
自己這一邊想要找一個戴涼帽的罪犯,黃海那一邊就平空冒出了這麼一個對象。先是在公開場所一現身,然後又在逃月兌幾小時之後,被人發現。當警方準備合圍的時候,又被人搶先擊斃。
被擊斃的人,是不是那個在公共場所出現的那個人?是不是那個刺殺任笑天的人?這一切,都無法加以證實。從自己的直觀感覺中,倒好象是有一種人為在做戲的成分在里邊。
劉少兵也注意到了孫部長和周廳長之間的爭執。雖然听不到具體內容,但也能夠想象得到,是對黃海警方傳來的消息有了分歧意見。特別是一听說任笑天蘇醒之後,周廳長二話不說就帶人上醫院的舉止,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作為基層的刑警,當然是想建功立業。既然走上了仕途,有誰不想繼續走下去。眼看著機遇就在眼前,劉少兵當然是要窮追不舍啦。
作為一個老刑警,提出的問題,當然都是最為關鍵的突破口。再說,這種事情做了也不算多。即使黃海那邊的罪犯是貨真價實的真人也可以用自己這邊的材料加以佐證嘛。
听到支隊長問到罪犯模樣這個問題,任笑天笑了。這可撓到了他的癢處。小的時候,全校長為了把他培養成才,算是費盡了心機。看到他喜歡到處涂鴉,就專門請了一個畫家來做家庭老師。
沒有想得到,任笑天只是一段時間的熱度。過了不到一年時間,他就徹底丟下了畫筆,惹得老校長多嘆了許多回氣。還算好,畫家雖然沒有能當上,一手素描還算得上是差強人意。
此時,一听到劉少兵提及此事,他也不作推辭,抓起筆來‘刷、刷、刷’的就畫了起來。看著手中的作品,就連不懂繪畫藝術的劉支隊長,也感覺得到其中的精妙之處。特別是那一縷白眉更是畫得栩栩如生。
劉少兵笑得連連贊道︰「小天,你這手畫,嘖嘖,沒說的啦。我看你去當畫家,也沒有什麼大問題。行,你這可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啦。」
听到劉支隊長答話的話語,任笑天把眼楮一翻,這話說得怎麼有點听不懂耶。
是我被人捅了黑刀,你們在幫我追捕罪犯,為我報仇雪恨,應該是我感謝你們才對呀!怎麼說到最後,反到好象是我在幫你們的忙呢?
劉少兵抓著任笑天的素描成果,一陣風的就沖出了病房。他發現了最大的問題,黃海出現的那個嫌疑犯,根本就與任笑天描繪出來的罪犯是兩回事。其他不說,就憑那一道白眉,就是最大的破綻。
有了這麼大的發現,立功心切的劉少兵當然是要急著進行追查。他是急于在廳長面前做出一點成果來,稍許有點失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廳長,我失禮啦。」還好,他才沖到走廊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轉了回來,朝著周廳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周廳長沒有生氣,而是寬厚的說︰,「理解,非常理解。這樣吧,你和大家先在過道上稍許等上一會。我和小天說上幾句話,然後再一起回到指揮部去。」
劉少兵離開病房以後,周廳長就這麼坐在那兒,欲笑不笑的看著任笑天。
任笑天還在想著劉支隊長說的話,感覺到很是可笑。本來是為自己雪恨,卻被說成是自己幫了人家的忙。只是當他注意到周廳長的神情後,一下子就有點焉了。
他感覺得到,周廳長的笑容中有一種讓自己畏懼的味道。是什麼原因,他不知道。但能感覺得到,絕對不會是因為職務的原因。官再大又能怎麼樣?本少爺已經注定是仕途無望的人了,用不著看大官的臉色。
「小天,今後的路怎麼走下去?是不是還要這樣無所事事的混下去?」周紹松語出驚人,完全不是上級對部下的語氣,而是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焦急和憂慮。
「你別忙著給我解釋,先听我把話說下去。」周紹松舉手擋住了任笑天說話,繼續說道︰「別總埋怨老天對你不公,其實老天爺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你姓張,還是姓李,關老天爺什麼屁事。要埋怨的話,那就應該埋怨你自己才對。」
周紹松丟了一支煙給任笑天以後,自己也含了一根在嘴邊上,只是沒有肯讓任笑天幫自己點上火。
他用眼楮看著有點沉默的任笑天,有點嚴厲的說︰「你的經歷我都知道。不錯,這些年來,你是經歷了許多坎坷,也確實是有人在故意對你進行打壓。但是,這就是你自拋自棄的理由嗎?」
說到這兒,周廳長惱怒得站了起來,嘴邊上的香煙也被扔到了地上。他用手指著任笑天的鼻子厲聲說︰「與世無爭,事事回避,就能改變你的命運嗎?當你放棄抗爭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你只能是一個失敗者,已經失去了所有成功的希望。你不抗爭,屠刀還是照樣殺了過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小天,無悲無喜,無求無欲,你以為自己是很逍遙嗎?不,你這是頹廢!不想參加官場爭斗,不想爭奪各種利益,那你學陶淵明去,找你的桃花源去。告訴你,只要你還在這顆地球上生活,就避免不了這些東西。你想活得輕松自在,想當逍遙警察,也得要有自己的實力才行。否則,你只能成為‘杯具先生’。這個綽號,夠光宗耀祖的啦,小天。」
任笑天不知道周廳長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麼一番話,這樣的話,不是領導對部下說的話,而是長輩對晚輩進行教育時,才會這樣說話。
這樣一番話,卻又確實刺到了任笑天的軟肋之處。這六年來,他一直就是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
逆來順受,忍辱負重,可是這又換來了什麼?換來的是‘杯具先生’的綽號,換來的是季勝利那幫人蹬鼻子上臉,越來越過分。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會有遭人刺殺這樣的禍事發生?
周廳長說得對呀,天老爺怎麼會知道我任笑天是誰?
抗爭,不一定會成功。但如果說我不抗爭,也就等于是已經退出了競技場,也就失去了任何成功的可能。
沒有站腳的方寸之地,又從何談起活得瀟灑,活得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