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離一到家便去了爹娘的院子。李墨辰大概是怕她為難,午時之前就來了,兩人一起用了午膳。
因為下午李墨辰要去城西的一家分錢莊,所以吃完飯也沒多留就走了。尤離便早早地回到家。
「離兒。」葉氏正在院子里和張嬤嬤分做女紅的絲線,見尤離進來了,便吩咐丫鬟搬凳子來,「你這幾天在忙些什麼?娘怎麼總見不著你。」
尤離坐下來,也沒有要伸手幫忙的意思,她一向不喜歡踫那些東西,「女兒在酒樓,每日回來晚了怕打擾娘休息,便沒有過去找您。」
葉氏放下手中的絲線,語重心長道:「女孩子還是別到處拋頭露面的好。」
「娘,」尤離有些無可奈何,「您又不是不知道離兒,在家里哪坐得住。」
旁邊的李嬤嬤也打趣說道︰「夫人,咱們家的二小姐生來就是只小猴子,整日爬上爬下的,活潑的很。」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來了。」說罷,葉氏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本書遞給尤離,「明兒起就在家里好好看書。」
尤離見娘手中的《女誡》,也不去接,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不愛看這個。」
「離兒。」葉氏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嚴厲,讓尤離不由得一怔,娘親可從未如此對她說過話。
「從明天起,哪都不準去,待在家里看書。你們兩個把小姐看好,若小姐出了房門一步,我拿你們是問。」
後面一句是對站在尤離身後的小滿和秋韻說的。
「娘!」尤離不干了,「老太妃的壽宴菜還沒做好,我要去酒樓。」
她不明白為什麼女子不能有自己的事業,非得呆在閨閣里。她的願望是把錦繡樓做大做好,接爹爹的班。
「老太妃的壽宴自然有你爹爹操心。你再任性,我就讓你爹把你許了人家,早點讓你嫁出去。」
女兒家只要一嫁出去,就再也沒有自由。整天要伺候公婆,操勞家務,還要處理妯娌之間的關系。這樣的威脅對尤離自然有用。
果然,尤離不說話了,氣鼓鼓地看著娘親。
葉氏這次生氣不僅僅是因為尤離整天不歸家,她最近听到莊里一些小丫鬟口中的風言風語,說是尤離和李家大公子私下往來神秘頗有些牽扯不清的意思。女孩子家最重要的便是名聲,尤宗元一個大男人粗心沒有注意,她這個當娘的可不能糊涂。
「夫人。」李嬤嬤見葉氏是真的生氣,連忙打圓場,「小姐小孩子心性,自然活潑了一些。」
「李嬤嬤不用幫她說話。」葉氏打斷她的話,對小滿和秋韻吩咐道︰「你們送小姐回房,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尤離見葉氏已下定決心,知道自己再說也無益,只得回到自己的怡梅閣。
「秋韻,這段時間莊里有沒有什麼關于我的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娘親那麼疼她和哥哥,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朝她發脾氣。小滿每日跟著她在外面,秋韻在院子里肯定知道什麼。
「小姐。」秋韻低著頭,拿眼楮偷偷瞄了尤離一眼,卻不敢說話。
「快說。」
「府里的丫鬟听每日跟老爺去酒樓的小廝說,說……」那樣的話她怎麼敢說出來。
「說什麼?」尤離沉著臉問道,果然有人背著她亂嚼舌根。
「說您和李家大公子,和他糾纏不清,還有人說你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小滿首先听不下去了,不等尤離開口,便怒聲喝道:「秋韻,你胡說什麼?」
誰不知道私定終身是違背常禮的事,誰在背後這樣說小姐壞話,真是可恨。
「不是奴婢說的。」秋韻急急地辯解道,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是奴婢听別的小丫鬟說的,當時奴婢也罵了她們的。」
原來如此!
既然知道了始末,她當然要想個法子對付,「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靜會兒。」
小滿和秋韻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
「都下去吧。」尤離的聲音里有了些許疲憊。
她早想告訴爹娘她和李墨辰的事情了,可偏偏李墨辰的爹爹又不來提親,她說了反而讓人覺得自作多情。誰知道李老爺是真的等過完年再提親,還是根本不願意讓她進李府的大門。
雖然李墨辰跟她約定好,等老太妃的壽宴過了,等年三十過了,他就跟著李老爺上門提親,選了吉日用大紅花轎把她抬回家。可尤離心里仍然害怕,她怕自己爹爹和李墨辰的爹一樣,反對她和李墨辰在一起。
想到李墨辰,尤離的心里暖了幾分。不知道他現在從城西回來沒有,晚上天涼也不知他有沒有帶上披風,不要受寒才好。自己被娘親禁足,以後誰陪他吃飯呢?他會不會偷偷地來看她?
尤離滿腦子的疑問,恨不得立刻見到他才好。瞟見娘親讓秋韻帶回來的《女誡》,不由得一陣煩躁。那些背後亂說話的人,自然會有人來收拾你們!
而站在門外的秋韻,心里卻一直打著鼓︰「小滿,你整天跟著小姐,小姐不會真的跟李家大公子他……」
後面的話被咽下去了,不用說小滿也知道秋韻指的是什麼。
「你不要听別人胡說。小姐的確認識李家大公子,可那又怎麼樣。我看他人挺好的,對咱們小姐也好。」
李墨辰日日來錦繡樓,每次他來小姐都要陪上半天,日子久了小滿也猜到是怎麼回事。尤離對小滿也沒有刻意隱瞞,畢竟有些時候還要靠小滿遞消息。
晚上尤宗元回家,听葉氏說她把尤離禁足了,大惑不解:「好好的,你把離兒關在院子里做什麼?」
「還說呢,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知道管事。自己女兒跟別人拉拉扯扯的流言都傳出來了你都不知道?」葉氏板著臉,把尤宗元也教訓了一通。
「流言?什麼流言?」
尤宗元模不著頭腦,尤離每日跟著他去酒樓,和王頭商量老太妃壽宴菜的事,閑著了就出去逛逛,能有什麼事?
葉氏見尤宗元一副不知所雲地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們說,你女兒跟李家大公子糾纏不清,還說他們兩個早就私定終身了。」
「有這等事?是誰傳出來的,把他拉出去發賣了。」說著,尤宗元就要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誰敢說我寶貝女兒的壞話。」
「你回來。」葉氏叫住尤宗元,「離兒就是被你給慣壞的。你不想想,要是你現在把人給抓起來,不正讓人拿了把柄嗎?到時候人家還真以為咱們離兒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葉氏說的話極有道理,尤宗元嘆了口氣:「那難道你要把離兒關一輩子嗎?她到處跑慣了哪里受得了?」
見尤宗元听進了自己的話,葉氏給他倒了杯熱茶,安撫道:「你先別急,把離兒關一陣子讓她收收性子再說。等這段時間過了,你尋門好人家給離兒定親,她這個年紀也該出嫁了。」
尤宗元悶著頭不說話,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哪里舍得那麼早就把她嫁出去。尤離抓周的時候抓了個小算盤,為此尤宗元高興許久,直道後繼有人。所以尤離懂事以後尤宗元便常把她帶在身邊,教她一些做生意的門道。尤離也是一點就透,學得極快。他還想把錦繡樓傳給尤離,可現在……
正躲在門外的小滿听完葉氏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飛一般地跑回怡梅閣。
「娘親真是這麼說的?」
小滿回來後把听到的都告訴了尤離,尤離著急起來。娘居然要爹給她尋戶好人家,這還得了!
這天晚上尤離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如果李墨辰不來提親,爹又真給她找好了人家,她該怎麼辦?
娘親自小就疼她,若娘鐵了心地讓她嫁給別人,她定然不能忤逆娘的意思。可她一直都只想嫁一個真心真意對自己的人,她可不願在掀蓋頭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麼樣子。
第二天,尤離沒有出院子。葉氏的氣還沒有消,她也不敢不听娘親的話偷跑出去。在屋子里待了一天,都快被憋瘋了。
直到黑幕落下,李墨辰才來。
「離兒。」
李墨辰是從窗子躍進來的。
正在桌邊發呆的尤離一听見聲音,便撲到他的懷里,「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娘要把我許給別人了。」
聲音里是滿腔的委屈,讓李墨辰的心比萬劍穿透還疼。他拍著尤離的背,安慰道:「是我不好,我不該來這麼晚。」
昨日因為事多,天黑透了他才回府。今天照例去錦繡樓,等了半天卻不見尤離的身影。倒是尤宗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奇怪,便私下問了一個小伙計,得知尤離今日並沒有來錦繡樓。他預感到不對,便偷偷來了錦繡山莊。
尤離環著李墨辰的腰,只覺得一直空落落的心現在才踏實下來,「我已經想好了,如果我爹娘真逼著我嫁給別人,我就去出家。」
「你當然不會嫁給別人,你只能嫁給我。」說罷,李墨辰牽起尤離的手,「走,我們去見你娘。」
「干嘛?」尤離沒緩過神來。
「我去告訴她新年一過,我就和我爹上門提親,免得她亂點鴛鴦。」
雖然說的是未來的岳母大人,可李墨辰的語氣里還是帶著濃濃的不滿。尤離猶豫不決︰「那你爹他……」
「他自己說的,還能反悔不成。」
提到自家老爺子,李墨辰有些不在乎。他喜歡就好,管他老爺子做什麼。
「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你爹只是用這個借口在拖延,他根本就不想讓你娶我。而且我爹他如果跟你爹一樣,那我們……」
尤離低下頭,那是她最不想預料卻又不得不去想的事。
李墨辰重新把尤離攬進懷里,低聲說道:「不管怎麼樣,我想娶的人是你,你想嫁的人是我,這樣就夠了。」
感受著透過衣料傳來的溫暖,尤離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