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辰回到李府的時候已經快戌時了,每日回到院子里還要看一大堆的賬本,一般到夜半才能歇燈睡覺;第二日寅時末的時候又要醒來,一天差不多只能睡三個時辰。
「辰兒。」剛走過游廊,李墨辰便被母親楊氏叫住了。
「娘,您怎麼在這?還沒準備歇息嗎?」李墨辰見楊氏穿戴整齊,並沒有要睡的樣子。
「你姨母來這麼多天了,怎麼也沒見你去招呼一聲。」
楊氏的妹妹楊二娘當年嫁給了楊太師的兒子,後來楊太師帶著全家老小回到老家揚州定居,楊二妹自然也跟著去了揚州。
仔細算來,姐妹兩個也有好幾年沒有見過面了。前些日子楊氏和李安去江南游玩的時候順道把自己的妹妹接到長安城。
「娘,姨母來的那天我不是去過她的接風宴了嗎?你去問問老頭子,你兒子每天要處理多少事情。再說了,姨母有你招待就行了,我跟她又說不上話。」說完,李墨辰便提腳要走。
「你等等。」楊氏連忙攔住李墨辰,她今日可不是專門為自己的妹妹來的,「那愛琴呢?她多年沒有來長安,你也不盡盡地主之誼帶她到處轉轉。」
楊氏口中的愛琴是妹妹的獨生女,今年剛滿十六歲。她千里迢迢地把她們母女二人接來並不僅僅是因為想念自家妹妹,主要是為了這個兒子。
李墨辰已經滿二十,早該娶媳婦了。可他三推四阻一直拖到現在,她這個當娘的自然著急。
楊愛琴相貌端莊,飽讀詩書,是揚州有名的才女;家世人品都屬上成,是她早就看定的兒媳婦。剛及就有不少媒人上門提親,要不是楊氏早就給妹妹通了信,恐怕現在她早就訂親了。
去年她就跟李墨辰提過幾次,可李墨辰壓根沒當回事。她急,楊二妹也為女兒著急,這才跟著姐姐上了長安來。
「你讓李念茹帶她出去,我明天有事。」李墨辰三言兩語就推月兌了。
他當初只跟老頭子講了自己中意尤離,所以楊氏並不知道。偏偏尤離又不準他在老頭子來提親之前把他們的事情告訴別人,要不然他早就跟娘親說了。
自己娘親心里打的什麼主意他哪有不清楚的,無非就是想讓他娶了楊愛琴。他心中有離兒,怎麼可能去娶別人。
「辰兒,我已經跟你爹說了,明日你的事都有他去處理,你就好好帶愛琴四處逛逛。娘保證,只要你常跟愛琴相處,一定會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就這樣決定了,娘要歇息了。」
怕李墨辰拒絕,楊氏一口氣把話說完,就趕忙往自己院子里走。留下李墨辰站在原地,氣地直翻白眼。
尤離去看劉貴,劉貴正在家打太極拳。見他沒事,尤離便放心了。沒有多說什麼話,只叮囑他好好照顧自己,前前後後也不過半個時辰。
上了馬車,尤離覺得好笑。昨晚李墨辰讓她不要呆久,她居然真的就只呆了一會便出來了。
「小姐,我們現在是回錦繡樓嗎?」坐在一旁的小滿問道,心里卻止不住得好奇。小姐是怎麼了,坐在那一個勁地傻笑。
「先去金玉行,我買點東西。」
「哎。」小滿答應一聲,掀開布簾讓車夫去金玉行。難道李公子今日在金玉行?
李墨辰百無聊賴地走在街上,沒有離兒在身邊,這長安街有什麼好看的。他瞄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楊愛琴,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今早他本來是想偷偷出府的,沒想到楊氏比他更早,硬是看著他跟楊愛琴出門才放心。看來這次娘是動真格了,什麼時候問問離兒把他們的事情早些告訴娘才好。
「表哥,你看有賣糖葫蘆的。」
楊愛琴指著前面一個賣糖葫蘆的老大爺說道。都走半天了,李墨辰也沒說過一句話,她可不想把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浪費掉。
「糖葫蘆有什麼好奇怪的?長安街上到處都是。」
李墨辰嫌她大驚小怪,他的離兒才不會這樣,看見一個糖葫蘆就直嚷嚷。
楊愛琴沒有听出他語氣中的不耐煩,羞澀地一低頭,說道:「女孩子都喜歡吃糖葫蘆的。」她已經暗示得夠清楚了,表哥是真傻還是裝糊涂?
女孩子都喜歡吃?那離兒豈不是也喜歡!李墨辰心中一喜,大著幾步走到賣糖葫蘆的老大爺身邊:「給我兩串。」
付了錢,李墨辰拿著兩串糖葫蘆繼續往前走。反正今天也沒事,再轉一會就把楊愛琴送回去,自己就可以去找離兒了。
見李墨辰買了兩串,楊愛琴自然是高興,心里盤算著待會他遞過來的時候自己要怎麼說謝謝的話。可等了許久,李墨辰還是把糖葫蘆拿在手里,沒有絲毫要給她的樣子。
楊愛琴咬著嘴唇,難道真要她再厚著臉皮向李墨辰要糖葫蘆嗎?她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女子要斯文有禮、含蓄端莊,剛剛暗示李墨辰買糖葫蘆她就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可不開口她又不甘心。
「表哥。」思忖好久,楊愛琴還是決定開口,「可以把糖葫蘆給我一串嗎?」
「這不是給你的。」李墨辰干脆地拒絕,沒有看見楊愛琴的臉色唰得變得慘白。
過了一個時辰,尤離才從金玉行出來。她手中拿了一個黑色的木錦盒,細細地撫模著,讓人覺得里面是裝了什麼稀世珍寶。小滿知道小姐在意那個盒子,在小姐刻那些字的時候她就知道,所以也沒有開口說要幫小姐拿著。
金玉行的生意一向很好,所以尤離的馬車停在對面的路邊,走過去還需要幾步。尤離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錦盒,臉上洋溢著笑容。可小滿卻不一樣,伸長脖子觀察前後左右有沒有閑雜的車輛,把小姐踫了可不好。
「小姐,那不是李公子嗎?他怎麼,怎麼……」
小滿結結巴巴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尤離的思緒。自從上次和尤離一起給李墨辰送過湯後,小滿就不再把李墨辰叫「李大公子」了,而是改口直接叫「李公子」;反正在尤離心中,李公子也不會是別人。
順著小滿的目光看去,尤離看到了離自己不遠的李墨辰。他身後還有一個女子,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曳地織錦長裙,腰間是同色的宮絛,外面罩著一件滾雪細紗衣。
因為低著頭,所以瞧不見她的模樣。可光看她一身裝扮和全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就已讓人覺得是仙女下凡了。
那淡紫色的衣裳,刺得尤離眼楮生疼。她記得李墨辰說過,他喜歡看她穿淡紫色的裙子。
李墨辰也看見了尤離,異常欣喜地跑過去:「離兒,我給你買了糖葫蘆。」說著便把手中的兩串糖葫蘆往尤離手里塞。
尤離也不接,冷冷地說道:「不用你費心,我不愛吃。」
楊愛琴見剛才還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李墨辰如此討好眼前的這個女子,而且還叫得那樣親熱,心里早就不爽快了。
現在听到尤離不冷不熱還略帶嘲諷的聲音,越發堵得慌,不由得道:「我表哥好心好意給你糖葫蘆,你這女子怎生這樣無理?」
尤離終于看清了她的樣子。
兩只眼楮像是兩顆晶瑩的黑葡萄,水汪汪的靈動極了;和李墨辰的鼻梁一樣,她的鼻梁也很高,顯得整張臉極為明媚;嘴唇像櫻桃一般紅潤,配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聲,讓人不由得從心底透出一份憐愛。
還有她的皮膚,不是像自己一樣帶有微微的小麥色,而是像剛成熟的石榴,白女敕中又帶有粉紅,晶瑩剔透吹彈可破。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美。現在她站在同樣俊俏的李墨辰身邊,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哼!不是說今天要去鄉下嗎?沒想到是在陪美人!現在居然還假情假意地拿著兩串糖葫蘆,那個女子竟然還說她無理!
真是豈有此理!
尤離氣極了,怒火中燒,一雙眸子也被燒得亮亮的。看著對面面容姣好的女子,賭氣地抓過李墨辰手中的糖葫蘆,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我就是無理,要你管我?」
「你……」楊愛琴一時倒被尤離弄得說不出話來。
李墨辰只當尤離是生楊愛琴的氣,不禁斜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不要再惹我的離兒生氣了。
又見尤離瞪著大眼楮,明顯是被氣到的表情,連忙踢開那兩串糖葫蘆,哄道:「不愛吃就不吃,離兒想吃什麼?我去買。」
尤離恨恨地瞪了李墨辰一眼,把自己手中的錦盒朝他扔去:「誰讓你假情假意假好心!」說罷轉身一口氣跑過去上了馬車。
李墨辰見尤離跑開,也沒來得及打開剛搶手接過來的錦盒,連忙追上去。他腳步快,尤離剛進馬車,他就追了上來。
李墨辰扒開馬車車窗的簾子,把頭伸進去巴巴地喊著︰「離兒,離兒。」
「你走開,看到你就來氣。」
尤離一臉的煩躁,彎彎的柳葉眉繞成山路十八彎。
那神情,活月兌月兌就是打翻醋壇子的樣子。上次尤離說丹桂的時候和現在一模一樣,李墨辰瞬間就明白了:「離兒,她是我表妹,你別誤會。」
見尤離偏過頭不理他,李墨辰走到馬車前面,不客氣地把車夫趕下來,又讓還沒來得及上馬車的小滿在外面看著,自己一掀簾子就鑽了進去。
「離兒。」李墨辰緊挨著尤離坐下,親熱地喊道。
尤離白了他一眼,絲毫不為所動,「她是誰?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你們今天又是怎麼回事?說不清楚就給我下去。」
「她叫楊愛琴,前些天被我娘接到府上的。今天我是被我娘逼的,不是我自己願意的。還有剛剛那個糖葫蘆,也是她說你們女孩子都喜歡吃我才買的。不過她向我要我沒有給,因為我是專門買給你的。」最後幾句話說的極為討好。
他這樣一說,尤離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一點,「你娘是不是想讓你娶她?」
古往今來,表兄妹相互結親是最正常不過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