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辰第二日來的時候,胳膊上依舊是綁著白布。因為是右手受傷許多事情都不方便,李安便攬了大半的事物,讓李墨辰輕松不少。
「張口。」尤離舀了一勺米飯喂到李墨辰嘴邊。
李墨辰笑嘻嘻地說道︰「這胳膊要是多疼幾天就好了,那樣離兒就可以每天喂我吃飯。」
「耍貧嘴,不準這麼說。」尤離嗔了他一眼,喂了一勺挑好魚刺的魚肉。
李墨辰眨眨眼,神秘莫測地說道︰「離兒,你知道怎麼辦我的傷會好得快些嗎?」
「是不是有什麼靈丹妙藥?」尤離也好奇起來。
「你過來。」李墨辰向女子揮揮手,把她攬坐在自己腿上,湊在她耳邊說,「當然有靈丹妙藥,你親我一下就好了。」
「李墨辰。」尤離臉上一紅,伸手想捶他,又想起他胳膊上有傷,只得作罷。
「真的,離兒,我沒有騙你。」李墨辰的語氣格外認真,嘴里呼出的熱氣掠過尤離的耳垂,拂得她心中發癢……
好吧!
尤離小心翼翼地貼近李墨辰的右臂,輕輕地印上一個吻。
「離兒。」李墨辰狡黠地笑了笑,指指自己的嘴,「不是那里,是這里。」
「李墨辰,你不要再胡鬧了。」尤離的臉上和心里都燒得厲害,頭壓得很低,一雙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離兒,難懂你不想我早些好嗎,嗯?」
「那你把眼楮閉上,不準偷看。」
「好。」說罷,李墨辰便真的閉上雙眼。
尤離飛快地往男子的唇上一點,剛準備退回來,身子卻被那只完好的臂膀禁住。
李墨辰臂上有傷,尤離也不敢推他,只得瞪大眼楮表示抗議。李墨辰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眸子里洋溢著濃濃的笑意。
扣在腰上的力道很緊,但他的吻卻很溫柔。熟悉的薄荷味侵來,一點一點地宣示它的存在。這次的李墨辰,似乎是在引導她,漸漸地讓她沉溺在自己營造的美好世界里。
尤離的眼瞼慢慢垂下,對于李墨辰,她無心反抗。
也不知是不是那個吻起了作用,李墨辰倒是好得很快,不過幾天紗布就拆掉了,跟沒事人一樣。
「二小姐,大少爺說這小米粥是養胃的,讓您多喝一碗呢。」青草笑呵呵遞上一個食盒。
李墨辰的醫術進步不少,這段時間總讓她喝一些健身養身的湯水。尤離示意小滿接過來,說道︰「我會的。」
她還是很喜歡青草的。
自從李墨辰每天早上讓人送各種東西過來之後,尤離用早膳的時候就吃得很少。後來被李墨辰知道了,就把送東西的時間改到上午巳時,並刻意叮囑小滿每日把尤離吃了多少詳詳細細地告訴他。
剛喝完小米粥,青草又來了︰「二小姐,大少爺的馬車在外面,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尤離奇怪,每次李墨辰路過錦繡樓都會進來,不曾停在外面,今兒是怎麼了?難道有什麼事?
剛走進青草說的李墨辰停馬車的巷子,尤離便看見丹桂,「是你?」
話剛落音,便听見背後一記悶棍的聲響,轉身一看是小滿被人敲暈了。
「小滿。」剛準備伸手去扶,自己也被背後的人打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尤離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小黑屋子里,雙手被吊綁著,身邊是還沒醒過來的小滿。
「小滿,小滿,快醒醒。」尤離接連喊了幾聲,小滿才恢復意識。
待看清自己和尤離的處境後,小滿的聲音里有了明顯的驚恐︰「小姐,我們怎麼會在這里?」
正說著,屋子里的門便被推開,進來的是李文。
還是以前那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李家三少爺,著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但整個人走過來,卻散發出一種陰暗的氣質,與以往的李文完全不同。
「果然是你。」尤離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意外。
李文看著眼前被綁的女子,一身藕荷色的對襟小襖,下面系了一條同色的曳地長裙;全身上下沒有戴任何首飾,除了頭上那根翡翠梅花釵;發絲凌亂,臉色慘白,但面容卻很鎮定,眸子里沒有一絲慌亂。
他從未認真打量過她,因為她一直是他的死對頭。現在看來,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用腳勾過一張凳子,氣定神閑地坐到尤離面前:「怎麼,你沒有任何的驚訝嗎?」
尤離冷笑一聲︰「丹桂可以把李墨辰騙去十里坡,可她只是一個丫鬟,如何能請人去圍攻李墨辰。我猜到是你,現在只是更確定而已。」
李文眉梢一挑,對尤離的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你如何知道是我?」
尤離晃了晃被綁得十分不舒服的手,眸子里流露出幾絲不屑︰「丹桂在李府待了十年,認識的人能多到哪去。她去找劉貴但劉貴沒理她,從我這里下手不成,自然要從李墨辰下手。整個李府,除了你還會有誰?」
李文翹起二郎腿,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膝蓋:「李念茹總說你只會打算盤收銀子,今日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我也沒想到,一向只知道尋花問柳的李家三少爺會有侵吞李家的野心。」
一提到李府,李文的眸子里迸出一股狠厲,臉上的表情也有些猙獰:「李安那個老頭子,只知道李墨辰,我當然要為自己多謀劃謀劃。」
李墨辰在尤離面前也經常叫李安老頭子,同一個詞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卻帶不同的情感;一個是敬重,另一個是厭惡。
尤離沒有理他,她的手腕生疼,已經被勒出兩道深色的紅痕,一旁的小滿估計也好不了多少。
現在她只能拖延時間,傍晚的時候李墨辰會來錦繡樓找她,發現她不在肯定會察覺出端倪。
「你和丹桂那丫頭有什麼深仇大恨?頂多不過是李墨辰喜歡你罷了,她為何一定要我毀了你容貌破了你的身子?」
「哼!」尤離動了動自己的胳膊,難受地喘息了一聲,「如果我是你,自然不會照著她的說法去做。」
「哦?」李文的興趣似乎更大了一些,站起身走到尤離身邊,伸手要去模她的臉,「你長得不丑,我還看得過去。更何況你是李墨辰的女人,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尤離側過臉,躲開他的手:「你綁我來,無非是想用我跟李墨辰談條件,若是毀了我,你拿什麼要挾他?」
李文點點頭,又坐回到椅子上:「你說得不錯,可是我已經答應丹桂了。她幫我做事,我自然也要幫她做事,條件是相互的,不是嗎?」
「恐怕上一次丹桂也只是讓你困住李墨辰,可你卻暗中派人襲擊他,事後她肯定去質問過你吧?」
尤離開始以為襲擊李墨辰的那些人是丹桂派來的,後來一想覺得不對。且不說丹桂沒有門路沒有銀兩,單憑她喜歡李墨辰這一點,她也不會讓人去傷害他。
「你以為你這次不成功還會有下一次機會嗎?憑李墨辰的實力,他馬上就會查出那□□他捅刀子的人是你,你不也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急著對我下手的嗎?
「李墨辰自然不會對你怎樣,可等你有能力再回來的時候,李家早就在他手中站穩了,那時你又有什麼資格去掌控李府?」
尤離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只有半個腳尖著地,手被粗繩捆著,她實在是堅持不了多久,一心只盼著李墨辰快來。從屋外透進來的光線判斷,現在差不多已經快天黑了。
「如果我是你。」尤離仰起頭,慘白的臉上勉強一笑,「我就會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絕不會有任何的閃失。」
「哼!」李文撩起袍子起身,朝門口處喊道,「你們進來。」
門外立刻進來兩個人。
「把她們帶回李府。」
李墨辰到錦繡樓的時候,尤宗元正急得團團轉,一看他來了便馬上攔著他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離兒沒跟你在一起嗎?」
「離兒?她不在錦繡樓?」
「伙計說她跟著你的丫鬟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派人出去也沒找到,我正著急呢。」
丫鬟?青草?
李墨辰覺得事情不對頭,便道︰「我回去問問。伯父請放心,我一定會把離兒帶回來的。」
心急火燎地趕回來李府,一進門便直奔乙風居。
「二小姐?」青草一臉的茫然,「丹桂姐姐說大少爺您找她,我看她進了您停馬車的巷子就回來了。」
丹桂?
正在澆花的丹桂見到怒火中燒的李墨辰,臉色瞬間慘白:「奴婢不知道,不知道二小姐去了哪。」
正說著,從外面跑進一個小廝,急沖沖地朝李墨辰大喊︰「大少爺不好了,未來的少夫人被三少爺綁起來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整個李府燈火通明。李安、楊氏、李念茹……整個李府的人,幾乎全部都來了。
「看來你的作用還挺大的,居然引來了這麼多人。」李文對著身邊依然被綁著的尤離說道,語氣漫不經心,卻一臉嘲弄,「主角來了。」
「離兒,你怎麼樣?」
看著唇色蒼白,面色虛弱的尤離,李墨辰恨不得立刻就沖過去;可再看她被綁的雙手和身邊站著的兩個大漢,自然不敢貿然行動。
尤離搖搖頭,用盡力氣說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李墨辰看著站在尤離身邊的李文,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說,要什麼才肯放人?」
李文拍拍手,向前走了幾步︰「李大少爺果然爽快,既然這樣我也不多說了。只要你自斷雙臂,再讓老頭子把李府的金印交給我,我馬上就把人放了。」
「李文,我們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丹桂從人群里沖出來,朝李文大喊。她明明是說讓李墨辰退了尤家的親事。
尤離看著丹桂的模樣,突然有些可憐她,是有多糊涂才會選擇去相信李文?
李文不屑地看了丹桂一眼︰「現在人在我手里,我想怎麼樣就怎麼?」說罷,又朝李墨辰道︰「你答不答應?」
「你這個逆子,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一邊的李安神色激動,急咳了幾聲,身旁站著的楊氏連忙幫他拍背:「文兒,快放了尤家姑娘,你爹不會怪你的。」
「哼!」李文冷笑一聲,「那個老頭子眼中只有李墨辰,何時想過我?你平時對我也算不錯,我掌管李府以後自然不會虧待于你,但老頭子可就難說了。」
「你,你這個逆子。」李安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指著李文一個勁地喘氣。
李文也懶得跟他們再說,直接對著李墨辰道︰「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李墨辰看著李文,那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從未喜歡過他,可也從未想過去害他。李家大權李墨辰根本不在乎,可他居然綁了離兒;既然這樣,那自己也不用手軟了。
「若你有能力掌管李家,李家金印給你我也無妨。」李墨辰一笑,像是要答應李文的要求,可接下來卻話鋒一轉,「可惜你一無是處,李家在你手里遲早會完蛋。」
李文並沒有因為李墨辰略帶諷刺的話語發怒,而是把兩個大漢手中的刀接過來;一把扔向李墨辰,另外一把指向尤離。
大刀「 當」一聲落在地上,寂靜的夜里,發出的聲音很是刺耳。
「等我接管了李府,自然會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無是處。你若不自斷雙臂把金印交出來,我手里的這把刀可是不認人的。」
丹桂撲到李墨辰身邊,抓著他的衣袖懇求道:「大少爺,你不要听他的。」
看著那張陪伴了他十年的臉,李墨辰只覺得一陣惡心,狠狠地一甩手臂。
被衣袖帶到地上的丹桂摔蒙了,呆呆地盯著李墨辰;那雙眸子里全是厭惡,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
李文看著這一幕場景,表情有些好笑,大喝道︰「李墨辰,快動手吧。」
听到李文的喝聲,丹桂清醒過來,朝著尤離喊道︰「沒了手他就是一個廢人。你快說,讓他不要管你,你快說。」
尤離看著丹桂近乎瘋狂的面容,輕聲笑道︰「丹桂,你永遠都只是說。你說你愛李墨辰,可你睜大眼楮瞧一瞧,今天的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嗎?我若愛一個人,光是說愛他還不夠,我做的一切都是愛他。」
目光轉向李墨辰,她深愛的男子,「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
身子往前一移,刀直直地□□左肩。
「李文,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只有你下得了手嗎?」
尤離突如其來的動作明顯是讓李文怔住了,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子會有這樣的膽魄。不由地拔出已經沁血的刀,連退幾步。
「離兒。」
李墨辰身形一動,接住快要落地的女子。
「李墨辰。」尤離勉強一笑,嘴角滲出一絲血跡,「我偷偷地挪了幾步,那把刀插歪了,你不要,擔心。」
後面那兩個字幾乎听不見,因為尤離已經暈死過去。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把這個逆子抓起來,把他抓起來。」李安朝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家丁大喊。幾個小廝立馬拔腿跑去喊大夫;可畢竟是三少爺,那些個家丁都猶猶豫豫地不敢上前。
李文見情勢不對,急忙從腰間拿出一個信號筒,白色的火花在夜空里異常醒目。
「三師兄,他是不是想叫那些沒用的幫手?」
清脆的女聲從半空中傳來,眾人愣神間,一男一女已翩然落在院子里。兩人都穿了一身勁裝,男著黑,女著白。
「大概是的。」男子說著,便上下打量起李文來。
「喂!」女子朝李文喊道,「我大師兄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你的那些幫手已經被我們送進官府了。」
男子皺起眉,很不解的樣子:「這些家丁怎麼還不動手把他抓起來?」
一句話倒提醒了李安,狠狠地踢了身邊的家丁兩腳︰「他早就不是李府的人了,快去把他抓起來,快去。」
見老爺發話,幾個家丁一擁而上,用繩子把李文綁得動彈不得。
女子走到李墨辰身邊半蹲下來,把手中的藥瓶遞了過去:「大師兄,這是止血散。你快給她敷上,等大夫來她的血早就流光了。」
李墨辰在尤離的傷口處撒上藥粉,又撕下一塊衣襟;女子見狀連忙幫著把尤離扶了過來,讓李墨辰替她包扎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