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好奇炙炎彬為什麼一直站在前方下面發呆,一動也不動的,凌亦凝跳下大石,去看炙炎彬。
听著炙炎彬輕喃的肺腑之言,凌亦凝陷入沉默,不想說話。
——炙炎彬對她的感情越來越直接,越來越真誠,她不是木頭,她有感覺,真實的東西是能鑽過人心以外皮囊,滲進人心深處的。
炙炎彬已不再是最開始時對她吊爾啷當,愛理不理的太將司大人了。
走到今天,凌亦凝感覺的到,炙炎彬對她是動了真感情。
可惜……凌亦凝愛憎分明,對于曾經暗助太後傷害過她的炙炎彬,她做不到感動,做不到妥協,更做不到接受他的愛意。甚至,凌亦凝很是疑惑——既然炙炎彬這麼喜歡她,在乎她,這種喜歡,或是說愛,究竟來源于哪里?要知道,一開始的他,甚至暗助太後殺她……
前腳要殺她,後腳又深情款款的向她表達自己有多在乎,有多愛她……
這樣矛盾的情感,她處理不了。
更何況,炙炎彬身邊女人太多,他已經32歲了,歷經太多生死大戰,情感大起大落無可厚非,與女子結緣無數亦情理之中。可身為32歲的老男人,憑什麼向她這個才剛剛21歲的芳華女子示愛?
炙炎彬愛的,未免太過大膽。
最重要的是,凌亦凝自身的身份——誰能保證炙炎彬最開始決定追求她,不是因為她的身份?
縱使現在,炙炎彬可能真的愛上了她,凌亦凝心里清楚,這份愛,太不純淨,其中雜質太多。
「凝兒……」呆呆在看凌亦凝,發現她非但面無表情,甚至臉色越來越森冷。炙炎彬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說錯了,趕緊輕喚︰「別誤會我……我沒有問你的任何意思。」
炙炎彬的聲音沙啞,顯然是吼叫過量,傷了聲帶。听著怪異極了。
望向炙炎彬,凌亦凝搖了搖頭。
一直以來,炙炎彬無數次好奇她與金炫澈之間詭異關系,可每次開口問她,都沒落得好下場,幾次之後,炙炎彬已經學乖了,哪怕再好奇,也再沒開口問過。
凌亦凝知道炙炎彬傻,傻的沒救了。可惜她心里沒有他,甚至刻意拒絕他進去她心里,凌亦凝知道,這對炙炎彬可能不公平,她卻絲毫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炙炎彬。你听著。」
凌亦凝認真極了,輕喃,炙炎彬一愣,趕緊站直,嚴肅認真的傾听。
在看炙炎彬,凌亦凝心中一嘆。
「金炫澈答應我將兩城歸還軒轅。」于炙炎彬一驚之余,凌亦凝沉穩呼吸。停頓兩秒,繼續︰「條件是,日後蕭國宣戰任何一國,軒轅不得出手相助。」
瞪眼,炙炎彬想也不想插嘴︰「不可能啊!皇上不可能……」
白一眼炙炎彬,于他被自己瞪的一愣。趕緊住嘴同時,凌亦凝無奈一嘆。
「我也知道,我總感覺自己錯失了什麼……」目光渙散,人已走神,凌亦凝幽幽輕喃︰「也許。現在立死,還不算晚……」
眼中無神,腦海回放在蒲洲城里時,金炫澈驟然心痛的瞬間……她,為何一同心痛?
搖頭,凌亦凝嘖一聲,懊惱,雙眉緊擰,喃喃自語︰「我可能又犯傻了,自以為是……我只是想著,我不能死,不能輕易的說死就死了……我死了,皇兄定會難受……就這麼一念之差,我選擇了妥協……」
听的心驚肉跳,炙炎彬仿佛見了鬼,表情驚悚。
「我听見什麼?凝兒?你剛剛說什麼?」
無視炙炎彬嚇瘋掉的表情,凌亦凝徑顧的自言自語,不停搖頭︰「我還想著,只要他先退了兵,還了城,軒轅安全了,以後再想辦法對付他……他那人,怎麼可能輕易對付?怎麼可能……」
腦海一幕一幕閃過……她撞向牆,金炫澈竟不顧一切沖過來,任她一頭狠狠撞中他胸膛……
金炫澈究竟在想些什麼?
‘該死的,你在我身上施了魔法不成?怎一擔心你就心痛?’
那樣的話,為何從他嘴里說出來,輕而易舉便攻破她心房?叫她無法不動容的心軟?
‘我應你就是了……’
猛一瞪眼,凌亦凝突然一臉困惑,輕一歪頭,嘀咕︰「居然答應了我……」
緊張之極,炙炎彬被凌亦凝的怪樣子嚇到,在一旁呼吸急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听著凌亦凝最後一句,他一愣——這疑問,他也一直在想。
金炫澈,居然答應了凌亦凝,退出兩城?
凌亦凝自己都沒把握能讓皇帝不插手其它國戰事,金炫澈怎麼就相信了她?
那金炫澈,對凌亦凝,動了真情?
炙炎彬心里難受,五指緊成拳,陷入糾結。
眨眨眼,凌亦凝抬起頭來,望向炙炎彬,似乎回神……
「若我現在死了,你告訴我,皇兄會不會恨我?」——凌亦凝似乎回想起來,如今的軒轅帝國,真正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就是她凌亦凝。京都那個九王爺九成九是假的,若她真就這般死了,等同毀了凌皇胤最後的希望。
突然後怕起來,凌亦凝反應過來——她還不能死。她死了,凌皇胤一心力保的軒轅帝國就後繼無人。
必須……必須先確定除了她以外,還有無可能再找出其它繼承人,否則……
一愣,凌亦凝回神,因她看見的炙炎彬那恐怖的表情而眨了眨眼。
本就眼白通紅,此時的炙炎彬可用‘恐怖’來形容——他驚悚的瞪著雙眼,整個人如同死了一般,一動不動。直到凌亦凝回神,沖他眨眼,他才突然一呵,仿佛突然活了般,更像回光反照一般,哭聲一笑。
「若你現在死了,我立時與你陪葬。」
听的清楚,直到現在才發現凌亦凝通紅的眼中決絕的恨意,執著而倔強,凌亦凝一愣,心,輕輕一痛。
何孜墨……
墜下大廈,人在空中,看見何孜墨尸體的瞬間……他的心,便如此時這般,輕輕一痛。
一模一樣的感覺,一模一樣的痛意。
呆呆在看炙炎彬,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了——她若死了,凌皇胤定會恨她,恨之如骨,凌亦凝軟下勁來,幽幽一嘆,搖頭。
「我沒死,我活了下來。」
「為什麼這樣說?」痛心的盯死凌亦凝,炙炎彬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他動彈不了,滿心絕望。凌亦凝不語,盯著地面發呆……炙炎彬緊眉,其聲漸冷︰「金炫澈要殺你?」
依舊盯著地面,凌亦凝默默搖頭,輕喃︰「不是……」
「誰?」炙炎彬聲音雖破了,反添莫名氣勢︰「告訴我,我先宰了他。」
聲音就在頭頂,凌亦凝一嘆,抬起頭來,望向炙炎彬——哪還敢告訴他,死這一個字,險因自殺?
受不了此時炙炎彬瘋狂的在乎,凌亦凝張嘴,想要安慰,想要勸告,卻張著嘴,半晌吐不出半個字。
「為什麼說那樣的話……為什麼……」炙炎彬感覺自己快要虛月兌,快要崩潰了。她問他,若她死了……只四個字而已,要他的命。
又要解釋了,最受不了旁人對自己過度的在乎,凌亦凝輕退一步,搖頭。
「我隨口說說的,別追問了,好不好?」
「那你答應我……」炙炎彬虛弱之極,只差倒地,氣絕身亡,他幽幽盯著凌亦凝,只有力氣輕嘆︰「莫再對我言一死字……凝兒,我承受不起……」
炙炎彬的表情寫在那里,絕望的,痴迷的,不帶任何做作的,真摯的,虔誠的……在乎。
凌亦凝看的清清楚楚,無法鐵石心腸的拒絕,只好默默點了點頭。
甩身,凌亦凝再呆不下去,沖向遠處……
炙炎彬雙眼一合,整個人癱軟,向後一栽,直直倒下……
「哎——!快看,太將司……」
「太將司——!」
「太將司……」
*
同日正午,金炫澈對應承諾,蕭兵盡撤蒲洲城。
炙炎彬累極昏迷,凌亦凝帶隊沖入蒲洲城,釋放了被關押的所有將士,接管蒲洲城。
凌亦凝來不及坐下憩息,炙炎彬昏迷未醒,她知他尋她至今,未曾休息,處于累極狀態,便立派其它禁衛傳急令回京都。
親眼看著藍鴿飛遠,凌亦凝松了口氣,整個人仿佛輕松一大截,終露笑容。
腦海突然閃過南城門外炙炎彬為與金炫澈換她自由而不假思索的揮劍斷臂,凌亦凝一嘆,轉身望去……
‘別在我面前顯示你在乎他,真讓我知道你和他有什麼,我一定殺他。’
遠眺炙炎彬所落會館,知他此時正沉睡其中……腦海響起金炫澈威脅式的警告,凌亦凝苦笑。
多有意思啊!
炙炎彬喜歡她,她不能喜歡他……因為有個叫金炫澈的自大家伙,超級無敵愛吃醋。若她真喜歡上了炙炎彬,以她了解的金炫澈,定能做到真的殺死他。
她想到對付金炫澈的辦法……金炫澈居然不怕,反過來警告她,就算他死,他也會拖上她最愛的皇兄,陪葬。
現在,她自己又反應過來——她不能輕易的死掉,她不僅僅是冰蝶,她還是凌皇胤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妹妹,凌亦凝……
真是什麼事都能和金炫澈三個字扯上干系呀!
凌亦凝苦笑,輕輕一嘆,朝另一方向走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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