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炙炎彬心中,凌亦凝是無所不能的。
這樣的她,還有什麼是他可以為她而付出的?
這是炙炎彬最感絕望的。
比如金炫澈的出現——那個家伙,比他高一點,比他聰明一點,比他武功強一點,就輕而易舉的從他手心把凌亦凝搶走。
噘起嘴,炙炎彬一嘆。
「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若一直這樣找下去,仍舊找不到你,我就找到死。死在任何地方……」
在看炙炎彬,听他肆無忌憚的‘表白’,再無任何收斂與回避,凌亦凝知道——炙炎彬已經徹底放開自己,已經徹底倒向了自己。
失笑,凌亦凝沖炙炎彬搖了搖頭。
「放棄愛我。別再盯著我看……你還來得及去尋找真正屬于你的愛人。別等某天,無奈之下真娶了我,得我人,卻得不到我的心,空惆悵。」
緊眉,炙炎彬的心口絞痛——凌亦凝說的話,像劍,刺透他心髒,痛的說不出話來。
痛的想就此消失。
苦笑,輕呵,炙炎彬學了凌亦凝,輕輕搖頭。
「太晚了。」炙炎彬說話時表情怡然,卻眉心淺擰︰「已經來不及了……早在後書房隔窗看見你的剎那,就已經愛上了……無力自撥……」
最後四個字,炙炎彬說的陶醉,笑意更濃。
的確,這一路過來,從最開始的喜歡,卻無心褻瀆,到後面幻想,進而付諸行動卻反得厭惡,再到最後,甘願深陷,不願後退,走到今天。他一直如此,從未後悔,從未想過……放棄。
凌亦凝听進心里,溫柔微笑。
「你這樣子。像極了曲崢臨死前的瞬間……」想到了什麼吧,凌亦凝搖頭,從心底阻止自己回憶︰「不說了,我好困,忙了一天了,你也睡,好嗎?有什麼事,明早起來再說?」
看著凌亦凝的確累極的模樣,想到她也是馬不停蹄的一直在趕路,他倒是睡了頓飽的。可她呢?頓時心疼,炙炎彬趕緊點頭,滿面憐惜。
凌亦凝只一笑,站起,輕輕一嘆︰「你是我軍大元帥。這麼倒著不理事是不負責任的,趕緊好起來,希望明天起,你能擔起屬于你的擔子。」
轉身,凌亦凝輕步離開。
呆呆的目送凌亦凝離開,炙炎彬心中感慨萬千。
*
天光大亮,凌君傲剛起便被恭候以久的殷墟請到興善宮。
看完夜半急報……凌君傲目光冰冷。輕聲一哼。
「這般好事,該當大喜。母後依照皇兄吩咐,邊境燃起急尋烽煙即可,召我來何意?」
在看凌君傲,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她與他,沒照過幾次面,每次難得相聚,她曾有的些許思念都在撞及他冰冷的雙眸同時冷卻。這個孩子,用眼看她。總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只在她記憶里,這個孩子,仿佛與她無關,仿佛……從就不認識她。
可是……
總自我解釋,兩人之間本就極少相見,加在一起的見面時間超不過一個月,何談情感?便就釋懷了,可是……
嘖一聲,趙姬小惱,緊了眉頭。
「你這孩子,怎這麼隨意回話?母後心疼你,夜半急報就抵京了,都沒舍得喚你,任你睡到早醒,你倒好,大早上的給母後擺個冷臉,怎的?還需母後與你細細講解?」
驚見趙姬隱怒,一旁老嬤嚇著,趕緊湊身上前,在趙姬耳後低身輕勸……
听著老嬤耳語之話,趙姬一嘆,軟下勁來,微一揚手,老嬤得令,再不敢多言,趕緊恭身退後。
「君傲,過來。」
凌君傲本是站的遠遠的,听趙姬喚他,並沖他揚起手來輕招,他目光如劍,直視趙姬,沉默半晌,才終于抬步,向她走去……卻只停在她身前伸手不及的地方。
「你……」因凌君傲刻意表達的冷淡,趙姬一怒,緊了雙眉,卻最終一嘆︰「你這麼聰明一人,還需母後詳加分析不成?」見凌君傲不語,只淡漠在看她,她又一嘆,氣極反笑︰「罷了。你呀……還一心怨著母後,是不是?算了算了,母後不與你這般見識。這急報是凌亦凝那丫頭令人從蒲洲城里發回的,目的是指望著你皇兄瞅見,她還不知皇胤出宮了,皇胤出宮為的是一名為月的小國,他告訴我,月氏小國可能遭奇襲,必須前往救助,你想想,這可算是干涉?」
凌君傲輕哼,依舊不語——他心如明鏡,怎會不知?
見凌君傲坦然自若,仿佛自己所說皆為他所知,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趙姬心冷,幽幽一嘆。
「也不知你這是懂了,還是似懂非懂,為難母後。」趙姬略一揚手,制止身旁兩奴服侍,撐身站起,一身榮華錦袍,氣質尊儀的略一仰頭,高貴非凡的走前一步,便來到凌君傲面前,與他仰望︰「君傲,母後心思,你當真不領情麼?」
凌君傲不語,只低眸在看趙姬——眼前這個女人,只四十來歲,保養極好,遠勝過二十幾歲嬌俏女子,膚如凝脂,面若牡丹,唇潤仙露,美的驚艷,令人不敢直視。而這個任誰看見都會生出錯覺,以為她最多不過三十歲的女人,他卻得喚她一聲母後。
淺笑,凌君傲雙眸微沉,再不是人前時那對皇太後畢恭畢敬的九王爺,他周身剎氣驚蕩,引得一旁殷墟五指一緊,成拳,眉心已緊。
「你明知皇兄出去做什麼了,現在,凝兒在外面拼死拼活換來兩城歸國,只需京都配合,趕緊告之皇兄莫再插手他國生死,亦可力保吾軒轅安寧,你卻打算埋了這消息,任皇兄干涉月國危機,毀了與蕭國盟約,既能陷凝兒沼澤之境,再難撥足,又能陷皇兄與金炫澈徹底反目,一石二鳥,堪稱絕妙之計。召我來,無非獻功,討喜于我,是與不是?」
「放肆!」一旁殷墟怒極,尖銳之聲一蕩。卻不想,那與凌君傲相對直視的趙姬卻只是渾身輕顫,並無其它任何憤怒之意,殷墟一愣,突然不敢再造次,硬生生忍下,只緊張盯死眼前形勢。
趙姬的確在壓抑,她默默在看凌君傲——這個喚她一聲母後的男子,英武而健康,聰明而冷漠。打小到大,他幾乎獨來獨往,他手下所有人沒一個能猜透他心思,亦沒任何一個人是與他一起共同長大,與他形影不離。
凌君傲就是一個人孤零零長大的詭異孩子。
人前,他是溫柔如水的,從來都是微笑待人;可人後,只有趙姬知道,他永遠一張冰塊臉,渾身上下都滿溢令人捉模不透的邪戾之氣。沒人知道他何時在想著何事……沒人能看透他。
包括她在內。
「听你這意思,你要放過凌亦凝?你要母後立時傳令燃煙?尋你皇兄回來?」趙姬說話時候,聲音在輕顫——她的心在揪痛。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要她放棄,等同有劍刺進她身體,痛的無法言喻。「君傲,母後要你為帝,你當母後跟你開玩笑麼?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你要錯過麼?孩子,今日錯過一線機會,明日亦可能萬劫不復,你怎會不懂?」
听著趙姬口口聲聲君傲君傲、孩子孩子的喚他,凌君傲冷笑,雙眸陰沉,唇角微揚。
「真有那能耐,你就直接把天下擺來我眼前,莫如此小家子氣的陰謀算計。那兩人,就算凝兒與我無實,皇兄卻是我哥哥,你心無親情,我卻相反,他如何待我,我亦如何待他。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兒臣干涉不了。但莫強扯君傲做不願做的任何事。」
凌君傲語氣冷淡,听的趙姬表情逐漸糾結,最後變成急促喘息……呼吸凌亂。
凌君傲無視,只目光一掃,冷狠的瞟向一旁殷墟……只寒光一道閃過他臉上而已,望回,凌君傲略抬頭,近乎俯視,居高臨下在看趙姬︰「母後若再無他事,兒臣告退。」
恭敬的略一行禮,不等趙姬同意,凌君傲甩身,大步走人。
目瞪口呆,震驚之極,瞪大雙眼的渾身輕顫,趙姬紅了眼眶,差點落淚。
老嬤不忍,湊過去扶住趙姬,憐惜的輕喃︰「主子,您別生氣,小主子心中太多委屈,您不是不知,定要寬心,莫與他一般見識……」
殷墟一旁沉默,回味著凌君傲離開前那一眼……目光如劍之人,其心包天,這九王爺,定不是池中之物,或非自己人,定後患無窮。心中隱嘆,慶幸著他幸好是他們這邊的人,殷墟望向還在渾身顫抖的太後,冷聲一哼。
*
出興善宮,凌君傲大步而行,只他一人,途經盈月宮,止步于宮門前,可見里面宮女太監忙碌,他只看一眼,抬步走人。
凌亦凝如何做到勸服金炫澈退兵還城的?這是一迷……最重要的是,金炫澈不是一心想殺了凌亦凝嗎?金炫澈狂傲天下,目中無人,多數得罪皇帝與凌亦凝,凌亦凝不是一心想要殺了他嗎?怎會彼此妥協?
看來,太多人超出他控制範圍外,定要再做安排,重新計劃。
凌君傲面無表情,任心中想法各種,卻顯的淡漠自若,任途經遇人對他行禮,他依舊人前模樣,淺淡微笑,于無人之時,他目光微抬,殺氣一蕩。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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