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瀟然坐在偌大的喜床上,手里端著一盤代棋塞過來的特制糕點正細細品著,從起床到現在都沒有進過食,她早已餓得四肢無力。
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回想起剛剛在大堂上的那一幕。
除了南宮轍掀起蓋頭那一刻眾人驚艷的目光和贊嘆,她記憶最深刻的是揚半雪在看見她的容貌時,一臉驚詫地看著她說道,「居然是你……」她苦苦一笑,不再看向東方瀟然,而是以一副公主的姿態看著南宮轍,「公子真是好福氣,所選的女子真是當世無雙。半雪此行匆忙,未來得及備上新婚賀禮。但半雪想來公子得此美妻已是舉世珍寶,半雪送上什麼也入不了公子的眼了吧。」
這短短的幾句話卻飽含深意,但凡有些細听之人都听得出來,揚半雪之于南宮轍恐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來揚半雪堂堂「天下第一美人」竟被一個男子如此拒絕,會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也是情理之中的。
南宮轍並沒有直接回答揚半雪的話,而是由南宮轍的父親代勞將揚半雪迎上高位坐下。
而此時此刻的揚半雪自知不可能再做出什麼舉動,她即使再喜歡南宮轍,也絕不會放下公主的身段像一般女子那般苦苦哀求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她可以不要臉面,但她身後的飛鳳國時斷斷不可以的。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兩位新人總算行了禮,東方瀟然在代棋代畫的攙扶下回到了新房。
東方瀟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但她還是不明白為何揚半雪在看見她的容貌之時會說出「居然是你」的話來。揚半雪從未見過她的真實容貌,更不可能見過東方縴憶,那句話的確說得匪夷所思。
東方瀟然心滿意足地吃完了糕點,將盤子遞給代棋,又接過了代畫遞過來的香茗潤了潤口。
不想此時從窗戶上映出一個人影來,代畫冷冷地問了一句,「是誰?」
「是我。」一個飽含磁性的男音響起。
東方瀟然卻是听完之後便怔住,手中的茶杯也晃了晃。代棋代畫更是一臉驚奇地看著她,因為她們三個都听出了來人的聲音,是西門月離。
東方瀟然的目光沉了沉,輕嘆了一句,「你們兩個待在房里,我出去一會兒。」
代棋代畫當然立馬一臉的不同意,但她還是堅持說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代棋代畫看到她那一臉認真的模樣,便知東方瀟然是真正地將眼下的情況了然于胸,自然便放下心來。
東方瀟然蓋上紅紗蓋頭便出了新房,未離新房太遠,她和西門月離只尋了一處僻隱的回廊便停下。
東方瀟然隔著紅紗,一臉平靜地看著西門月離。但此時的她並不是什麼也不想,她將以往和西門月離生的一切都細細地回想了一遍。
西門月離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曉然,曉然……」
他喚她「曉然」,而不是「瀟然」。
她緩緩地閉上眼楮,雙手無力地垂下,西門月離也便放開了她,「越離,你終究還是……」
「是,我終究還是放不下。曉然,你當真要嫁給南宮轍?」他急切地追問她。
「越離…。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前世的一切對于我們來說,更像是一場夢。如今的我,不是方曉然,而是東方瀟然。這二十年來,我和東方家已經融為一體了。所以,今日之舉,我為的是東方家。」
「曉然,你愛他嗎?」西門月離苦笑一問。
東方瀟然一怔,一時間卻不知如何回答,只覺這個問題實在是問的和突兀。
「越離,此時這個問題還重要嗎?愛之于我,還有何意義?我在東方家只能是東方家主,我在南宮家只能是南宮主母。我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一場聯姻,更是兩家的榮耀。」
「你還是沒變,所有的事情你都能找出一堆理由來讓自己心安理得。你有問過自己的心嗎?你的心里真的是被這些借口綁住了嗎?」西門月離繼續追問她。
東方瀟然雙手緊握,不願正視西門月離的話,「夠了,我還輪不到你來說教。越離,不管在哪個時空,你之于我,只是個外人。」
不管在哪個時空,你之于我,只是個外人……這句話在他的心里像一把凌厲的刀,將他的心割得面目全非,支離破碎。
「我對于你,只是個外人麼……」
東方瀟然正欲轉身離去,卻還是回了一句,「柳又晴便是柳晴吧,你們既然有此緣分就好好珍惜吧。」
西門月離背對著抓住了她的手腕,欲挽留她。
東方瀟然又道,「我承認,過去對于你和柳晴,我的確有恨。但是自從我們穿越的那一刻起,我便放下了。在這個原本不屬于我們的時空,我們能再次相遇,至少,不會讓我們變成陌路。如果可以,我們還可以是朋友。」
「曉然,不放手的不止我一個。你以為今日為何大哥沒來?你不會能順順利利地成為南宮主母的。」西門月離忍不住再勸她。
東方瀟然回過頭來,等著他解釋,卻沒有想到此時一抹白色從天而降。
二人一同轉身看向來人,均為一怔,蘇映之居然會來。
西門月離看著一臉哭出的蘇映之諷刺一笑,「蘇公子,我勸不了她,你未必也可以。」
蘇映之淡淡地看了西門月離一眼,道,「西門公子在南宮家外安排的暗衛在下已經問候過了,還請西門公子恕在下的無禮之舉。」
西門月離聞言,臉色一變。
東方瀟然更是從西門月離臉上的表情看出了事有蹊蹺,而這其中必定也與上官皓歌有關系。
「西門公子不必驚訝,想必公子心里也明白,即便在下不出手,他們也不會能靠近新房一步。而現下我們二人能順利地站在此處,恐怕也是被默許的。」蘇映之解釋道。
東方瀟然听出了蘇映之的話中之意,原來,一切都是掌握在那個人的手中。
那,他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麼?
而此時,東方瀟然卻不能將這個問題繼續深思,眼下要面對如何向蘇映之解釋這一切和讓他接受這一切。
西門月離無言,看了看二人,抬步離開。
「從今往後,這世上也只有西門月離了。」西門月離背對著二人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曉然,如果這世上我還有什麼遺憾,也許就是比他晚一步證明我對你的愛。西門月離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東方瀟然隔著紅紗,抿了抿嘴唇,什麼話也不回應。
「然兒……」蘇映之在身邊溫柔喊著。
東方瀟然復抬頭,伸手起開紅紗,平靜地看著他,「映之,我無話可說。」
「我只是想知道,然兒是否是心甘情願的。」
東方瀟然當然看得出他眼中的一片深情,只是,她不能給他留下任何幻想的機會,「是,我是心甘情願的。」
二人無言相對而站,空氣中彌漫著一片玉蘭的香氣,像是一只只蝴蝶在二人身邊環繞而飛,卻最終會離開。
「不管你今後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你,許你一世安寧。」蘇映之輕聲許諾道。
東方瀟然默默地閉眸,「映之,你真的不必這樣。你如此相待,我實在還不起。」
「傻瓜,這是我自願的,你不必相還什麼。」蘇映之說著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
東方瀟然默默地低下了頭。
「小姐,該回房了。」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二人一同看向來人,居然是修寧。
東方瀟然避嫌地退開,放下蓋頭,「映之,保重。」
蘇映之靜靜地看著她,心里道,然兒,我若在你心上,三千情敵又何妨?但若我不在你的心上,即便沒有情敵,我與你也是遠隔千山。
蘇映之目送著二人離開,看著修寧的背影,總覺得這個看起來清冷的男子似乎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
修寧默默地跟在東方瀟然身後一丈遠的地方。
東方瀟然用自己的聲音問道,「阿寧是何時知道我是女兒身的?」
修寧道,「第一次見面時就知道公子是女兒身。」
東方瀟然突然回身正對他,帶上一絲威嚴問道,「從你跟我至今,我都沒問過你什麼。此時此刻,我想知道,你到底為何要到我的身邊來?或者這麼問,你到底是誰的人?」
修寧鎮定地對上她的眼楮,只淡淡道,「對不起,恕修寧不能相告。等時機到了,小姐自會知道。但是,修寧從不存有害小姐之心,過去不會有,現今不會有,將來也不會。」
東方瀟然回身,「我知道,所以一開始我便安心將你留在身邊了。」說著抬步往前走,「從今日起,你不用再掩飾你的武功了。我知道,你的武功與我不相上下。」
「是。」修寧應承道。
西門月離離開南宮家後直接去一處秘密之地見了上官皓歌。
「我們失手了。」上官皓歌安坐在長塌上品著茶道。
「是蘇映之下的手?」西門月離上前與他相對而坐。
「不,是我命人撤了所有的武士。蘇映之的人雖不弱,但還不足以將我們的人解決。是我現,他此次竟出動了‘殺破狼’。」上官皓歌眼眸收緊。
「他竟冒著被識破的危險派‘殺破狼’來護著這場婚禮。呵呵……看來,他對瀟然……」
「這一場,我們是敗了。」上官皓歌道。
「你打算放棄麼?」西門月離問道。
「放棄?除非本宮死。」上官皓歌堅定地說,眸中盡帶犀利。
「看來蘇映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西門月離說道。
「自然。不然蘇映之也不會輕易放手。蘇家的能力也實在是不容小覷。如果能得蘇家相助,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蘇家如今還是蘇靖柏當家,蘇靖柏此人深沉不凡,一直對六國忽近忽遠,想將他說服想來也不是易事。」
「本宮登基後,此事可成。」上官皓歌自信地說道。
「皓,你的意思是?」
「蘇靖柏有一個最疼愛的女兒,叫蘇慕紫,她此時正在祥瑞國化名游玩。」
「難道你想……」
「他有東方家,我便要得到蘇家!」上官皓歌狠狠說道。
西門月離將上官皓歌的神情收在眼底,靜靜地看向窗外。
寂寞染上了傷感的底色,夜色又怎忍耐著沉默。
曉然,你的錯,我的過,暗了明月,秋風有點瑟,怎不惹人淚落。奈何橋上的一撇,揮不去的是誰的緣孽,而我縱使心有相思之弦,幾經輪回的周折,故事在嘆,而此時的你,又在輕挽誰的臂彎。
他明白,六國的戰爭,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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