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左相府
午夜子時,九層高閣之上,依舊一襲白衣,臨風而立。
這曾經是她的大湚,而今卻被北蠻霸佔,這曾經是她的家,而今只剩一片荒草。
一如五年前的那個黃昏,她立于這九層高閣之上,眼睜睜的看著這片國土淪喪,看著姑母殉國,看著大湚好男兒為國戰死,力保皇都。
父皇沒有辱沒王族的尊嚴,姑母亦沒有,他們都是炎家的好兒郎。
夜空繁星璀璨。
被墨離救走的那天,她就曾立下誓言,喪國之辱,亡國只恨,定當血債血償。而這里,便是她收復的大湚的第一步。
月至中天,墨洵轉身跳下九層高閣,幾個翻身,平穩落地。
炎汐姑姑的臥房已被搜刮一空,屋內只剩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案,幾把凳子。字畫瓷器一樣不剩,空蕩蕩的。屋內被蒙上一層厚厚的浮灰。
墨洵看著月光透過窗戶,灑下一張網格般的影子。墨洵踩著朦朧的月光,心里默念,左三,右八,前六,後一……步子瞬間變得虛幻起來,不一會,有牆體分離的聲音傳來。
那是炎汐姑姑最後在她耳邊說的幾個字,當時她百思不解,直到看了墨老頭那里幾本奇門遁甲的書,才曉得機關一說。牆上空出一個暗格,那暗格竟是用銅鑄造,想必沒有極強大的爆破力,是打不開的。暗格中露出個同樣是銅鑄的盤子。上面布滿凸起的宮格。中間一點為紅色圓心。墨洵看出這是一個密碼鎖,若是密碼錯了,里面的東西必當自毀。墨洵抱著試試的心態,手指輕按,左三,右八,前六,後一……
「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好卡到一處,接著便是轉盤轉動的聲音,慢慢的,轉盤轉到一個固定的為止,朝兩邊分裂開來,一陣煙霧飄出,墨洵趕緊掩住口鼻。是「黃烈散」,皇家至毒之物,一刻內能讓人七竅流血而亡。墨洵立刻取了裂縫中的錦盒,飛身離去。不一會,牆體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似乎從未動過。
墨洵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一路狂奔,直至城郊才停下來。忐忑不安地看著手中的錦盒。墨洵將手中的錦盒掂了掂,又敲了敲,確定沒有機關,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一塊帕子包裹了三張泛黃的紙。一張紙上畫了十個奇怪的圖標,一張是地圖,最後一張,只有一個門。墨洵暗暗幾下三張圖上的內容,又將圖收入懷中。檢查了那盒子里再無他物,手一揚,那盒子竟化成粉末,隨風散了。
墨洵躍上一棵大樹,看東方天際已有些泛白,便坐在樹杈上,靠著樹杈休息。
天上星空隱去,一輪旭日緩緩東升,柔和的陽光變得有些許刺眼,墨洵睜開眼楮,看天邊紫氣東來,陽光大好,又微閉雙眼,放松神識,開始打坐。真氣運行一周天,身子輕松了不少。墨洵正打算翻身下樹,便听見不遠處有刀劍聲傳來。
「保護公子!」一個書生模樣的青衣男子伏在馬上,策馬狂奔,身後刀劍聲聲聲入耳。那書生青衣染血,手中卻並無兵器,神色緊張。墨洵饒有興趣地全覽樹下的情景,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眼看著那青衣公子的人被一群黑衣人圍攻,本就人少,武功又差了那黑衣人幾分,保護的主兒又是個不會武功的。不一會那青衣公子的人被屠殺殆盡,自己也被黑衣人圍困其中。
「你們是什麼人!受何人指示!?」那書呆子竟是笨的可以,若是想讓人家知道身份還用包的這麼嚴實麼,這群人無論是看裝備還是看身手都是專業殺手,這麼問,人家根本不會告訴你。
墨洵在思忖著救還是不救之時,那青衣公子已被一刀砍掉束發的紫玉發冠,人已摔下馬來。還好他躲得快一點,不然砍掉的便是他項上人頭。那馬兒已然受驚,將主子摔下馬,便拼命跑開了去。只是畢竟是個不會武的,這躲過了第一刀,第二刀就……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綾從樹上飛來,帶著凌厲的其實,竟瞬間將那刀刃砍斷。只見樹上飛下一白衣少年,五官俊美,姿態儒雅,飄飄之姿,疑似神仙。那一頭墨發隨意披著,竟顯出些許仙風道骨的味道。
「你是何人!」那黑衣的領頭人提刀質問。
墨洵並未答話,也未曾瞥他一眼,只是撿起掉在地上的紫玉發冠,輕輕拂去上面沾染的灰漬,走到跌落在地,無法動彈的青衣書生面前,盈盈蹲下,勾唇一笑,呵氣如蘭︰「公子,你的發冠。」
林陌風愣愣的看著眼前笑若桃花的白衣少年,一時忘了身在何處,也忘記了身手去接,只是薄唇微張,似是驚嘆時間竟有如此美麗之人,一時看直了眼去。
黑衣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領頭一聲大喝︰「殺!」眾人齊聲而上。那黑衣人的刀就要砍上來,那白衣少年身形未動,笑若不變,林陌風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之間那黑衣人的刀竟生生停在頭上,再不能動分毫。接著幾聲大叫,周身的黑衣人全數倒地,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術,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昏了。
白衣少年依舊未動,只是看著林陌風驚恐的表情,笑意更深了。
「公子,我為你戴上可好?」那少年聲音輕柔飄渺,又有幾分神聖,竟似來自九天之外。
林陌風仍未從驚嚇中清醒過來,墨洵一臉笑意,輕柔地挽起他的發,為他戴上發冠。那手指劃過臉側,竟帶著幾絲冰冷,林陌風這才清醒過來,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說些什麼好。咿呀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在下百草堂林陌風,謝閣下救命之恩。」
墨洵笑了笑︰「陌上驚鴻,風卻林松。」那少年笑意盈盈,硬生的在這萬物凋零的秋季讓人感覺到一股春暖花開之意。「原來,你叫陌風。」她笑著這樣對他說。多年後,當他回憶起這一幕,心里滿滿的蕩氣回腸。
墨洵推開那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兩指輕捻,那刀竟然斷成數截。
「本公子問你,誰派你來的。你可要老實回答。」墨洵笑意盈盈,手已掐住黑衣人的兩腮。
黑衣人冷哼一聲,眼楮看向別處,
墨洵笑意更深︰「知道嗎,本公子就是喜歡你這樣——寧死不屈的。」說著,手中飛刀飛快的轉到,不消片刻,那黑衣人的手便鮮血淋灕,只剩手骨。
黑衣人眼楮瞪得老大,看著自己的手,巨大的痛意蔓延而來。墨洵眼里掛著嗜血的笑意,敢不屑她,想必是,她初出江湖,沒人認得,才這麼不給面子,當真是讓她相當不爽。
「說吧。你這手不過是沒了皮,還能再長的,這筋脈若是斷了,可就廢了。」說著挑起一根手筋,滿是威脅。
那黑衣人到底是個漢子,眼楮一閉,一副受死的樣子。墨洵危險地眯緊眼楮。
「這位公子……住手。」林陌風,蹣跚著爬起,出聲阻止墨洵。
「哦!?」墨洵挑眉看他,一副相當有趣的樣子,「林公子是為他求情麼?他們殺了你的人,剛剛還要殺你,本公子不過是廢他一只手,怎麼,你不忍?」
林陌風想不到剛剛還如沐春風的少年,此刻便成了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那唇邊的笑意如罌粟一般,至毒,卻致命吸引。
「陌風……不希……再看見有人死了……」林陌風低下頭去,聲音微微顫抖。
墨洵微微一愣,手上力道即松,那黑衣人得了空擋,瞬間咬舌自盡。
墨洵松了手,看這具軀體軟軟倒地。
「你看,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是要死的。他們不死,就必定還有如你這般無辜的人受到傷害。」說著,幾片銀光閃過,地上幾個黑衣人發出沉悶的慘叫,便死去了。
「你!……」林陌風驚的說不出話來。墨洵模了模那領頭黑衣人的衣襟,竟搜出一面令牌,上面刻著不知什麼獸的花紋,還有一個「北」字。墨洵思忖,想必是北朝的人,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