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墨洵用完早餐,在店里喝茶,不多時,見門口走進來一藏衣男子,這男子說書生不像書生,說商人不像商人,說平民不像平民,說貴族又不像貴族。相貌平平,不深沉,不浮夸,但是氣息內斂。
王伯抬頭一看,「喲,葛先生,您來啦。」說著抱手一揖,「葛先生您做,我這就給您拿賬本去。」然後回頭沖伙計吆喝一聲︰「上茶。」
那男子簡單地點點頭,並未說話。王伯將賬本呈上來,那藏衣男子自顧的看著。
「兄台,沒看出來你年紀輕輕,便能開起百草堂這樣的大店。」墨洵接過王伯準備上的茶,親自端到那藏衣人跟前。
那人接過茶,卻未抬頭,也未說話。
墨洵有些惱怒,王伯趕緊上前圓場︰「墨公子別生氣,葛先生不愛說話。您別往心里去。」
那藏衣人這才抬頭,看見墨洵那張臉,突然怔了怔。
「你母親是誰?」那藏衣男子神色有些激動,眼底似乎有什麼按捺不住。
「先生為何這麼問?難不成先生覺得我面熟?」墨離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此茶甚好,杭州龍井。先生不嘗嘗?」
「借一步說話。」那人也並未喝茶,顯然是不給墨洵面子,倒是自顧地走向後院,也不爭得墨洵同意。
姑姑手下怎麼有這麼不懂禮貌的人。
那人走到後院廊下,這里白天沒人,轉身看著墨洵,眉頭輕皺。
墨洵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不說話。這是氣勢的較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天機蒼蒼。」那人看著墨洵,緩緩說出四個字。
「其野茫茫。」墨洵說出這句話時自己也嚇了一跳,怎麼會接得那麼自然,炎汐姑姑並沒有教過自己啊。但就是很熟悉,到底怎麼回事。
「你是恩人的人?」那人眉頭舒展,卻有些疑惑。
墨洵更是疑惑,「什麼恩人的人?我還是恩人的恩呢。」
那人听到這句話,一張臉寒冰到極致,盯得墨離極不舒服。
終于,墨離受不住那強大的氣壓,打了個寒顫,那人居然「哈哈」地笑了出來。
墨離翻翻白眼,這藏衣大叔真是古怪得很。
「顏汐是你什麼人?」那人笑完了,一本正經的問道。
「公……咳咳……公子我為何要告訴你?」墨洵心想,這長公主的名字豈是平民能叫的,估計這人不知道那便是當朝公主,此「顏汐」非彼「炎汐」。還好沒有說漏。
「你和她長得五分相似。」那人也不惱,眼楮一直盯著墨洵的臉。
「你既然知道那句暗語,你應該是她兒子吧。」
「呃……正是家母。」墨洵便順著他的話承認了。
「她一聲不吭消失五年,而今還好麼。」
墨洵審視這藏衣人的目光,這大叔該不會是對她炎汐姑姑有意思吧。
「家母已過世。」
「什麼?已經……」那人目光顫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到面無表情。
「她于我有恩,我答應用二十年的時間回報她,而今她已不再,這剩下的五年,我便幫你吧。」那人已不再看著墨洵,自顧的說著。
「等一下,你為我姑……母親,做什麼事?」
「你不知道麼?她沒告訴過你?」那人疑惑。
墨洵搖頭。
「那你怎知這句暗語。」那人疑惑。
「母親臨終前是有些事想告訴我,但沒交代完就……」
「這樣啊。」那人面露悲傷,「我叫傾。」
「傾叔叔。我叫墨洵。」墨洵朝那人乖巧一笑。
「這百草堂十五年前已經是你母親的產業了,一直托我管著賬目,這些年也累積下不少財富。」傾幽幽說道,「既然你母親已過世,想必這些錢你也是用得到的。」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上刻「飛雲令」三字。
「日後你有需要,拿著這塊牌子去飛雲錢莊,自會有人拿錢給你。」那人將紫檀木的牌子交與墨洵。
「洵兒謝傾叔叔。」墨洵接過那牌子,心里有些沉重。
「不謝,這是我欠你母親的。我會再幫你經營五年,五年之後,橋途兩歸。」那人面上一片清冷之色,看不出情緒波動。
「告辭。」不等墨洵出聲,那人便轉身走了。
墨洵看著那人的背影,恍惚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