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講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四點鐘,天色剛剛發亮,就要爬起來下地干活,不管老少,沒有例外。
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扛著鐮刀,跑出了家門,穿過草叢,去河邊割豬草。沒走出多遠,冰涼的露水就濕透褲腿,忍不住打冷顫。
少年甩開了雙腿,快速的奔跑起來,身上漸漸的涌起了一股熱氣,抵住了寒意。來到了河邊,草叢濃密,他揮動著鐮刀,割下成片女敕草。
這時候在草叢之後,不時有蚊子飛出,憤怒的小蟲,被人擾了清夢,它們發瘋一樣,在少年身上留下一個個的紅點子。可是少年也顧不得這些,只是埋頭干活,只是疼極了,才揮揮手。
太陽漸漸的升了起來,少年面前已經有了兩大捆的女敕草,用草繩捆好之後,挑起來,撒腿就往家里跑。一面跑著,少年的肚子就像是打雷一般,發出了隆隆的響聲。
在昨天夜里,他只喝了一碗稀粥。正所謂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又要干體力活,這點東西真的不夠。少年也清楚,家里頭是真的沒有更多的東西了,他用力勒緊腰里的麻繩,忍受著胃酸的折磨,疾步跑回了家里。
「軒子,回來了,看看爹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少年剛走進家門,就听到了老父的聲音,他急忙撒腿跑進了屋中,只見在小桌上面放著一只棗紅色的烤鴨,油汪汪的肉皮,透著一股醉人的香氣,聞一下,口水就忍不住流了出來。
「爹,您怎麼舍得賣烤鴨啊?」
「還不是給你小子的,快吃吧,先來個大腿。」
少年也顧不得擦手,一把接過來,埋頭就啃了起來,三口兩口,就把一只鴨腿給啃光了。
「孩他爹,孩子跟著咱們命苦啊,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點葷腥。」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子,婦人眼中流出了淚水。
「不用愁了,咱們家有門路了!」男人笑著說道。
「死鬼,這些年你折騰的還少了,我們娘倆不還是一樣受罪麼?」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了!」男人笑著說道︰「你們知道不,往常賣一口豬,都要送到縣城的何屠戶家里頭,走得又遠,給的錢又少,一口豬就換幾斤鹽的錢。可是現在不同了,安**在各個鎮子都設了收豬的點,一口好豬能給一兩銀子。」
「一兩?這麼多?」
「嗯,以前最高才是七錢銀子,這次不只價高,而且還是有多少,要多少。」
「孩他爹,這安**干什麼啊,怎麼要這麼多的豬啊?」
「孩他娘,我不也是心里納悶嗎,賣了豬之後,我就和藥鋪的小伙計一起坐車去了徐州。在城里打听了一下,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少年也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著,男人嘿嘿笑道︰「我可听說了,安**要訓練新兵,天天都給肉吃,成千上萬的小伙子,一天要百十斤的豬,把徐州城里的豬都買去了,還特意跑到鄉下收豬呢。」
「人家收豬,咱們家就一口,賣了就賣了,還能咋樣啊?」
「說你頭發長見識短,你就是這麼回事,咱們家的賣了,難道咱不能到別的地方收去嗎,有些鄉下五錢銀子就能買一頭,跑跑腿,這錢不就賺下了。」
婦人一听,也露出了笑容︰「孩他爹,別說,你這腦袋還挺靈的!」
「敢情!,家里頭就是沒錢讀書,不然憑著我的腦袋,最起碼混個舉人當當。」
夫妻正在說笑的時候,少年突然抬起了頭。
「爹,安**真的真麼好嗎,天天有肉吃?」
「好不好的,你老實給娘呆在家里頭,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捻釘。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你要是出了點什麼差錯,娘對得起你們吳家嗎?」
「孩他娘,你還別說,說不定啊,這是我們吳家改換門庭的好機會!」
……
顧振華從南京回到徐州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幾乎都泡在了新兵營里頭,一門心思的訓練新兵。
這些新兵幾乎都是在天津招募的,本來這些小伙子的素質就相當不錯,一路南下,其實也是一場行軍訓練,他們已經不算青澀了,不少人都趾高氣揚,沒有把訓練當回事。
可是真正等到了顧振華親自督促之後,他們頓時叫苦連天。早上天不亮起床,開始越野長跑,從十公里起步,不斷增加。吃完早飯之後,上午兩個時辰隊列,下午兩個時辰還是隊列,走得暈頭轉向。晚飯之前,是石鎖木樁的力量訓練,幾乎一刻不休。
到了晚上,還要有兩個時辰的文化課,這可是要了多少人的命。當初顧振華說過要教他們讀書識字,這幫小子還當是美差事,可是真正施行之後,他們才知道了難度。一個時辰識字,一個時辰學習算術,每天都要考評,凡是不合格的,第二天訓練加倍,連續三次不合格,就要送到炊事班。
人家當兵打仗,自己當兵做飯,好說不好听。這幫小子也都咬著牙撐著,不得不說年輕人的潛力就是好,經過了一個來月的壓榨,他們竟然能夠承受下來。至于基礎本來就不錯的康樂笙等人,更是甘之如飴。
不過練兵的一個原則就是不斷的折磨,絕對不能讓他們舒服了。顧振華的花樣也越來越多,半夜三更,號角震天,緊急集合,有誰晚了,一棚,乃至一哨的人都要跟著受罰。
人要臉,樹要皮,看著因為自己,其他戰友都要吃苦頭,這種心理壓力可想而知,每個人都咬緊了牙關,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替其他人想想。
顧振華這麼不分晝夜,風雨無阻的訓練,讓李旭他們都忍不住皺眉頭。
「想當年,戚爺爺訓練戚家軍也不過是三天一小訓,五天一大訓。似賢弟這種訓練方式,只怕士兵吃不消啊?」
「吃不消也要吃,我們面對的對手比起倭寇凶殘十倍,所以我們的士兵也要比戚家軍強大十倍,非如此不能克敵制勝!」
听到了顧振華的話,李旭眼楮也瞪得老大,嘴巴能塞進一個鵝蛋。說起戚繼光,對于大明的兵將來說,那就是高高在上的老天。能學到戚繼光的一星半點,就能打遍天下了,可是顧振華竟然說出了要超過戚家軍的話,讓李旭也目瞪口呆。
「二哥以為我們做不到嗎?」
李旭低著頭,一語不發,顯然是信心不足。
「擺在我們眼前的是一道必選題啊,要是超不過戚家軍,打不贏滿清韃子,我們只有戰死一途。全軍上下務必戮力同心,不只是新軍營,原本的關寧軍、山西兵的老弟兄,也都要把訓練跟上來,這是咱們的命!」
李旭也只好點點頭︰「我會督促訓練,只是要是這麼晝夜不休的訓,就算是頓頓吃肉,我也擔心士兵受不了啊。」
「我們搞一場比武吧!」顧振華突然笑著說道︰「知恥而後勇,咱們就舉行一次新老兵的比武大賽,看看究竟誰是英雄,誰是狗熊。」
李旭頓時眼中露出了怪異的表情,忍不住說道︰「七弟,新兵滿打滿算,訓練不過一兩個月,哪能和那些老于行伍的弟兄們比啊。我可沒有質疑七弟能力的地方,只是差得太多了,要是能有半年的時間,或許新軍還可以勉強一戰。」
顧振華擺了擺手︰「韃子不會給咱們這麼長時間,十天之後,新軍和老兵就比一場。如果新軍僥幸獲勝,我們就要重新編組軍隊,將新軍的模式推廣到所有部隊,以後招兵也要按照新軍的辦法施行。至于那些老弟兄,能跟上,自然升官加爵,要是跟不上,不願意吃苦,我這有銀子,有土地,保證他們做一個富家翁。」
听著顧振華說到了這里,李旭也不是傻瓜,頓時清楚了,這是顧振華要徹底整頓安**。以往的整編成十個營,說到底是臨時的舉措,安穩下來,也有了根據地,顧振華就要組建完全屬于他的部隊。
李旭這個時候,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老爹英明!
李濟伯在到達了徐州之後,就一直提醒李旭,要緊跟顧振華的腳步,怕是老頭子早就看到了今天。
「請國公放心,卑職一定全力以赴,打好這場比賽!」
顧振華也笑著攥住了李旭的大手,兩個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
十天為期,安**全都驚動了起來,一幫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想要和老行伍比試,簡直是壽星佬吃砒霜,活膩歪了。
「猴子,你說咱國公爺是不是有什麼絕招啊?」胡山一邊啃著饅頭,一面問侯三懷。
「我又不是國公爺肚子里的蟲,我怎麼知道。只是我听說,這都過了三天了,國公還是在訓練隊列,沒有什麼變化,真不知道國公爺打得什麼算盤啊。」
別人都是一頭霧水,而顧振華卻是信心十足。
「弟兄們,大家也听說了比武的事情,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康大力等寥寥幾人喊了出來,其他人眼神都閃閃爍爍,不敢和顧振華對視。
「哈哈哈,大家擔心,情有可原。不過本爵有一個絕招,能保證你們克敵制勝!」
「國公爺,到底是什麼絕招啊,您快點說吧?」
「很簡單,不管他們有千招萬招,你們只學一招,接下來的七天,不分白天黑夜,給我練熟了,吃透了,到了比武的時候,我保證你們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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