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門外,擠滿了無數看熱鬧的人群,今天的人也似乎比往常更多,這邊有了動靜,頓時從大街小巷就涌了出來.而且在這些人當中,不乏身著紅藍官服的官員,也不乏錦衣綢緞的士人才子,迅速圍住了四周,一個個全都緊緊的盯著顧振華。
感受著外面不懷好意的目光,顧振華的眉頭也頓時挑了起來,看來此事不簡單啊!
「國公爺,這個婆娘胡說八道,污蔑您的名聲,您看該怎麼處理?」康大力沖著顧振華說道。
「把她帶過來,本爵要問話。」顧振華幾乎用著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說道。
康大力急忙讓人拖著這個婦人到了顧振華的面前。
婦人涕泗橫流,頭發散亂,撲倒在了地上,還在喋喋不休。
「夫君啊,你好狠的心腸啊,我們相扶十余載,貧賤的夫妻,你怎麼能如此無情啊!奴家從燕京一路要飯南下,受盡了欺凌,飽嘗白眼,你去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還對得起奴家的情誼嗎?」
「你是誰派來的?」
婦人一听這話,頓時愣了一下,隨後又更加大聲的哭道︰「奴家和你夫妻一場,還用誰派來麼,一曰夫妻百曰恩,百曰夫妻似海深。你這個負心的漢子,怎麼忍心不認我?」
潑婦嘴硬得很,顧振華看了看越來越多的百姓,也不想浪費時間了,而是轉頭瞧了瞧四周,然後朗聲說道︰「本爵至今未婚,更不可能有什麼妻兒,這個婦人滿口無言,侮辱本爵,有損聖明,按律當街處斬。曰後誰還敢胡亂攀親,擾亂視听,本爵定斬不饒!」
一聲令下,士兵涌出,按住了這個婦人,就要拖到路邊斬首。可是就在這時候,三頂八抬大轎晃晃悠悠的出現了。從轎子上走下來禮部尚書顧錫疇,刑部尚書解學龍,左都御史易應昌,這三位部堂高官疾步到了事發地點。
顧振華一看他們出現,頓時心里頭就清楚,這準是東林黨毒計!
天可憐見,顧振華雖然滿心思左擁右抱,可是連一個都沒來得及吃下,卻被逼著吞下惡心的蒼蠅,誰能不怒!
而且不只如此,周圍的百姓已經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要是任由此事發酵,對自己是極為不利。本想著快刀斬亂麻,他們又跳了出來,簡直是可惡透頂!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東林黨這是逼著自己下死手啊。顧振華在心里動了刀子,面上反倒平靜下來。
「三位大人此來何事啊?」
顧錫疇急忙說道︰「薊國公,我們有些政務要去稟報元輔,剛好路過此處。這,這怎麼這麼熱鬧啊?」
顧錫疇的表情,至少值一萬個影帝。不解,疑惑,納悶,全都完美的詮釋出來。
易應昌也急忙跟著說道︰「國公,是不是有人沖撞了您的車駕,我看這種人就該送到刑部嚴懲!」
顧振華冷笑道︰「三位大人,既然你們來了,那有一個胡說八道的婦人,你們不妨就去問問吧!」
顧錫疇等人也急忙回頭,正好看到了那個女人還在一邊嚎哭。
「來人,帶過來!」
婦人被拖到了眼前,顧錫疇先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沖撞薊國公,從實招來,不然國法無情!」
「國法無情,人更無情!」這個婦人像是瘋了一樣,神色猙獰的說道︰「顧振華你敢殺我,就別怪奴家無情。」
說著婦人向三個人磕頭,然後說道︰「奴家姓童,那是顧振華的原配夫人,就在今年三月,流寇殺入京城,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流落到了家里。顧振華這個畜生偶然發現了孩子衣服上繡著龍紋,身上還帶著一方印璽。他就動了歹毒的心思,把少年身上的東西全都搶走,然後推到了井中溺死。而後讓我們的孩子穿上這些衣服,帶著南下。還和我說這是一場天大的富貴,如果他發達了,就來接奴家。可是奴家輾轉要飯,到了南京,听說這個負心賊當了國公,又成了保駕的功臣。奴家才當街認夫,可是他竟然泛濫無情,奴家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索姓就把以往的實情全都說出來!」
「童氏,你知道在說什麼嗎,不光詆毀以為功高蓋世的國公爺,還在詆毀當今聖上,論罪,你要誅九族的!」顧錫疇痛心疾首的說道。
「奴家親人早就死在了戰亂之中,九族也無非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丈夫,還有一個不認親娘的兒子,大不了一家人在地獄里頭相會!」
「好個刁鑽的潑婦!」易應昌是暴跳如雷,他沖著顧振華拱了拱手︰「薊國公,我看這個婦人不光是瘋了,還狂狷犯上,簡直喪心病狂。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簡直可殺不可留!」
解學龍也急忙說道︰「沒錯,國公爺,污蔑聖上和您,理應對這個婦人嚴加審訊,拷問真相。我看不如讓刑部,大理寺,鎮撫司,東廠,都察院,內閣全都派人,來個六方會審,務必將這個案子問清楚,還國公爺一個清白!」
清白!
顧振華心中冷笑,要真是這麼干了,才說不清道不明呢!
謠言這種東西,並不需要坐實,只要留給人無窮的想象空間就足夠了。不管真假如何,只要把你搞臭了,他們就達到了目的。
顧振華目光掃過了這三個東林黨的大將,心里頭不斷的盤算,他也清楚了這幫人的算計。
自從和馬士英商量之後,馬士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徹底鏟除東林黨。這幫人或許也感到了生死存亡,因此才弄出了這麼一個女人,來轉移視線。
要真是按照他們所說,搞什麼六方會審,弄得滿城風雨不說,而且拖延時間,就耽擱了正事!給他們喘息之機。
想清楚了這些,顧振華也不得不給東林黨豎起大拇指,這幫家伙干正事或許不行,但是搞陰謀詭計卻是一個頂倆,出手真陰毒啊。
「本爵以為不必那麼麻煩,就在這街道之上,公開的審問,將真相公諸于眾,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本爵問心無愧。」
易應昌急忙說道︰「國公,似這等狂狷犯上的案子,必須嚴加審訊,定成鐵案,免得再有人說三道四,在大街之上,恐怕不好吧?」
顧錫疇也說道︰「沒錯,薊國公,這里面不只牽涉到了你,還牽涉到了皇上,我看必須要慎重其事才行。」
「慎重,立即處置難道不是慎重嗎?去,把馬首輔,內廷的眾位公公,全都請過來,本爵倒要看看,誰還敢嚼舌根子!」
其實早有人將消息報告了馬士英,馬首輔也沒有料到會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急忙忙跑到了洪武門外。
「薊國公,都是老夫無能,讓你受委屈了!」馬士英也沾了沾眼淚,大聲的說道︰「前番有大悲和尚案,假太子案,現在又出來一個冒認官親,胡說八道的。這股歪風邪氣,必須止住,就在當街審訊,倒要看看,背後藏著什麼牛鬼蛇神。對這些喪心病狂之徒,老夫絕不手軟!」
這時候袁繼咸徐石麒,吳偉業,姚思孝,喬可,張慎言等等文物高官,全都聚集過來,其中東林黨佔了大半的席位,儼然一場決戰!
「元輔,要當街審問也行,不過還是把看熱鬧的百姓都趕走吧,這個婦人口出狂言,有辱聖上,讓別的有心人听到,恐怕不好啊!」易應昌說道。
「不必!」顧振華堅定的擺了擺手,冷笑道︰「放在當街審問,就是讓天下百姓都知道,我顧某人坦坦蕩蕩,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至于有辱皇上,不在听個只言片語,本爵相信,大明的臣民百姓,是愛戴聖上的。听著狂狷之言,也只會同仇敵愾。至于那些鼓弄唇舌,唯恐天下不亂的宵小,他們的嘴臉也要曝光在天下人的面前,看看他們還怎麼以君子自詡!」
「沒錯!」馬士英也說道︰「老夫一心調和陰陽,孰知有人不只不體諒老夫的難處,還肆意造謠,中傷薊國公,簡直可殺不可留!」
「不只要讓老百姓知道,還要讓更多的百姓看到。」匆匆趕來的阮大鋮也說道︰「我已經讓手下人去召集百姓了,今天就要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出賊人的真面目。」
東林黨的眾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知道生死關頭,不能不拼死一搏了!
袁繼咸挺身而出︰「元輔,薊國公,阮兵部,既然要在當街審訊,那就應該選擇合適的主審官,以我之見,此事應當交由刑部尚書解學龍解大人,不知意下如何?」
一個案件的主審官何等重要,要是交給了解學龍,就等于是讓東林黨拿到了主動權。他要是東拉西扯,不能快速拿出真相,反倒讓流言四起,對顧振華他們十分不利。
「不行,我看該讓大理寺卿張本青負責。」
兩邊為了一個主審官,爭得臉紅脖子粗。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如同銀鈴一般的聲音傳來。
「諸位大人,不用那麼麻煩,這個主審官小女子接下了!」
說話之間,梅珺若已經從馬車上緩緩的走下來,一瞬間全場的大小官員,全都盯在了她的身上。淡藍色的衣裙,宛如高山湖水一般,寧靜清澈,趁著如霜似雪的肌膚,落落大方的來到了眾多的文武面前,沒有一點的怯場。
「諸位大人,這個潑婦說她是薊國公的夫人,只要小女子問上幾句,這真假也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