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翔背著葉兒和小尤離開了無名小鎮,一路向北而來。一路上葉兒在龍翔背上半夢半醒,不時地叫著要酒喝。龍翔甚是無奈,他本想用這劣酒給葉兒點刺激,讓她以後一听到酒就躲得遠遠的。結果這刺激恐怕是有點大了,竟然造出了一個酒鬼!
一路向山中走去,龍翔和小尤越來越熟門熟路。畢竟這是他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看著周圍熟悉之極的山路和樹木,兩人都不由生起幾分親切感來。
過了一會兒,葉兒是徹底消停了,趴在龍翔的背上呼呼地睡了過去,口水都流到了龍翔的前胸。龍翔搖搖頭正準備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忽的,小尤的長耳朵一動,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悄然退到了樹木的陰影中。
「大哥,你說這消息是真的嗎?我真的很難想象名震大陸的暗月九煞會折戟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幾分莫名的激動。
另一個沙啞沉厚的聲音響了起來,「說實話這事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是听一個朋友說他曾親眼看見那位大名鼎鼎的暗月護衛長獨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精靈族,而暗月九煞中的另外八位卻不見蹤影了,我才不得不信了。」他的聲音此時忽然低了下來,「據說,甚至有人看見了那位護衛長身上帶著的血跡斑斑的武器。」
「哦?」那個年輕人的聲音越發激動起來,「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強者才能做到這種事情?!!」
此時那中年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亢奮起來,「嘿,關鍵是是什麼樣的東西能讓這種級別的強者大打出手!要是我們能夠……」
「簌簌」一絲輕響從旁邊的草叢傳來出來,接著又傳來隱隱的嗚嗚聲。
「什麼人!」那中年人瞬間警覺起來,手中拿起了長劍慢慢向著發出聲音處走去。當他的劍馬上就要向草叢中插去時,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從里面跑了出來,被中年人劍上的寒氣一驚,撒丫子就跑開了。
中年人這才出了一口氣,轉頭對著年輕人說︰「看來是我多心了,只是一只兔子而已。不過我們還是快走吧,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年輕人點了點頭,跟著他離開了。
待這兩人走遠了,龍翔和小尤才松了一口氣。龍翔忽然感覺手上一痛,下意思地縮回了手,一看,手上已然多了一排紅珊珊的牙印子。
葉兒氣鼓鼓地瞪了龍翔一眼道︰「你快把我悶死了!」龍翔只得呲牙晃了晃手說︰「誰讓你忽然就醒了,剛才那邊有兩個佣兵,要不是我捂住你的嘴,我們就完蛋了。」葉兒哼了一聲,當她看到龍翔前胸那一塊濕濕的地方時,臉上卻不由一紅,別過頭去,顯然也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有些為難。
不過一會兒她舌忝了舌忝嘴唇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氣勢又是大盛,「誰讓你騙我說酒不好喝的,這都怪你,怪你!」看著葉兒一副天理在我、氣勢洶洶的樣子,龍翔無奈搖頭,他知道,對于一個女孩兒,尤其是漂亮女孩兒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三人一路走下去,遇到了不少冒險者和佣兵,甚至有不少激烈的戰斗。一開始他們還能大大方方地在正路上走,後來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一邊躲一邊前進了。隨著離他們住的地方越來越近,他們發現人反而又少了,只不過路上也橫豎多了不少的尸體。
當他們躲在樹叢中慢慢靠近山洞,心中卻越來越緊張,因為他們無比熟悉的山洞前此時密密麻麻的站著上百人,他們鮮明的分成一紅一黑兩邊,隱隱成對峙之勢。他們中間隔著一堆散亂的土堆,上面有著不少翻新的泥土,卻是一座剛被人刨開的墳墓。
一個身穿紅色短衫,**著如同鋼鐵般的肌肉的彪形大漢和一個身穿黑衣、相貌英俊但神色冰冷的男子在最前頭對峙著。
「夜狼,這墳墓可是我們火雲佣兵團先發現的,你們野狼佣兵團要插手嗎?」那個彪形大漢甕聲甕氣地對著對面被他稱作夜狼的冷漠男子說。
夜狼冷冷地笑道︰「鐵熊,這絕世寶貝見者有份,何況要不是我們,這挖墳盜墓的事情你們火雲佣兵團可就要做成了。」
鐵熊臉色一變,看了看墳墓旁邊倒在血泊中的幾個身穿紅衣的漢子,強忍著怒氣說︰「夜狼,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當我烈火巨熊的稱號是白得的嗎?」說著他向前一步,身邊的火之原力劇烈波動起來,在他鋼鐵般的肌肉上隱隱形成了一股火焰盔甲,遠遠看去確實如同一個沐浴在火焰中的巨熊一般。他這一手化火成形,顯然已是將火之原力使用到了相當的水準。
夜狼神色一變,卻是絲毫不懼,也是向前一步,身邊也是慢慢聚起了一層如同寒冰般的冰甲,看氣勢卻比鐵熊是略遜一籌,不過憑借著水之原力對火之原力的克制,他們倒還是勢均力敵。他們身後的數十位高手均是嚴陣以待,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爆發一場激烈的戰斗。
龍翔和小尤屏息以待,他們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場中這些高手的氣勢實在太過強大,他們感覺周身宛如有千鈞重壓,身體幾乎被壓得無法動彈了,葉兒甚至已經被壓得扶著龍翔和小尤不停地低聲喘著氣。
當龍翔和小尤的眼神落到他們中間的墳墓中時,全都僵住了。那被剛翻開的墳墓里,隱隱現出了一截手臂,那手臂已然有些干癟起來,但是龍翔和小尤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和他們生活了整整十年的他們的大叔。
他們兩人的手忽然同時按住了對方,葉兒此時也發現了他們不對,兩只手輕輕放在他們的肩膀上,卻是一愣,因為他們兩人的身體正在不停地顫抖著。
烏雲漸漸籠罩了天空,天地一片昏黃。淅瀝的雨飄灑在蒼茫的大地上,打濕了花草樹木,也打濕了人的心。
龍翔和小尤跪在泥濘的土地里,雨水順著他們的頭發流進了他們的衣服,寒風吹過,讓他們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可是這寒冷的又何止是他們的身體。葉兒沉默地站在龍翔和小尤身旁,手中拿著一支頗大的帶葉樹枝,擋在龍翔和小尤的頭上,卻怎麼也遮擋不住著瓢潑的大雨。
他們的身前血污滿地,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的尸體,但是他們卻根本不在乎,只是那他們唯一在乎的人卻只有一截手腕留在了他們眼前。
那是怎樣一只手?滿是老繭和沾染鮮血的泥土,那干裂的紋路是否是當年那大酒袋之所在?那一道道血痕是否是十年前他擁抱他們的汗水在流淌?這滿是瘡痍的手道盡的是怎樣的滄桑?!
「咦?!」葉兒有些驚奇的聲音傳了過來,她慢慢走到前方雜亂的土堆前,從被鮮血灌溉成暗紅色的泥土中慢慢抽出了一塊殘損的木牌。那木牌之上用已然干涸的鮮血深深地刻下了幾個字,「愛夫尤安……」顯然是一塊墓碑。後面便斷裂了,那字筆法散亂,顯然寫這些字的人傷心至極,顫抖著寫下的。
龍翔和小尤慢慢抬起頭,當他們看見那塊墓碑時都不由一愣。
「原來大叔叫做尤安……」龍翔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里面滿是悲傷之意。
小尤沉默了一會兒,帶著更加沙啞的聲音說︰「我們……把大叔埋了吧。」
說著他跪著慢慢來到了大叔殘缺的手臂前,顫抖著拿起了它,慢慢放回了原先的土坑中。龍翔此時也慢慢來到了土坑前,兩人開始用手慢慢往里面刨土,他們的眼神灰暗,動作機械,連尖銳的石子或者木枝劃破了他們的手,刺破了他們的指頭,手過之處留下一道道血痕都毫無感覺。葉兒默默地來到他們身旁,也開始幫他們刨土。
大雨越發瓢潑,連帶著狂風洗滌著這滿是血污的大地。龍翔、小尤和葉兒此時都已然如同泥潭中的泥鰍一般,全身滿是骯髒的泥污。他們的身前,一座新墳慢慢堆了起來。他們沒有再立什麼墓碑,只是找了一株樹枝插在了墳頭之上。生于塵世,沒于塵土,世事無常,天道輪回,這或許是這個飽經傷痛與滄桑的男子的最好的歸宿吧!
龍翔抬頭望天,雨水沾染著他早已麻木的臉龐,那漫天的黑壓壓的雲層宛如壓在他的身上一般。過往的一幕幕的閃過眼前,從第一次相見相互對立的中指,到每天傍晚指導他們的落寞的背影以及每次烤肉後和他們搶肉的醉漢。這個邋遢不堪的幾近叫花子的大叔不知何時早已是他們最為信賴的親人了。他或許髒亂,或許惡臭,或許暴躁,或許對他們並不甚好,可是他是他們的大叔,是他們的父親!
是怎樣一種心情在澎湃,是怎樣一種悲傷在洶涌!龍翔仰天狂呼,小尤也忍不住嚎啕起來,淚水順著他們顫抖的臉龐悄然滑落,滴落在暗紅的土壤里,融入了那新立的墳頭之上。此時,雨水悄然停止了,天空的烏雲慢慢散開,露出了天空皎潔的明月。
「小尤、小安……」一個他們無比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龍翔和小尤猛地站了起來,瘋狂地四處張望,激動到顫抖的聲音傳遍了這片天地,「大叔,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一道月光忽然照到了龍翔他們身前的大地上,無數星星點點的白光從大地中閃現出來,緩緩在龍翔和小尤面前形成了一個人影。這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他身穿散發著高貴聖潔的光芒的鎧甲,背負一對銀色的戰刃,藍色的長發輕輕飄動,堅毅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自信的微笑。文字首發。雖然難以置信,但是龍翔和小尤還是在這位男子的臉上找到了大叔的痕跡。
「大叔!」龍翔和小尤同時大呼,想走上去擁抱他,卻又顫抖著不敢向前,怕是一動就會打破這個美夢。
大叔看著他們開心地笑了,他慢慢走到龍翔和小尤面前,雙手慢慢撫上了他們的臉頰。「孩子們,我真的很高興,在回歸月神的懷抱前,我還能再見你們一面。」
龍翔和小尤感覺到自己的臉龐仿佛被什麼溫暖的東西輕輕拂過,他顫抖著,眼淚傾瀉而下,那是大叔的氣息啊。
「孩子們,別難過,我走得很開心,能有你們這樣的孩子,是我最大的驕傲。」說著他慢慢擁抱上了龍翔和小尤,「孩子們,好好的生活下去,我愛你們!」說完,那些光芒悄然暗淡,散作點點繁星,順著月光,慢慢融入了天空那美麗的月亮之中。
龍翔和小尤抬頭看著那輪明月,不由痴了,在那如明鏡般的圓月之中,他們仿佛看到了他們的大叔微笑著在和他們招手。
「啊……」葉兒吃痛的低哼突兀地響了起來,隨即便沒有了聲音。龍翔和小尤機械的回過了頭,都是被一道黑影在脖子上擊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全都暈了過去。
銀色的月光下,顯露出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他看著天上的月亮低喃道︰「是他,一定就是他,月下戰神啊,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還能再見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