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的雙手被銬著,而手銬的另一邊,銬在床頭上。
近距離的爆炸聲響起後,她的大腦有那麼幾秒鐘的空白。
但是很快地,她看見了窗外冒起的濃煙,隨即反應過來——這幢房子起火了。
她也終于在那一刻明白了品瑞雲把她綁來這里的原因。
人都具有求生的本能,她開始掙扎,試圖掙月兌手銬的桎梏逃出去,可是她不是戰亦琳,根本辦不到,半晌後,手銬磨破了她細女敕的皮肉,有鮮紅的血滲出來。
她顧不上手腕的疼痛,還在竭盡全力地掙扎。
她的腦海里只有一道聲音︰
她不能死。
就算是要死,也不是被火燒死在這個地方。
然而她身上的力氣是有限的,更何況她屬于手無縛雞之力的那類人。掙扎了沒一會,她的雙臂就已經酸軟無比,再也無法堅持了。
她喘著氣停下來,手腕上的痛感終于刺激到了痛覺神經,她也才覺得疼痛難忍。
然後,眼淚就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死亡的威脅。
她真的不想死。
眼淚沁入枕芯的時候,許榮榮的腦海中掠過了這麼多年以來,她和戰熠陽的點點滴滴,接著是天寧一天天長大的過程……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她一直以為她會陪著戰熠陽慢慢變老,陪著天寧慢慢長大。她還有很多想和戰熠陽以及天寧說的話,沒來得及說,甚至來不及寫下來……
……
很快地,火勢從屋外蔓延進了屋內,濃煙見縫插針地鑽進房間里,許榮榮無法捂住口鼻,只能屏息不吸入濃煙,可是她能堅持的時間不長,呼吸的時候,總有濃煙狠狠地嗆進她的咽喉里,逼出了她的眼淚。
很快地,燒焦味和濃煙的味道就充斥了整個房間,許榮榮再也無法屏息,只能一聲接著一聲地咳。
再過去一會兒,屋內的溫度越來越高,許榮榮的額頭上開出冒出細密的汗水。
第一次,她清楚地听見了死神的腳步聲。
她和死亡擦肩而過不少次,但是這一次,距離似乎很近,或許,不是擦肩而過了,而是……直面。
想著,許榮榮愈發覺得眼皮沉重,她堅持了一下,還是沒能堅持住,眼臉還是閉合了,緩緩陷入了昏迷。
她想,或許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意識模糊的時候,她仍然固執地想著戰熠陽的臉,仿佛要把他的臉鐫刻到下輩子的記憶里去,好在下一世憑著記憶來找他。
最後的一秒,她似乎听見了尖銳的剎車聲,但她已經無法去判斷是不是幻听……
實際上——
許榮榮不是幻听,這個時候,確實有一輛軍用摩托停在屋外,或者說,被扔在了屋外。
戰熠陽的車子到門口的時候,幾乎是從車上跳下來的,什麼停車,他根本顧不上。
小樓被大火焚燒著,火光倒映進了他的瞳孔,從瞳孔直抵他的心髒,他心髒灼痛之下,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一頭沖進了這火海里面。
許榮榮在里面——這就是他不顧一切的理由。
小樓一共有兩層,戰熠陽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不一會,就被高溫烘出了汗水。
汗水順著他的眼角滴進眼眶里,刺痛眼眸,但是他不敢眨一下眼楮,生怕不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許榮榮……
他知道,這不過是品瑞雲想要留下他而設的局。ICPO的指揮官也勸他回去,不要為了許榮榮而進來,這無異于自投羅網。
可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許榮榮置身大火中,而他卻轉身離去。
所以,就算知道進了島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他還是進來了。
許榮榮在這里——她永遠是他所有行為的理由。
不知道找了多久,踹開一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門時,戰熠陽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原本就很瘦的人,此刻顯得更瘦。她躺在床上,明顯已經不省人事。但是雙手的手腕上都在流血,明顯絕望地掙扎過。
戰熠陽的眼眶升了溫,他失去控制的猛獸一樣沖進去,迅速解開了許榮榮的手銬,抱起她爭分奪秒地往外走……
她手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說明她曾用力地掙扎過。
她掙扎的時候有多用力,就說明她求生的yu望有多強烈。
所以,他絕對不會讓她在這里出事。
火勢已經變得更大,牆壁時不時會坍塌下來,出去的過程中好幾次甚至險些砸中戰熠陽,他緊緊護住許榮榮,堪堪躲了過去……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許榮榮听見爆炸聲時驚嚇的表情,看見濃煙冒起時的恐懼,以及她忍著痛掙扎的畫面,一幀一幀地浮上了他的腦海……
那些畫面,如同猛獸鋒利的爪子,狠狠從他的心髒上撓過去,帶給他巨大的疼痛,讓他的心鮮血淋灕……
他曾說過,再也不會讓她受苦。可是,因為他,她似乎永遠在受苦。
痛心的,不止戰熠陽一個人,還有閔世言和谷憶旋。
但是,閔世言要裝得若無其事,谷憶旋卻陷入了歇斯底里。
不久前,听見爆炸聲的時候,谷憶旋以為是戰熠陽來救人了,滿懷希望,過去一會,卻听見門外有人說︰「太可惜了。」然後有人應道︰「是啊,那麼年輕漂亮的女人,死在了火里,多可惜?品瑞雲真的夠狠。」
她心頭一驚,迅速拉開門︰「誰要死接在火里?」
男人淡淡地答︰「就是之前跟你住在一起的女人啊!她被品瑞雲關到了一幢房子里,現在,品瑞雲引爆了那幢房子,房子沒塌,但是起了很大的火。看樣子她是要被活活燒死在里面了。」
谷憶旋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然生生推開了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跑出了那棟關了她大半個月的房子,朝著火光的方向跑去。
近了,她就看見巨大的火光已經包圍了整座房子,火舌不停地竄向更高的地方。
許榮榮就在里面,忍受這大火的炙烤。
想到這里,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要進去救人,不遠處卻響起了一聲怒喝︰
「攔住她!」
是閔世言的聲音,然後追著她跑過來的男人就這樣死死地拉住了她,她怎麼掙扎沒有用。
跟著閔世言一起來的,還有薇安。
看見閔世言這樣阻止要去找死的谷憶旋,薇安勾勾唇角︰「你還擔心她啊?」
「我不擔心她。」閔世言淡淡地說,「如果許榮榮死了,她就是唯一的M305試驗者,所以她不能進去。我擔心的是M305的研究。」他像是真的很無情。
聞言,薇安的臉上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挽住了閔世言的手,懷著一份好心情安靜地看戲,等戰熠陽出現。
而谷憶旋,她看向閔世言,眼淚緩緩地從眼眶中滑落。
在別人看來,谷憶旋這是因為閔世言的無情而傷心絕望的眼淚。
只有閔世言一個人知道,她的眼淚是因為難過,因為許榮榮。
看見谷憶旋流眼淚,微安下意識地望了閔世言一眼,看見他冷漠的眼神,放下心去。
她看不出閔世言眼里的安慰,但是谷憶旋看出來了,她停止了掙扎,只希望有奇跡可以降臨。
谷憶旋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火舌把整幢房子吞沒,就在她絕望之際,機車急促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奇跡!
她看過去,只是看見一輛軍用摩托風馳電掣地開往這邊,速度快得她甚至看不清騎車的人,那人就像在用意念控制車子一樣流暢自如,軍用摩托在他的手下,出現了跑車的速度。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戰熠陽已經扔了車子,沖進了著火的房子之內。
不得不承認,谷憶旋的心髒在這一刻安定了下來——戰熠陽來了,許榮榮就一定會被救出來。
于是她在外面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谷憶旋估算了一下時間,到現在,戰熠陽進去至少也有六七分鐘了,火舌眼看著就要淹沒這幢房子,他怎麼還不出來?
在谷憶旋的快要咬破自己的唇時,門口那邊,戰熠陽抱著許榮榮沖了出來,也是這個瞬間,一幢房子在大火的焚燒下,轟然倒塌……
只差一步,許榮榮和戰熠陽就要葬身在這個地方。
幸好,他們出來了。
狂喜沖擊著谷憶旋的心髒,也沖出了她的眼淚,她掙開男人的鉗制,跑向戰熠陽。
此時的戰熠陽,額頭上布著一層汗珠,手臂上有幾處沾染了黑灰,跟平時的他比起來略顯狼狽。然而,這一切他根本注意不到似的,目光始終沒離開許榮榮的臉。
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把許榮榮放下來,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試圖把她喚醒。
可是許榮榮始終沒有反應,她像一只陷入了睡眠的蝴蝶,安安靜靜棲息在他懷里,讓人不忍打擾。
感覺到許榮榮的脈搏還在跳動,她還有體溫,戰熠陽才算放心下來,抱緊了許榮榮,終于可以松口氣。
幸好,他把她救出來了,他們都活了下來。
至于接下來的事情,現在的戰熠陽,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