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戰熠陽回到許榮榮所在的特護病房的時候,許榮榮還在沉睡。
戰熠陽為她蓋好被子,又出去買了份許榮榮最愛吃的雞肉粥,才坐在一邊的陪護床上,翻閱著報紙。
今天的早報真的賣的很火,不但a市市民人手一份,甚至連醫院,都訂購了許多份。
因為早報賣的太火爆,連晚報,也跟著火了起來。
無所事事的市民們,紛紛期待能看到比早上更勁爆的話題。
戰熠陽手上拿的,正是醫院怕他悶,故意送過來的。
他淺淺的笑了笑,看著手里的報紙,無聊的翻開正面。
然而第一眼,就讓戰熠陽十分意外。
只見報紙最中央用鮮紅的宋體寫著「歐陽家獨女歐陽嬌嬌被宣布逐出家門,生死不知。」
字下面是報道者詳細的敘述,從歐陽燁的憤怒到歐陽嬌嬌被帶走,整個事件無一遺漏的被騰上了報紙。
「沒想到歐陽嬌嬌竟然被逐出了家門。」戰熠陽合上報紙,頭仰靠在被子上,輕聲呢喃。
「不過,這大概也算她咎由自取吧。」戰熠陽垂下眼瞼。
他比歐陽嬌嬌大,自然也比她成熟許多。很多年前,他就看清了歐陽燁這個人的本質,自私唯利是圖,如此嬌慣歐陽嬌嬌肯定是有目的的。偏偏歐陽嬌嬌看不明白,還真以為這個爸爸是真心疼愛自己,然後仗著這些所謂的寵愛任性妄為,到最後,導致了被驅逐出家門的悲劇。
不過這跟他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從歐陽嬌嬌試圖傷害許榮榮的時候,那些從小的青梅竹筏情分就已經消散不見。
歐陽嬌嬌是死死活,跟戰熠陽沒有任何關系。
這樣想著,戰熠陽就把注意力從報紙上轉移開,下一秒,他听到了許榮榮的**聲。
「啊,好痛。」許榮榮呲著牙,頭上欲爆炸的痛,讓她忍不住叫出聲音。
「榮榮。」戰熠陽猛地從床上躍下,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許榮榮跟前,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正在呼痛的她。
「榮榮,你哪里痛?」戰熠陽蹲下高大的身體,雙手握住許榮榮的右手,著急的詢問她,「榮榮,哪里痛?要不要緊?」
「頭痛,頭好痛。」許榮榮木糊不清的喊著,頭上的痛楚太強烈,讓她幾乎沒法說話。
「頭痛?」速來冷靜果決的戰熠陽也有些慌亂,不過幾十年的軍旅生涯終究是沒有白過,戰熠陽迅速的調整了那顆因為關心則亂的心髒,然後對眼前的事情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戰熠陽先是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在護士和醫生往這里趕的時候,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扶上了許榮榮的太陽穴,然後指尖輕微用力,緩慢的為她揉搓著太陽穴,試圖為她緩解頭痛。
「還痛嗎,榮榮?」揉了大約一分鐘,戰熠陽沒有听到許榮榮的呼痛聲,便低頭輕聲問她。
然而回答他的,是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戰熠陽有些哭笑不得的停住手指,看著陷入熟睡的許榮榮,搖著頭為她蓋好了被子。
而這時候,被鈴聲呼喚而來的醫生們也到了門外。
「少將,夫人出什麼事情了。」醫生推開門,走了進來。
「榮榮說她頭痛,你們來看看怎麼回事。」雖然許榮榮已經睡著了,但是戰熠陽仍舊不放心,將她方才的情景向醫生轉述了一遍。
醫生上前看了看許榮榮的面色,額頭溫度,以及眼底的血色,確認許榮榮沒有事情,只是因為睡了太久而導致的頭痛,戰熠陽這才放下心。
送走醫生們,天色已經黑透了,戰熠陽模著已經有些變涼的雞肉粥,想著醫生囑咐的,不要讓許榮榮睡太久的話,決定將她喚醒。
「榮榮,快點醒來,吃東西了。」戰熠陽輕輕地捏住許榮榮的鼻尖,小聲而親昵的呼喚她,一如當初她還沒有忘記的時候。
似乎是被戰熠陽這溫柔的纏綿的語氣驚動,許榮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然後睜開了雙眼。
第一眼,映入許榮榮眼簾的,就是戰熠陽那張,英俊硬朗的帥臉。
「你長得真好看。」許榮榮被戰熠陽的臉吸引,兩只眼楮一動不動的盯著戰熠陽,還不忘聲音小小的說出自己的心聲。
此刻的許榮榮是呆萌可愛的,她一雙干淨清澈的大眼楮掛在有些蒼白的面容上,小嘴雖然沒有以前紅潤不過也粉嘟嘟的,雖然她已經年近三十,不過皮膚還是和少女般一樣光滑透亮,眼角甚至沒有細紋。
這樣的許榮榮,美麗的像個精致的瓷女圭女圭,讓人忍不住放在心底呵護,疼寵。
不過現在戰熠陽可沒心情欣賞許榮榮的美麗,他的心,都隨著許榮榮那一句「你長得真好看」落入了谷底。
不過戰熠陽討厭別人說自己好看,實在是因為……許榮榮這樣說,就代表她忘記了……
又一次的忘記。
說不清戰熠陽此刻心底的滋味,像是兌了白開水的醋,又像是吃了未成熟的山楂,又像是咬了一口還沒成熟的青檸。
漫天遍地的難過,帶著無與倫比的心酸,涌進了戰熠陽的心底。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楮。
七成的幾率,終究還是實現了。
戰熠陽嘴角帶著一抹憔悴的微笑,他睜開眼,看著一直怔怔瞧著他的許榮榮,勉強令自己從難過的狀態走出來,「榮榮,是不是餓了?頭還痛不痛?」
「我以前和你關系很好嗎?」然而令戰熠陽覺得詫異的是,許榮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一臉懵懂的問,她是否曾經和他很熟。
這讓戰熠陽心內涌起一絲絲的希望,他希望許榮榮沒有忘記,不祈求能夠記起他們所有的過往,但好歹也記得是誰擄走了她啊。
想到這,他不禁有些期盼的看著許榮榮,「榮榮,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不,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許榮榮凝眉沉思,戰熠陽站在病床邊,心跳如雷,整個人比當初進入特種兵部隊的時候還要緊張。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許榮榮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你,也不記得任何人。」
「不,不記得啊。」戰熠陽失望的垂下眼瞼,片刻之後他又勉強笑著抬起頭,「不記得也沒關系,榮榮,你還會重新記得我的。」
「恩,我不記得你是誰,但是,我總是感覺你好熟悉,好像曾經認識你一眼。」許榮榮從病床上坐起來,單手托腮,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失落和沮喪的男人,內心有些微的心疼,也有些微的動容。
「你,你不要難過了。看到你難過,我自己,好像會更難過。」許榮榮抬起右手,用指尖輕輕觸模戰熠陽的臉,卻被戰熠陽緊緊地抓住了右手。
「榮榮,沒事的,你會好的,等專家研究出來消除病毒的方法,你就會記起我了。」戰熠陽沖許榮榮微微一笑,想驅散方才房間里悲傷地氣氛。
他捧起旁邊櫃子上勉強溫熱的雞肉粥,笑看著許榮榮,「餓不餓?這里有你最喜歡的雞肉粥,來吃一點。」
「恩,好。」許榮榮點點頭,接過戰熠陽手中的保溫碗,輕輕揭開了碗的邊沿,一陣熟悉的雞肉香撲面而來。
「好熟悉的味道。」許榮榮怔怔的說,這雞肉粥的香味,那麼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她經常吃。
「當然熟悉了,這是你以前最愛吃的粥,快點趁熱吃,別涼了。」戰熠陽低頭,看著發呆的許榮榮,寵溺的微笑。
「恩。」許榮榮點頭,小口小口的開始喝粥。
每一口,都能帶起她陣陣熟悉的感覺,一股東西,像是要沖破她的腦海,擠進她的心扉,那股腦中空白如也的感覺逐漸的退散。
一點點零碎的畫面在許榮榮的腦海內呈現,每一個畫面都熟悉的仿佛被嵌入了骨子里。
第一個畫面,是一個有很多人的會場,男人和女人涇渭分明的分開著站,她站在女人最後,搖頭晃腦的觀察對面的軍人。
第二個畫面,是荒郊野外,剛才遞給自己粥的男人,將自己摟在懷里,兩個人,坦誠相對。
第三個畫面,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她穿著雪白的婚紗,站在這個男人的面前,看著他,一臉甜蜜。
第四個畫面,也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婚禮上的男主角是這個男人,女主角,卻是另一個人……
第五個畫面,是這個男人抱著一個男孩,站在她面前,嚴肅,而又冷酷。
第六個畫面,是撲面而來的藍色,無窮無盡的海水……
記憶戛然而止,許榮榮端著雞肉粥,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的涼粥,才發現自己已經發呆很久了。
咦,奇怪,剛才那個男人怎麼沒有阻攔自己呢,印象中他應該會阻攔自己發呆,讓自己喝粥啊。
想到這,許榮榮倒抽了一口氣,她為什麼會這樣想呢,她為什麼會認為那個男人會阻攔自己呢?
該死的,這些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啊。
許榮榮甩甩頭,試圖將這些她理不清的念頭甩到一邊去。
她一邊繼續小口的喝著雞肉粥,一邊小聲的念叨。
如果仔細听,能听到她說的是,「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怎麼會有這些念頭,這些想法,好奇怪啊,但是又覺得好熟悉啊。哎呀,這真的好糾結,我怎麼會這麼糾結……我,我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