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往哪跑 二十

作者 ︰ 雲自在

這個借口,委實荒謬!

君天姒顧不得太多,慌忙間只得抓了自己的外衣領口來阻止住某人的「妄行」。做個皇帝卻對這等風流韻事毫無經驗可談,其實,是件挺拿不出手的事情,丟了她君家的臉面,君天姒覺得。

可她身為一個女兒身,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風流不起來,這也沒個奈何可言。

但即便是沒有經驗,一次兩次被人佔了上風沒什麼。但這種事,她覺得斷不可次次都屈于人下,若是叫人次次都佔了便宜,這就是她的問題了!

當下,君天姒往後一仰,盡量跟閔竺凡保持了距離,一本正經且十分誠懇的給右相找了個台階下,「朕這件外衫是閩南進貢的上等雲錦緞,向來以輕薄縴巧聞名,想來……也沒多大重量的。」

閔竺凡聞言,果然緩了緩手上動作,略略抬眼,點頭道,「陛下說的是,雲緞素來縴薄,倒是不大礙事。」

君天姒呼了口氣,撫了撫額上虛汗。

閔竺凡移動掌心,貼上她的里衣淡淡道,「那就月兌里衣吧。」

「……」無恥到這種地步,還能算是個人嗎?!

君天姒瞠目結舌。

一心一意的決定要抗爭到底,君天姒死死護住里衣,將身子盡可能的又往後仰了仰,隔開了段距離,她決定打斷他的心思,岔開這個話題。做足了分的關切,她問,「右相要在這里泡上三個時辰?」

听到「右相」兩個字,閔竺凡挑眉,回她,「陛下要保持這個姿勢三個時辰?」頓了頓,他又道,「有點困難。」

「如何困難?」又往後仰了仰,君天姒堅定不移的大義凜然的跟他表態道,「朕覺得一點都不困難!」

閔竺凡看她一眼,慢悠悠的道,「陛下當然不覺得困難,只是臣的手臂……有點困難,略酸。」

「……」考慮到自己的斤兩問題,君天姒瞬間沒了言語,訕訕往前移了分毫,臉面上就有點掛不住。

閔竺凡看著她,「好像……還是略酸。」

「胡說,」君天姒忍不住小聲的自己伸冤,喃喃哼了一聲,「朕才沒有那麼沉。」雖是不得已,但還是又往前移了移。

閔竺凡卻直接將她往前一撈,「沒那麼沉?陛下……確定?」

「還說略酸?!」明明這手臂很有力!一陣委屈,這臉面定然是沒有了!

君天姒扯了嘴角,決定拋開一切雜念,先不計較這些,咬了咬唇,她動情動理的跟右相分析起來,「其實,朕的意思是︰一來,朕實在是受不住藥池的這個溫度,二來,朕呆著這里又著實給右相添……」

「容曦。」他直接打斷她。

「……」

閔竺凡抬眼瞥她,再次輕輕開口,不容置疑,「容曦。」

「容……容曦。」

閔竺凡滿意的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這人,怎麼就這麼煩人呢!

君天姒咬了牙,硬是將後半段話給說完了,「……添麻煩,若是再因此影響了右相解毒的過程,那就萬萬不好了。」她十二分的佩服起自己的能屈能伸。

到底是表面上為君了三載,治國之道君天姒不大純熟,但言語壓制倒還通透,將自己的話里里外外又回憶了一遍。

她覺得,說得好!

雖然這段話中途被人給打斷了,效果失了一半,但好歹意思還是明明白白給擺出來了。表面上她端出個皇帝正派的架子來,閔竺凡就不好再這麼卑/鄙/無/恥下去了!少不得,就得放手讓她走了。想到這,她興奮起來,于是,再接再厲。

「于情于理,朕都該……」

「陛下要把漠西的兵權給臣?」

「……」君天姒一窒,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說起這件事,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愣住了。

周身浮水劃動,她的衣袍蕩起,像是在這藥池中浮了一朵紫色的蓮。隨著潺潺水聲,君天姒感覺到閔竺凡又抱著自己往前走了起來。

到底,還是兵權啊。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漫上她的心,和著滿池藥浴填了她的胸口,沉悶悶的,有點喘不上氣。隔牆有耳,他們如今在這寬廣的藥池中,混在漫室的白氣里,倒似乎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雖然對此,君天姒不敢苟同。

「漠西的十萬大軍,陸放只掌握了不足四成,另外六成有余,盡數在溫家的勢力之下。」君天姒緩了口氣,便開始條條分析起來。

閔竺凡沒有答話,仍然往前走著,一張俊臉靜得出奇。他覺得她的思路這麼好被自己左右是件好事,這說明自己在她心里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說起話來很有影響力。但引著她說這些朝廷上的事,也不太好,畢竟,有些骯髒血腥的事情,他其實不大希望她摻和進來。

想了想,君天姒繼續道,「溫家向來有奪/權之心,左相最近更是越發的不安穩,頻頻與太後書信往來,對于漠西的那六萬大軍,想來是不會隨意撒手。只怕,陸放在漠西也是束手無策,才會前往京師的。」

話一說完,君天姒才恍然閔竺凡已經不動了。他似乎是坐靠在池中一處凸起的岩石上,又將她打橫放在自己腿上,這樣一來,他們兩個就都坐下了。

閔竺凡將她往懷里攏了攏,闔了眼,道,「所以呢?陛下要說什麼?」

他的體溫似乎完全降了下來,雖然這藥池的水溫很燙人,但他的溫度,貼上去反倒讓人覺得很舒服。

說了這麼多,君天姒決定一針見血了,「這些年,根據漠西的情報來看,陸放的野心絕不會比溫家小,若是你執意要和陸放合作,恐怕結局未必會如你所願。」

閔竺凡睜了眼,看著她淡淡一笑,「陛下擔心了?」

君天姒一愣,忍不住就開口反問,「漠西局勢有變,你不擔心嗎?」她現在找到了不叫他表字的方法,那就是盡量以「你」相稱,這樣一來,就少了很多尷尬。有點小小的得意。

閔竺凡盯著她,將她的表情看在眼底,面上就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抬了眼,眼神就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她頭上的發髻,剛剛她一通折騰,此時已淋了藥香,濕漉漉的垂在她耳邊,他慵懶的回答,「區區一個陸放,也稱得上局勢有變。」

君天姒愣了愣,忽然十分鄙視,「區區一個陸放,還不是給你下了毒?」

「你」這個字雖然不如「容曦」兩字得閔竺凡的心意,卻讓君天姒說話時不自覺的放松起來,就憑這一點,他覺得,也還不錯。

閔竺凡伸出手,將她頭上的發髻捋了捋,又順手摘出了幾片貼在她鬢間的扶桑葉,他想下次應該跟謝少卿打個招呼,放點芙蓉青蓮什麼的,比較襯她的皮膚,看著那青絲就有點出神,「誰說我的毒是陸放下的?」

君天姒倒被問得一愣,對著他疑惑起來,「‘無力回天’不是十年前大宛國進貢的多數稀珍之一,先皇御賜給慶王,慶王又將其授予了世子陸放的嗎?」

喘了口氣,她看著他,確認以及肯定道,「雖然朕那個時候……不大懂事,並不太關心朝政,可記事情還是很清楚的!」

末了,她點一點頭,總結道,「時間,地點,人物,都對的上啊,不是陸放給右相下的毒又會是誰?」

是啊,十年前,閔竺凡還不是右相,下這毒的,會是誰?!倘若真是陸放,那時,他們還不過是兩個少年,又為的什麼?!不是陸放,又是誰?慶王?還是……

君天姒不敢想了。

大概濕漉漉的發髻貼在頭上,君天姒也很不舒服,他一動,她就不自覺的歪歪腦袋,像是反抗似的跟他對著干。輕輕嘆了口氣,閔竺凡忽然在身旁的岩石上曲起手臂,支了頭,看著她在那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疑惑起來。

良久,他終于開口,讓她不再糾結于一個問題而越來越亂,「沒什麼大不了的,下毒之人,已經死了。」

君天姒愣了一下,覺得這語氣太過冷漠,略一思索,又反應過來就這麼當著人家的面討論人家的隱私……細想想,中毒這個事,閔竺凡將消息封鎖得這麼好,肯定算是隱私了,額,討論隱私,終歸不大好。

她于是低頭,頗善解人意道,「這毒……很痛苦吧。」

閔竺凡將手往下移了移,改成托了腮,凝視著她回答得很是平靜,「還好。」

君天姒低了頭,想起之前巷子里和青樓中的種種,她自動將其理解為他在逞強,當即有點唏噓,「你又何必死死撐著呢?這里只有朕在,朕……又不會笑話你,朕是關心你。」

像是受到了什麼點化,閔竺凡頓了頓,隨即思索道,「陛下這是在關心臣?」

被這麼一問,君天姒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嗯。」

閔竺凡忽然垂了眸,清咳,「嗯,要說痛苦嘛……每年發作起來,倒是挺……痛苦的。」

君天姒果然更愣,看著閔竺凡的神情有點驚訝,同時還添上了幾分同情,「每年?!這麼說……這毒只是暫時壓制?!難不成,每年都要犯?!」

閔竺凡點頭,不失時機的示弱道,「‘無力回天’暫無解藥。」

君天姒詫異,望著閔竺凡的眼神開始由驚訝轉為崇敬,「想不到,右相這些年,竟然就這麼熬過來了……」

隨即,她又低頭仔細思量了一番閔竺凡毒發後自己的遭遇,由此可見,每次毒發的時候,遇到右相的人……都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她由衷的感慨道,「實在是……太可憐了。」

「……」看著她的表情,閔竺凡覺得……有時候還真是小看了她的想象力。

忽然想到什麼,君天姒道,「十年都沒找出解藥,醫治的人可是真有用心?」

閔竺凡抬了抬眼皮道,「應該是十分用心的。」

君天姒不置可否。

閔竺凡笑一笑,繼續道,「畢竟,要是臣死了,醫治臣的人,也得跟著一起死。」

「……」君天姒頓了頓,眼中的同情瞬間煙消雲散了。

*

相府後院,兩人落座。

正倚著藤椅品茶的謝少卿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女子斜了一眼,「好端端的,不是傷風了吧?」

謝少卿端著茶杯默然,「不大像。」

女子挺好奇,「那是……?」

謝少卿落了茶杯,狠狠道,「肯定是閔竺凡那廝又在打我神醫謝家的主意!」

女子,「……」

「28」

自己是怎麼出的藥池,最後君天姒泡得昏昏沉沉,完全記不得了。

只依稀記得自己跟閔竺凡談條件,談著談著就不知怎麼的談到了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事,最後,還窩在他懷里睡著了。閔竺凡到底要不要和君天姒合作,談到最後,也沒談出個結果來。

這個原因主要是因為陛下一遇到右相,腦筋就開始打結,東拉西扯的談不到個重點。而閔竺凡似乎也並沒有想跟她多談,這一點,才是最讓她惱火的。

右相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呢?

如今,她根本就猜不透……呸,她壓根就沒猜透過!

前朝上,眼看著大宛的使臣已經駐進了京師,不兩日就要開始接洽,閔竺凡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說是此事全權交給陛下負責。負責負責,負責個皇姥姥的!再說別處,溫家和陸放那邊沒什麼動靜,反倒是沈承意出現在京師的消息一時間走漏,鬧了個滿城風雨,這……不像是沈雲的作風啊。

後宮里,太後倒是沒再提給君天姒選妃的事,估計是皇帝跟右相有一腿的消息傳到了太後的耳朵,一時間,溫婉瑜看君天姒的眼神都有些不對起來,透著一股子欲言又止,君天姒囧。惠太妃到是仍然老樣子,對于右相阻止君天姒選妃的行為閉口不提,好像如今君天姒站在右相這邊的形勢跟她毫無關系似的,君天姒憤憤然,這個始作俑者!

可不管怎麼說,如今,中立是不可能的了。

一片焦頭爛額中,張合盛送來了一個消息。這消息是由飛鴿傳書而來,寫在一張細細窄窄的紙條之上,君天姒看了,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如吃了一顆定心丸般。

字條上是娟秀小楷,只四字︰「皆妥,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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