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之上人來人往,君天姒抽出紙傘撐開,心思卻流連在閔竺凡的上上句話里。那句,一直在陛邊。
君天姒不是沒有多想,而是……不敢多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陛下覺得心口有點澀澀的。
閔竺凡將懷中人攬了攬,皺眉道,「陛下去城東做什麼?」
「去城東的流雲閣。」君天姒隨口回答。
閔竺凡已經將馬調轉了方向,「流雲閣?陛下還喜歡那種地方?」
「當然是為了……」話語戛然而止,猛然想到什麼似的,君天姒緊緊閉起了唇。
閔竺凡眯起眼,語調開始上揚,「為了什麼?」
「為了……流雲閣的美酒佳肴……哈哈~」
「……」
君天姒覺得腰間手臂開始微微發緊,閔竺凡忽然笑道,「哦,只為了美酒佳肴。」
陛下咽了口口水,「嗯嗯!」
再次將韁繩調整,漆黑的駿馬在主人的控制下再次轉頭,閔竺凡淡淡道,「相府就在前方不遠,臣家中打理膳食的下人手藝很不錯,藏酒也還有些,陛下何必舍近求遠再遠去城東?」頓一頓,十分無恥的好像是給了選擇權似的,他繼續道,「陛下的想法呢?」
君天姒幾乎有種想哭的沖動,「朕的想法……」朕沒有想法!
一來已經應下了楚毓,二來沐侖的帳又不能不算,陛下決定使出渾身解數!一把抓住閔竺凡握了韁繩的手,君天姒道,「誒,別別別!朕……朕已經定好了獨間,今夜是一定要好好獨自暢飲一番的!」
閔竺凡果然按了馬背挑眉,「獨間?」
君天姒趕忙道,「正是,你也知道,朕這兩日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想要出來散散心。」
閔竺凡怔了怔,眉宇間便緩和了三分,忽然輕輕抬手,駕了馬往城東走,君天姒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去哪啊?」
「陛下不是定了獨間?」閔竺凡的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自然是去流雲閣。」
君天姒差點蹦下來,扭著脖子道,「朕自己去就可以了啊!」
「陛下覺得臣會讓陛下自己去?」閔竺凡垂下眸,輕哼一聲下了定論,「怎麼可能。」
「……」君天姒覺得閔竺凡那張俊逸的臉怎麼看怎麼變態!
不能讓閔竺凡去,一旦去了,那麼自己的謊言不就不攻自破了?!而且這件事牽連到沐侖,那就意味著這件事還牽連了樂昌……
樂昌……君天姒抬眼看了一眼閔竺凡,心里頓時又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都說是獨間了!」君天姒板起臉,將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拿出來,「獨間!」
「……」閔竺凡終于為難的看著她,揉了揉額角。
陛下繼續板著臉。
閔竺凡嘆了口氣,「那就回府。」作勢一收韁繩。
「然則!」君天姒立刻恍然一聲,隨即悟道,「雖然是定了獨間不假,但改個房間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閔竺凡松了韁繩,淡笑道,「嗯,必然不是什麼難事。」
「……」陛下感受到從胸腔中生出的一股悲憤!
*
眼看著已經到了城東,君天姒已經後悔的不知所以了,恨不得將臉拿起來放到地上滾一滾,陛下可憐兮兮的想,不要這張臉了,行不行呢?
可不要臉的耍賴行為實在不符合君天姒一向對自己的要求,但再不阻止就真的來不及了!
陛下正要開口,卻猛然發現已經到了流雲閣的門口,而門口正赫然站了兩個人,偏偏兩個人穿得都是白,一位白衫玉帶,正是楚毓,令一位白袍廣袖,剛剛好,就是沐侖。
眼角抽了抽,君天姒感受到腰間一緊,抬起眼毫無意外的對上了閔竺凡深邃如譚的眸子。
幾乎是口不擇言,君天姒對閔竺凡道,「誒?怎麼他們也在?真是好巧好巧!」
閔竺凡的眉因著這句話再次挑了挑,忽然薄唇輕動道,「臣最討厭的,就是白衣。」
「……」君天姒默默的扭過頭,望了一眼不遠處如詩如畫的兩位才子,這兩件白衣穿的……頗為扎眼啊!
顯然楚毓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景,只一瞬間的微愣,便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從容淡雅,旁邊的沐侖雖然雙目不能視物,卻似乎從身邊人略微的情緒變化中感受到了什麼,笑著問了身旁的近衛。
閔竺凡將馬勒住,在君天姒耳邊低低的冷笑,「獨間?嗯?陛下確定是定的獨間?」
楚毓和沐侖已然走了過來,卻剛剛好沒有听到閔竺凡的話。
君天姒哆嗦了一下,卻反應極快,對著楚毓驚訝道,「釋垣?這不是沐卿麼?可巧了,你們都在?」
幾乎沒有絲毫遲疑,楚毓眯起眼淡淡道,「正是,不知陛下和右相也來得此處,臣等有失遠迎,還望陛下莫怪。」
君天姒繼而正色道,「不怪不怪,只是不知釋垣和沐卿是為何在此?」
旁邊沐侖將禮數做齊,答道,「陛下有所不知,今日,臣等在此設了小宴。」
「小宴?」君天姒立馬表現出一絲訝異,「釋垣與沐卿果然好興致。」將這通話說下來,君天姒幾乎想要扶額擦一擦冷汗,一邊為楚毓的靈活機智慶幸,一邊又為自己的靈活機智慶幸。
君天姒微微轉過頭,想要看一看閔竺凡的表情,卻在看到那雙微微眯起的狹長鳳眼時瞬間頓悟了。
這世上還有能瞞得住閔竺凡的事嗎?!有嗎有嗎有嗎?!
默默的轉過頭,她曉得大概還是有的,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果然,閔竺凡呵呵笑了,「既如此,沐大人覺得容我和陛下加進這場小宴如何?」
沐侖頓了頓,似乎沒有料到閔竺凡會這麼說,卻也只是一瞬的猶豫,「陛下和右相能夠賞臉,是我等的榮幸。」
沒有想到閔竺凡會主動說這樣一句話,君天姒正要再次回頭去看,身後的人卻已經從容下馬,墨藍色的廣袖浮動,君天姒看到他再次朝她伸出手,卻是在邀她下馬。
微風拂過,君天姒覺得臉頰竟然發燙,輕咳一聲下了馬,卻恍然听到他輕聲道,「如此,陛下可是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