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有一種悲傷,叫做失去的才知道珍惜。明白這句話的人,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痛楚?
————by雪一
他慢條斯理的將眼前的件整理好︰「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的公司,是我們的公司。浩宇,你別忘了,你姓陸。只有這樣做,才能讓龍騰無可匹敵。犧牲了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女孩算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我們的龍騰犧牲了多少!」
陸浩宇的心在狂跳,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父親是這樣一個卑鄙的人︰「爸,你怎麼會這麼自私!夏叔叔和劉阿姨,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嫣然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你不幫嫣然,卻像一個冷血動物一樣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你對得起她的父母嗎!」
陸政明震怒的站起︰「你現在在和誰說話!我是你的爸爸!浩宇,你記住,弱肉強食才是這個社會的生存之道!為了自己的利益,所有人都會一樣不惜一切代價!你以為你現在如此優越的生活是你應得的嗎?是老天賜的嗎?不是!是你的父親,辛辛苦苦打拼的,拿自己的命換的!為了龍騰,犧牲誰都是可以的!」
「爸!你太殘忍了!你讓嫣然怎麼辦,她還這麼小,已經沒有了父母,你讓她怎麼辦?怎麼生活!」
陸政明走到兒子身邊,看著幾乎和他一樣高的兒子,嘴角有一絲冷笑︰「我會養著嫣然,為她提供一切。浩宇,如果今天的事情你告訴了別人,那麼,嫣然就會和她的父母一樣,從這個世界里消失……」
浩宇臉上僅存的血色消失,聲音都開始抖︰「什麼意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這個社會,讓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消失不是一件難事。她出門在,馬路上一個不小心,又或者回家晚了……你也知道,現在的世界,並不像新聞上說的那樣安全。」
浩宇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幾乎不敢相信他是自己的父親。許久,才緩緩出聲︰「如果,我保持沉默,嫣然,就能安安全全的活下去?」
陸政明回到書桌後︰「嫣然不僅會安全,我也會像親生女兒一樣的待她,給她提供一切需要的。浩宇,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將來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是你的。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可是,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良心,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你放心,我是不會隨便動嫣然的,只要保持目前這個狀態就可以了。」
浩宇轉過身,不想讓父親看到他泛紅的眼眶︰「爸爸,我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離開書房,他的淚已經忍不住落下。回到房間,他緊緊的將房門鎖死,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爸爸,你怎麼會這麼可怕?夏叔叔他們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關系?為什麼?為什麼?」
他已經不敢再接著想下去,想到嫣然,心揪作了一團︰「嫣然,對不起……如果,你將來現我騙了你,你應該不會再原諒我了吧……。可是,我現在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確保你的安全,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也許,知道的越少,你就會越安全。嫣然,我只想保護你……對不起……」
浩宇忍不住失聲痛哭,他才看見,他和嫣然的相遇,本就是一場錯誤…………
「嫣然,你乖不乖?要考試了,千萬別給老爸丟臉。『**言*情**』」
「我當然乖,老爸,你相不相信我能考上一流的大學?」
「當然相信,也不看看,你是誰的女兒……嫣然,告訴老爸,你想要什麼,老爸給你買。」
「我想要,爸爸媽媽一輩子陪著我,好不好?」
「你這傻丫頭,想笑死老爸啊?你和我們在一起,將來不嫁人了啊?」
嫣然歪頭︰「只要有你們,不嫁人了!」
夏爸大笑︰「好丫頭,有良心。那爸爸媽媽就一輩子陪你,咱們三個不分開。」
「你們答應要陪我一輩子,不要反悔,來來來,蓋個章!」
「好好,老婆,來,咱們給丫頭蓋個章。」
爸爸媽媽的笑臉近在咫尺,嫣然微笑著伸出手,他們的臉就突然消失了。嫣然抓了個空,倏地睜開眼楮,只看見眼前茫然的一片。嫣然坐起來,第一次清醒的意識到他們已經不在了,想起剛剛那麼美麗的夢,忍不住潸然淚下︰「你們答應過要陪我一輩子的,可是為什麼這麼快就丟下了我?我會怕的,你們……。為什麼不守信用?」
浩宇走進房間,看著她流淚,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你醒了,想吃點東西嗎?」
嫣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浩宇的手指輕觸上她的臉,擦去她的淚痕︰「又想起他們了,是嗎?」
「他們,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丟下我了……」
「嫣然,讓他們放心的離開吧,你要好好的,別讓他們擔心。」
嫣然跳下床,走到落地窗前跪了下去,她的臉緊緊的貼在玻璃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看著窗外的一切。沒有了爸爸媽媽,世界還是一樣的,什麼都沒有改變……
為什麼?嫣然突然覺得好冷。呼出的熱氣噴在玻璃上,玻璃白蒙蒙的一片,眼前的世界模糊了。
「嫣然,無論你將來現什麼,你都要記得,我不會害你。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一定要原諒我……」
浩宇的聲音,在背後低低的說著,聲音小到她根本听不清。浩走到她身邊,蹲下,小聲說道︰「嫣然,我會保護你,無論我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保護你。我只要你活著,平安的活著就好。」
他在說什麼,她沒有听清。她只要記得,他會保護她就好。
「值得一提的是,夏嫣然同學這次考得相當好,總分年級排名第五位,真是相當的不錯。」
掌聲響起來,嫣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她分享喜悅的人,已經不在了。
「嫣然,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臉色很不好,有按時吃飯嗎?」
下課的時候,曉愛擔心的看著她︰「你的樣子,好像……。嫣然,你要好好注意身體啊。」
嫣然搖了搖有些暈眩的頭,眼前的東西有些模糊,自從爸爸媽媽走後,她沒有好好的吃過一次飯,現在,身體明顯吃不消了。
「我不要緊的,沒事,放心好了。」
曉愛抿了抿唇,語氣中滿是擔憂︰「嫣然,別再這樣下去了,你好像生病了……」
「嗯?沒有,我很好,不要緊的。」
放學鈴聲響起,嫣然收拾了東西,離開教室。和曉愛告別以後,嫣然和浩宇走向了車站。迎面匆匆走來一個女孩,路過嫣然身邊的時候狠狠撞了她一下,嫣然一個踉蹌,半邊肩膀生疼。那個女孩的腳步絲毫未停。浩宇一邊扶著嫣然,一邊大聲說道︰「等一下!」
那個女孩停住腳步,轉身揚了揚眉︰「你在和我說話嗎?」
浩宇點頭︰「沒錯。」
那個女孩清秀的臉上滿是詫異,看了嫣然一眼︰「怎麼樣?有何貴干?」
嫣然能察覺到浩宇洶涌而出的怒意,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她小聲說︰「沒關系的,不要再說了。」
浩宇拽住她的手,走到了那個女孩的面前︰「你剛剛撞到了我的朋友,你好像,忘了道歉吧?」
那個女孩倨傲的臉上滿是不屑︰「你怎麼不說是她撞到了我呢?」
「究竟誰對誰錯你的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在這里強詞奪理?」
「哦?可是我也被她撞疼了,她是不是也應該向我道歉?」
浩宇臉上的怒氣掩飾不住,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嫣然以為他要動手了,慌忙抱住了他的胳膊︰「浩宇……」
那個女孩似乎也被浩宇的怒氣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看著浩宇鐵青的臉色,識趣的說了句︰「算了,對不起。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不待浩宇回答,那個女孩已經急忙轉身逃跑似得離開。嫣然松了手,嘆了口氣︰「不必要的,撞到我也沒什麼關系。」
浩宇看著她,輕輕的問︰「撞疼了吧?」
嫣然搖搖頭,浩宇看著她的眼神已經充滿了復雜︰「嫣然,你變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嫣然苦笑了一下,她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沒有了父母,她不再是個公主,再也回去以前了。
「嫣然,我不希望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像你了。」
「那我還能怎麼樣?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再想以前那樣幸福,那樣任性了。以前,我是不是帶給你很多困擾?我會改變自己的,我為以前的自己,向你道歉好嗎?」
「嫣然,你為什麼要道歉?什麼叫任性?什麼叫困擾?你為什麼沒有資格?嫣然,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在說什麼?你又要改變什麼?」
嫣然沉默,忽然爆了,沖著他吼︰「是我以前太任性也太幸福了!所以上天才要奪走我的父母!奪走了我的一切!沒有他們,我什麼事情都沒有資格去做了!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我痛恨現在的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守不住他們的夢想,只會哭,只會沒用的哭!」
嫣然忍了許久的淚再次涌出,對于父母的思念,已經充滿了她的全身,睜開眼楮他們會出現,閉上眼楮他們也會出現。明明在夢里離她那麼近,伸手卻總是抓不住。醒來時枕頭永遠都是濕的,再這樣下去,她快瘋了,快被自己逼瘋了。
浩宇搖著她的肩膀,沖她喊道︰「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活在痛苦中碼?你看看我媽,你看看曉愛,她們都在為你擔心,為你難過!夏嫣然,我拜托你,睜開眼楮看看吧,拜托你看看她們,看看我……你知不知道,看你總是這樣沉浸在悲傷里,我又有多難過,多心疼。你關上了自己的心門,一個人在悲傷,你看不見嗎?被你關在心門外的我們,和你一樣悲傷……你太自私了,知道嗎?」
「不用你們管!不用你們管……失去父母的不是你們,你們又怎麼會明白這種痛苦?你們又怎麼會知道,我有多想他們!我想他們想到全身都在痛!我多想他們能再看我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了……但是這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他們已經走了,我再也……」
嫣然哽咽住了,和浩宇淚流滿面的對峙著。周圍的人在他們身邊走過,留下了異樣的目光。浩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抓著,沖她大吼︰「你不是要看你的爸爸媽媽嗎?好,我帶你去看他們!也讓他們看看你,看看他們唯一的女兒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拖著她走,嫣然拼命的掙扎︰「你放開我,放開我!你憑什麼管我!」
浩宇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硬把嫣然拖了進去︰「我帶你去看看他們,也許只有他們才能讓你清醒過來!」
無法掙月兌的嫣然撲在他身上,用盡力氣捶打他,浩宇紋絲不動,任憑她在他身上泄所有的痛苦︰「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管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像個可憐蟲!」
她哭著沖他喊,浩宇的眼淚從眼角溢出,等她累了,將她攬進了懷里。嫣然埋在他的胸口了,哭得像個孩子。司機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們︰「請問一下你們去哪兒?」
浩宇頓了一下,哽咽著聲音︰「宜山陵園。」
下了車,嫣然站在台階上,不敢踏出一步。浩宇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低聲說︰「走吧。」
心在劇烈的跳動,如同延續著逝去的人的心跳一般,有力而恐慌。
三月已盡,春天特有的氣息充斥在鼻翼,碧綠的小草在花壇里,墓碑旁探著頭。一排排的常青樹如同沉默的守園人,圍在四周。迎春花和杜鵑開的很美。
嫣然的手都在顫抖,浩宇握著她的手,如同握著她的不安。兩人穿過一排排的墓碑埋在一個很大的,黑色大理石的墓碑前停了下來。
嫣然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墓碑,他們在這里,她的父母就安睡在她的腳下。她的手撫上墓碑,照片上,父母的笑容如同夢中一樣。嫣然輕輕的微笑著,淚緩緩的流了下來︰「爸爸,媽媽,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