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綃柔媚的聲音傳進來︰「好了,大家都別鬧了。舒愨鵡明王,我們兩個合力也打不開結界。這布界之人似乎是很有信心,知道就算我們找到門眼也無可奈何呀。」
孔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臉色異常灰敗。
魅綃道︰「明王,有句話——魅綃不知當講不當講。」
瑯夜沒等魅綃開口就截斷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賣什麼關子。」
魅綃略一停頓,接著說︰「天女給的丹丸還在我們手里,只要明王你服下,恢復了法力,還愁出不來?」
瑯夜忽然扳住孔瑄的肩膀,臉對著臉,眼對著眼,「孔瑄,這是唯一的方法,你可要想好了。」
孔瑄別過頭,垂下眼楮似乎很用心的看地上的琉璃碎葉,魔界長年沒有陽光,植物草木根本就不能生長,這里有的不過是些玉石琉璃做的假樹假花。
當年,就是為了一縷陽光,他率眾魔破印而出,直搗玄天,他身披甲冑,耀武揚威,破三仙八島,九王十星,滿天神佛,無一能敵,可是,可是…….那場交易他們最後一刻撕毀了偽善的面具,讓魔界從新墮入這無間深淵中,他,孔瑄,最後只是個神佛天帝茶余飯後的笑料。
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可是孔瑄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來,當然他也記得那個經常在父親的宮殿里見到的天女——梨伽。
和梨伽的親事是父親鳳凰給定的,那時自己不過是一個閑散妖神,還沒和如來在雪山決戰。
猶記得那日天女梨伽捧著大紅嫁衣站在花樹下,笑盈盈的說︰「瑄哥哥,我來給你送衣服,試試合身嗎?」
孔瑄伸手就把衣服打落︰「想嫁我,再等個五千年吧。」說完便駕著五彩祥雲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樂,一百年都沒有回家。
再後來,孔瑄和如來決戰雪山,而後被貶魔界,他的世界里太多變數和跌宕,唯獨忘了梨伽這個人。
現在,人家找上門兒了,在孔瑄最落魄的時候施以援手,要是受了這個恩惠,要孔瑄拿什麼去還?
瑯夜見孔瑄沉默不語,急的直搓手,但是他卻不敢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孔瑄抬頭望天,似乎是長嘆︰「破軍,你和天女說,孔瑄今日欠下她這份恩情他日必用性命為報。」
還命不還情,他孔瑄的情不是誰都可以給的。
听他這麼說,破軍倒是松了一口氣,他再次和魅綃合力把結界撕開小口,然後把天女的丹丸送進來。
丹丸被孔瑄拿到手里,他沒有任何遲疑便吞下去,以至于瑯夜想說藥不會有問題都沒有來得及出口。
孔瑄在藥滑到月復腔的那一瞬,一個念頭在腦中忽閃而過︰結界只給留了一顆丹藥的空子,真是巧呀!
服下丹藥,孔瑄便閉目打坐,瑯夜在他身邊溜來溜去就像一只護著主人的大狼狗。片刻功夫,只見孔瑄頭上冒出白煙,在越來越弄的白霧中,他的人已經看不見。
又過了一會兒,霧氣里透出宛如朝陽初升的燦爛光芒,那光芒越來越盛,反射著滿地的石晶碎片和琉璃葉子,就像黃金融化在星空里,整個宮殿卻給鍍上最純淨的鉑金獨有的輝煌色澤。
接著,就在這光芒中一只雪冠白羽的巨大孔雀一飛沖天,滿天一片雪白華光。
他發出清脆的鳴唳,雙翅完全展開斜斜上沖,濃黑的烏雲給他撕開裂縫,一團團棉絮般*消逝,接著孔雀的白翎長尾完全開放,那層看不見的結界氣流給它如利劍般戳穿,大氣球漏了氣,于是乎,結界完蛋了!
孔雀落地,頭頂上的三根翎羽晶光幻彩,長尾如少女的裙裾曳地,瑯夜巴掌拍的山響︰「鳥兒,終于看到你的真身了,三百年了,掉了好多毛。」
「滾。」孔雀口吐人言,搖身一變又是玉樹臨風風華絕代的孔大美人,他大搖大擺打開門,對著外面的老虎和狐狸說謝謝。
破軍有些激動,他握住孔瑄的胳膊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孔瑄卻徑直對魅綃道︰「你帶著水晶球嗎?給我看看子蘇發生了什麼事?」
魅綃點頭,他們進屋,魅綃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上,然後催動咒語,一會兒水晶球上就出現了子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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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孔瑄一見那畫面,簡直是五內俱焚,他踉蹌著退後張開就嘔出鮮血。
水晶球上的畫面正是子蘇在煉骨台上的樣子,她像個死尸一樣趴在地上,鬢發蓬亂,臉色慘白,若不是身體因為痛苦一陣陣顫抖,根本都不像個活人。
「孔瑄,明王。」大家七手八腳過來扶他,孔瑄擺擺手,低聲說︰「我沒事。」
孔瑄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然後對大家說︰「破軍魅綃,你們兩個留在山上,仔細查探到底是誰布下結界,瑯夜,你隨我去救人。」
孔瑄一聲清唳,又化身孔雀,然後對瑯夜說︰「上來,我也給你騎一回。」
現在這個情形完全就不適合開玩笑,所以瑯夜特別懂事的閉了嘴。
破軍喊︰「等等。」
孔瑄道︰「你還有什麼話快說,我趕著去救人。」
破軍道︰「孔瑄,值得嗎?你這麼一個睿智的人卻一次次栽到女人身上,值得嗎?」
孔雀綠色的眼瞳看了破軍一眼,然後淡淡道︰「瑯夜,你來告訴他值得不值得。」
瑯夜霸氣的一甩頭發︰「小喵喵,喜歡的,就是白菜蘿卜你也當人參燕窩,不喜歡的,就是人參燕窩你也當白菜蘿卜。我們是妖,但是卻有和人一樣的能愛的人的心,這愛有時候就是往心上插刀,但是挨插的卻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孔瑄問︰「你說完了?」
瑯夜點頭︰「說完了。」
「說完了還不快走,真嗦。」
「好咧,爺可來鳥!」
望著天上遠去的白影,破軍哂笑︰「我又怎麼會不懂,我不比你們懂得少。」
魅綃不知為什麼忽然打了個哆嗦,她抱著肩膀說︰「虎王,他們走了,我們進去收拾一下吧。」
孔瑄帶著瑯夜從無間魔界沖出來,恰似雲霧中一道淺淡的明光躍出,不一會兒,天邊就血染了似的一片紅,金光層層濃烈的向外鋪展,正是東方日出。
瑯夜似是怔怔瞧住了,出口卻不是風月︰「神祠到底發生了什麼,子蘇為什麼會被關到那里,軟軟又去了哪里?」
軟軟被她嬸娘派人綁走之後,就直接穿紅掛彩送到了張家。
米大嬸也是怕夜長夢多,不敢把軟軟往家里帶,這一送過去張家立即就要成親。
張二毛從被怨靈附身以後醒來一直渾渾噩噩瘋瘋傻傻的,他爹娘也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說要個命格至陰的女人沖喜,這個連算都不用算,全孔雀谷都知道米軟軟命格至陰,克父克母,直接就選定了她,不過張家真的打算娶軟軟嗎?錯,他們盤算著先娶軟軟過門,等兒子好了再休掉她,果真是如意算盤打的叮當響。
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事情自然不能聲張,當夜,他們就給軟軟和張二毛辦了婚禮。雖然也是披紅掛彩收拾了洞房,可是沒有鞭炮和鼓樂,又是在漆黑的夜晚里,那紅紅的喜服都染上夜的黑沉,看著像一場冥婚。
軟軟被綁著,兩個高大的僕婦強行按著她拜堂,高堂上並沒見張大戶夫婦端坐,他們可膽兒小了,給她拜了真成了他們家的媳婦,再克死他們可不是好玩的。
草草行完禮,便給送入了洞房,張大戶再三拉著傻兒子的手叮囑︰「二毛,今晚你一定把她給辦了,拿出你去招的勁兒來,狠狠辦踏實了她,高人說只要你沾了她的處子血你病就好了,你好了我們趕緊把她送走,這樣的人喲,看多了都會倒霉。」
張二毛只看著自己爹的山羊胡子一動一動根本也沒听明白他說什麼,拍了拍他爹的小身板兒,張二毛笑得傻乎乎︰「爹,回回回去吧,我我我洞房。」
張大戶笑哈哈轉身︰都說傻了,干這事兒咋就急的跟個猴兒似得。
張二毛晃晃悠悠進了房,對著被綁在chuang柱子上的軟軟就鞠躬︰「娘娘娘,娘子。」
軟軟拼命搖頭想把頭上的紅巾搖下來,張二毛看的很好奇︰「娘娘娘,娘子,你這是干什麼,比搖頭,我也會。」
說完張二毛也跟著晃起來,小腦袋瓜子跟個撥浪鼓似的,搖了一會兒他就覺得眼冒金星,便一**坐在chuang上。
 
「嗚嗚嗚,嗚嗚。」軟軟嘴被堵著,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張二毛伸手把紅巾揭下,又把軟軟嘴里的破布拿出來︰「娘娘娘,娘子,你你干嘛?」
「我不是你娘,更不是你娘子,你快放我走。」軟軟大眼楮通紅顯然沒少哭過。
「不不不放,你你和我拜堂了,就就是我娘娘娘,啊娘子。」張二毛很堅持。
「張二毛,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是個不詳的人,誰娶我會倒霉的,會死全家。」
「你你你你胡說,我爹說你會會治病。」
軟軟真是給結巴磨瘋了,以前張二毛小眼楮滴流轉,可是個精明主兒,今天這麼看著都真像傻了,不過傻了也很難纏呀。
軟軟想了想說︰「張二毛,你先放開我。」
張二毛歪著腦袋流哈喇子︰「不放,你跑了怎麼辦?」
軟軟簡直想咬死他,這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呀?
「我不跑,你看,你們這樣綁著我我會很疼的,而且你總不能幫我一輩子吧,來你先放開我。」
軟軟溫聲相誘。
「不和你過一輩子,我爹說和你洞房後就休了你,看著你都會短命。」
雖然軟軟一百個不想嫁給張二毛,恨不能馬上他就休了她,可是洞房後休了是個什麼事,他們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軟軟的臉冷下來,她這一輩子除了和瑯夜發火耍潑對誰都是溫和柔軟的,可是現在怒火燒上頭,她厲聲道︰「你們,你們太欺負人了,不怕損陰鷙嗎?」
張二毛剛才還覺得她挺好看的,現在看著她凶,嚇得癟嘴就想哭︰「你你你你欺負我,我要去告訴我爹。」
「別,別去,你解開我,我給你好玩的。」軟軟朝他眨眨眼楮,拼著命擠出一個假笑。
「真的?」
「嗯,真的。」
張二毛繞到軟軟身後,磨磨蹭蹭的去解繩子。
軟軟心急如火︰「張二毛,解開沒有,你會不會呀?」
張二毛︰「會,我我我最喜歡玩這個。」
軟軟︰「啊,你輕點兒,勒死我了。」
張二毛︰「呀,好好好緊呀。」
軟軟︰「慢點兒,不是那里,啊,疼,你松開。」
窗外貓著腰的張大戶模著山羊胡笑得好猥瑣,剛想直起腰來就被一雙強悍的大手捏住耳朵,「死老頭子,你不回房間在這里作死呢?」
張大戶跳著腳被老婆拖著走,他一邊哎呦一邊說︰「你小聲兒點,我這不看看咱兒子傻不傻嗎?告訴你,咱兒子呀,一點都不傻,哈哈。」
「瞧你這個老*樣兒,里面開始了?」
「嗯,你先松開你。」
張大戶他老婆放開了她,用那雙肥厚的爪子拍拍胸口︰「那我總算放心了,等這回兒子好了我一定趕緊給他尋門親事安頓下來,這一回回的,真給人嚇出毛病來。」
房間里張二毛好歹給軟軟解開了繩子,軟軟一得到解放就站起來四處張望,看看哪里能逃走。
「娘娘娘子,好玩的在哪里?」
軟軟哪有什麼好玩的,她不過是隨便騙張二毛,誰知張二毛不依不饒,甚至有坐地上大哭的趨勢。
「給你給你。」軟軟別無他法只的伸手從衣服里模出了瑯夜送她的珠花。
張二毛伸手就搶過去︰「漂漂漂亮,賣了換錢買糖。」
軟軟張手想把珠花搶回來,又怕他哭,只得哄著說︰「這個不能賣,等明天我給你去買糖,你還給我好不好?」
張二毛把珠花藏在背後︰「不好,我就要這個。」
軟軟咬咬下唇,眼楮巴巴的望著珠花︰「那你先拿著,但是不能賣知道嗎?你要是敢賣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賣,我我我要戴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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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軟軟眼睜睜看著看著張二毛把珠花插在發髻上,她無奈的嘆息一聲,眼楮里卻沁出淚水。
「好好好看嗎?好看嗎?你看我好看嗎?」張二毛翹著蘭花指,拿自己的手掌當鏡子顧盼生姿。
「好看。」軟軟的眼光隔著朦朦的水霧落在珠花上,那一顆顆圓潤的大珠子散發出柔潤的光澤,就像瑯夜看著她的眼光。
軟軟心里抽著疼了一下,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她又站起來四處張望,甚至還推開了窗。
「你干嘛?」張二毛忽然在她身後冷幽幽問了一句。
「我…。」軟軟胸口一緊,隨即回頭說「太悶了,我想透口氣。」
張二毛隨手關上窗子,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這這這麼冷的天兒,小心著涼。」
軟軟沒有錯過他眼中鋒芒,這個張二毛是真傻還是裝傻?
一時兩個人無語,就這麼僵持著。
桌子上照例擺著*餅栗子糕等,張二毛扯著軟軟的衣袖說︰「娘娘娘,娘子,我們吃好吃的。」
軟軟松了一口氣,幸虧是吃而不是洞房。
坐在桌子前,軟軟看了看酒杯,想著灌醉了張二毛,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的酒量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她拿起一塊兒點心,心不在焉小口吃著。
張二毛自己吃吃喝喝在沒有招惹軟軟,倒是他頭上插著那朵珠花在大紅龍鳳燭的光暈下閃閃爍爍,簡直就是對軟軟的一種折磨。
張二毛一推筷子︰「娘娘娘,娘子,我們睡吧。」
「啊!」軟軟驚呼一聲,一口點心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來,吭吭吭一陣狂咳。
她好容易順過氣兒來,手攏住衣服領子站在窗邊兒︰「張二毛,我不想嫁給你,我有心上人了,你就放我走吧。」
張二毛瞪著小眼楮似乎很不解,半天才露出傻笑︰「你你你是我老婆,我我我在你心上。」
軟軟咬著艷紅的下唇簡直想放聲大哭,這到底該怎麼辦?
看著張二毛一步步逼近,他那黑豆似的小眼楮也越來越大,她左右顧盼忽然發現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把剪刀,她飛快的抓起來對著自己的心髒︰「你,你站住,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張二毛站住不動,小小的眼瞳像沉在水里的卵石,閃爍著冷漠不耐的流光。他忽然很流利的說︰「就那麼不想嫁給朕,朕有什麼不好?」
「你,你,你……」現在換軟軟結巴上了。
「我朕不是張二毛,朕是皇帝,劉琿。」那人忽然換了副表情,雖然也是猥瑣瘦小的外形,整個人卻有一種清貴逼人的氣勢。
軟軟剛才因為心亂,什麼也不能顧及,現在忙收斂心緒,打開那只陰陽眼。
張二毛的身體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魂魄,那人二十多歲的年紀,眉宇開闊,面容清秀,氣度雍容,最奇異的是他頭頂上盤踞著一青一白兩條龍氣。
軟軟大駭,這龍氣不就是傳說中的帝王之氣嗎?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是誰?怎麼到了張二毛體內?張二毛呢?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朕是劉琿,你們的皇帝。」
「你是個瘋子。」
「姑娘,要怎樣你才肯相信
軟軟閉上眼楮歇了會兒,手里的剪刀卻還握的緊緊的︰「你說的這些我不信,你是個生魂,也就是你根本沒死只是離了身體,可是張二毛呢,他的魂魄又去哪里了?」
「朕也不知道怎麼會到了他的身體里,朕只記得睡前有人給盛了一碗湯,喝下去後朕就在龍案前坐著睡著了,然後一個裹著黑斗篷的人硬是抓了朕,說要把朕帶去什麼山洞。可是在洞口有個人攔住他,二個人似乎起了爭執,最後還打起來,朕趁亂逃月兌,不知怎麼就到了張二毛的身體里,為了瞞過他的家人朕只能裝瘋賣傻,從見到姑娘的第一眼,朕就知道你不是個平凡人,所以朕才告訴你實情,希望你能幫助朕。
軟軟嚇呆了,眼前這個人,不,這個魂真的是皇帝?「就算我相信你也沒有用,我根本就幫不了你,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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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暉無奈嘆息︰「好吧,朕也不難為你,可是你要怎麼走,房子四處都有家丁看守,門口還有大狼狗,你出不去的。」
「我不怕,我要走。」軟軟握著剪刀,她有她的堅持。
「好吧,你幫不了朕,但是朕能幫你。朕現在去柴房放火,你趁亂逃走。」
「你去放火?你真的要幫我?軟軟可不相信他有這麼好心。
「你且等著,趁亂快逃。」
軟軟看著他出去,剪刀鏜的掉在地上,她手指掰著桌角緊張不安的等待。
過了一會兒,屋內屋外都騷動起來,人的喊聲狗的叫聲響成一片。在夜色墨黑的戶外,柴房方向亮起火光,接著就听到人們呼喊著救火。
軟軟躡手躡腳的溜到門口,果然,這里冷冷清清沒個人影。她顫抖著吸了一口氣,把繁瑣的嫁衣下擺撩起來,準備撒丫子跑路。
天太黑,軟軟模了幾次都沒有找到大門,忽然前面跑過來幾個人,軟軟迅速躲起來。
那幾個人中明顯一個可能是管家,他一面跑一面喊︰「快出去找人來救火,少爺還在柴房里沒出來,那里面存著好幾桶火油呢。」
他們過去後,軟軟呆了。她早該想到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九五之尊肯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麼又能干了放火這種勾當,現在深陷火場出不來,這可怎生是好?
軟軟想了想,轉身向著柴房跑去。
柴房里火勢很大,火焰吞噬著干草,貪婪的火舌四處蔓延,火苗迅速茁壯成火海,嗆鼻的濃煙飄散開來,風助火勢,映紅了半個天空。
軟軟睜大眼楮,想都沒想就沖到火里。
人很重要,他頭上的珠花也很重要,所以這個人必須救。
眾家丁只是往里面潑水沒有人敢進去,任憑張大戶喊破了喉嚨,不管他給人多少銀子,也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
可是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闖進火海里。
火勢很大,一進去就烤焦了她的頭發,她拔下頭上的法王傘,催動咒語擋在身前。有了法王傘的護衛,她已經感覺不到烈火的灼熱,但是轟然倒塌的梁柱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張嘴,卻嗆了一口濃煙,她吭吭咳著大叫︰「張二毛,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火焰嗶啵燃燒的聲音,屋梁倒塌的聲音,卻沒有那個結巴的一絲氣息。
軟軟咬緊牙根,逐一把橫木頂開。但是,火焰吞噬乾草的速度,遠比她的動作快,迅速火焰燃燒到腳底下。
咳、咳咳咳,對、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來放火。她一邊咳,一邊道歉,眼里都是被煙燻出來的淚水。「別急,我一定要救你出來——咳、咳咳咳——」她保證著,用疼痛不堪的肩膀,拚命的想把橫木頂開。
接連頂開幾根橫木,她已經累得雙腿直抖,非得連連深呼吸,使出最後的一絲力氣,才把橫木移開。挪開橫木後,她已經力氣耗盡,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狼狽的摔跌在地上。
「救命。」一絲微弱的聲音傳來,軟軟大喜,她往前爬了幾下果然發現了張二毛。
「快起來,我救你出去。」軟軟上前把張二毛攙扶在肩上,連拖帶拽往外弄。
從這到門口的距離不過十多步,可是軟軟卻覺得想走了好久,她幾乎記不起來是怎麼把張二毛交到張大戶的手里,也記不得自己怎麼樣暈倒在發燙的土地上。
她醒來日頭已經老高,她身邊躺著一個男人正睜著眼看著她,她嚇了一跳︰「你,你你干什麼。」
張二毛,確切說是當今皇帝劉暉沖她一笑,然後輕聲說︰「小聲點,別讓他們听到,謝謝你,是你救了朕,朕要封賞你。」
軟軟無力嘆息,你還是想想你怎麼能再當上皇帝吧,就你現在這樣拿什麼賞呀。
軟軟伸手到他鬢邊,拔下珠花︰「你還是先把這個還給我吧。」
劉暉看著她把珠花收起來,問︰「這個對你很重要,是你心上人送的?他人呢?」
「他人?他人很快就回來了,對了,或許他能夠幫助你。」提起瑯夜
,軟軟眼楮瞬間就像那初升的太陽,爍爍發亮。
劉暉傲嬌的轉頭︰「不用,朕自己可以。」
「你可以?你要怎麼做?」
「考科舉,朕若考中了定能入朝為官,到時候可以看到現今的皇帝又是哪個?不對,是哪個鬼魂佔住朕的身子。」
「你太天真了,哪能像你說的那般容易,就算你能當官見到皇帝,可是你又能怎麼進入以前的身子。」
劉暉不知怎麼回答,轉頭哼了一聲,軟軟輕聲笑了︰「皇上,我幫你。」
劉暉遽然又轉回頭︰「軟軟,你若助朕奪回帝位,朕封你為後,你是朕的小福星。」
軟軟為他的天真不知所措,她轉頭看著初升的太陽忽然想起已經過了*,不知巫女大人怎麼樣了,她*未歸,她找她一定是找瘋了。
此時子蘇已經受了*的煎熬。
被冰和火無盡的肆虐著,子蘇覺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劇烈的疼痛從身體還有五髒六腑傳來,還有那窒息的感覺感就絲線將她密密麻麻纏了個結實。她嘴唇蒼白,面色發青,頭暈目眩,想要嘔吐,四周什麼也看不清楚,混沌一片中到處是亂舞著的記憶殘肢和碎片,如幻影和破舊的棉絮一般被撕扯,被攪拌,分不出這些深處的記憶到底是來自誰。
她拼命想掙扎,可是那種驚天的力量太過巨大,容不得人絲毫反抗,在一陣陣仿佛鬼哭狼嚎的淒慘破碎的奇怪聲響中,子蘇逐漸失去意識。
外面車流滾滾,太陽很大,子蘇穿著白t恤卡其色七分褲站在大街上,四周明明人流涌動,他卻覺得自己站在一個孤島上,沒有人看見他,也沒有在意他,他又冷又孤單,像覆蓋冰雪。
他低頭,看見自己胸口戴著的孔雀石項鏈,他用手緊緊按住,似乎要壓在心髒里。
「子蘇。」一聲輕喚似在耳畔又似在天邊,他茫然四顧,就像在尋找自己失落的心髒。
「子蘇,子蘇。」溫暖的聲音就像暖泉流淌到冰冷緊繃的身體里,讓他陡然放松下來,遠處,隔著滾滾人潮他清晰的看見,一個人,白衣黑發,眉目如畫,輕笑淡然。
「孔瑄!」
子蘇一聲嘶吼,眼前的畫面忽然分裂破碎,就是錐子撅著太陽穴,他覺得自己要爆炸。
「娘親,娘親。」
又是一聲輕喚,帶著讓人融化的酥軟,子蘇張開眼楮看見一團金光包裹著一個小女乃娃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是誰?為什麼叫我娘,我是男人。」
那小女乃娃生的像一團雪,小小年紀便黑發連鬢,濃眉長睫,最漂亮的是他的眼楮,幽深如湖水卻又散著淡淡碎金,和孔瑄的一模一樣。
小女乃娃伸出處胖胖的小手拂開子蘇的長發,輕輕撫模著她的臉︰「娘親怎麼糊涂了,我是你的孩子呀,不過現在我還在你肚子里,要十個月後才能出生,」
「啊?你在我肚子里,可是你…。」子蘇指指肚子又指指孩子,這也太神奇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孩子胖胖的小手撫模著她的身子,輕輕的揉著她的肚子,「娘親,有沒有好點,我是孔雀明王的兒子當然生來就有神力,可是如論如何娘親都要堅持下去,如果你不能挺到爹來救你,我也不會生出來了,娘,你要堅強。」
孩子的手宛若清風細雨一點點撫慰子蘇殘破的身軀,和暖的光芒照耀在身上是一種釋然的溫暖。
子蘇抬手模模他軟綿綿的小臉兒︰「你真是我兒子?」
「嗯,娘親覺得我跟爹長得可像?」
「像,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小時候的孔瑄,對了,你這是幾歲的模樣?」
「娘,你是問我在你身體里的歲數還是在我爹身體里的歲數?」
「這?這要怎麼算?」
「我在你身體里自然才不到兩個月,可在我爹身體里至少有三百年了。」
「算了,就當我沒問過。兒子呀,你是個小寶寶就該有個小孩的樣子,不準這麼老氣橫秋,比你爹還討厭。」
小女乃娃眉眼含笑看著子蘇︰「娘
親,你要堅強,等我出來後就能保護你了,我真喜歡你的樣子,娘親,我愛你。」
子蘇瞬間心都要化了,她伸手想把孩子摟到懷里,結果金光一閃,孩子不見了,她還是躺在冰火之中,只是眼前不再混沌一片,隱隱看到空中懸浮著金色的咒符。
身體不是不疼,但是子蘇卻笑著把手放在平坦的小月復上,「寶貝,媽媽也愛你,我會好好保護你。」
這樣想著身體似乎也不那麼痛了,她掙扎著坐起來,雙手扣攏若蓮花,然後念起佛經。
孔瑄,我會一直等著你,直到最後一刻!
此時孔瑄正穿雲破霧飛往孔雀谷。
瑯夜騎在他背上,狂風在耳邊呼嘯,他貼著孔瑄羽毛雪白的脖頸,說︰「什麼時候幫我把封印解了?」
孔瑄道︰「解印需要耗損很大的功力,等救出子蘇再解印。」
瑯夜道︰「你是不是怕這次救人沒那麼順利?」
孔瑄點頭,頭頂上雪白的翎羽華光璨璨︰「恐怕早有人在等著了。」
話剛說完一頭扎下雲層,瑯夜身子晃了幾晃,忙揪住鳥毛︰「槽,你要降落倒是知會聲兒,差點把老子摔成肉餅。」
孔瑄也不和他廢話,在山谷間低低滑翔,早起的山民很多人都看了孔雀谷的上空出現一大片雪白的發光的雲。
無量洞前,白孔雀翎羽收攏,瞬間又變成一個長身玉立的大美人,像一朵祥雲般飄飄然降落。狼王就不夠酷霸拽了,他是給孔瑄拎著脖領子給拎下來的。落了地,他還一個勁兒子啊孔瑄耳邊磨牙︰「鳥兒,你不能落到地上等老子下來你再變身。」
回答他的只有簡介的倆字兒︰「不能。」
孔瑄前行幾步,眼眸轉冷,對著洞口抱劍打坐的人說道︰「東方先生,你何時也做起看門狗的行當?」
東方沐澤睜開雙眼,並不起身,他對孔瑄微微一笑︰「好說,能看守明王的女人,東方不覺得辱沒。」
孔瑄眼眸一眯,看著黑漆漆的洞門,想想子蘇便心如火焚,他不願再多和東方沐澤糾纏,淡然道︰「請你讓開。」
「明王說笑呢,我要讓開當然不必在這里看守了,看來明王已經恢復了法力,已經不是那個在神祠避難的神女了,也難為明王,竟然可男可女可屈可伸,真是讓人好生佩服!」
瑯夜心里這個氣呀,媽蛋你這個混蛋王八小白臉兒,罵人不帶髒字兒呀,你他媽的不就想說鳥兒不男不女嗎?
孔瑄涵養很好,他知道東方沐澤想引他生氣,更想拖延時間。這個動力有什麼他比誰都清楚,子蘇在里面多呆一刻就要多受很多苦,當下他抽出孔雀翎合成鳳翎劍︰「東方先生,既然不讓開,本尊就不客氣了。」
東方沐澤卻並沒有抽出誅仙劍,而是上下打量孔瑄︰「明王,當真是破三仙八島,九王十星?依我看,也不過如此。」
「你可以自己試試?東方沐澤,你不過是截教通天教主四大弟子多寶道人的徒弟,你的師尊也不敢對著本尊狂,你雖然拿了誅仙劍,可是你覺得你能和本尊對陣嗎?」
「想不到明王已經看出我的來歷,不錯,師尊在碧游宮講過,這神佛之中有三個人是不能惹的,天帝,如來,還有一個就是你明王。東方不過是一介凡人,能和明王過招也是三生有幸。」
孔瑄刺出一劍︰「那你還等什麼?」
東方沐澤身子微微一低,誅仙劍便自己出鞘,迎著孔瑄的劍而上,劍氣激起的滾滾寒氣仿佛將光都凍結在半空。
孔瑄皓白手腕一翻,修長指尖輕彈,頓時將冰凌一樣的光柱激的粉碎。
東方沐澤飛身而上,口中念念有詞,瞬間誅仙劍幻化成千萬把雨點般直取孔瑄。
孔瑄猛然提氣,渾身殺氣大增,他舉劍當空一畫,便布下結界,那些幻化出來的誅仙劍踫到結界紛紛折落,只剩真身凝萬丈寒光似乎要剖開結界。
孔瑄左手虛空一劃,手中便擊出銀色掌影,那銀光中似有孔雀眼萬點,閃閃爍爍,似煙花開放,甚是好看。
東方沐澤當然知道越是好看就越危險,他急急招回誅仙劍,御劍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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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孔瑄不願再和他周旋,他以靈力喚醒鳳翎劍,只見空中似有一只銀鳳上下飛舞旋轉,攻勢又急又快,似要把人吞噬。
半空中兩劍相撞,火光四濺,都為上古神兵,鋒利程度不遑多讓。
但是東方沐澤的真氣遠遠比不上孔瑄,他且戰且退,顯然已經居于下風。
孔瑄兩個縴長的手指在空中一夾,一片雪白的羽毛變像暗器一樣向著東方射過去。
東方沐澤腳下一滯,那羽毛已經到了面前,他偏身一迎,噗,正釘在肩膀上,瞬間變把露在外面的羽柄染成紅色。
孔瑄一聲冷哼,單掌迎著東方的面門直劈下來,東方沐澤眼看躲閃不及,只得閉眼硬生生接下他一掌。
忽然空氣中黑風狂亂,接著風中出現一個渾身裹在黑霧里的人,他戴著黑紗手套的手掌接住了孔瑄一掌,頓時孔瑄覺得勁力已給對方化解,接著眼前黑霧在颶風中旋轉,等霧氣消散,他人和東方已經杳無影蹤。
瑯夜狠狠擊掌︰「槽,讓他給跑了。」
孔瑄顧不得這些,大步跑進洞里︰「先別說這個,救人要緊。」
長長的甬道回響著孔瑄的心跳,他覺得自己每一步都是踩在心上,斑駁的壁畫晃過眼楮,假的碧水蓮依然盛放,他瞪著那面畫著地藏菩薩的那面牆,輕輕用手一推,石門開了。
孔瑄深吸一口氣,忐忑著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