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又是一桶水,到入了巨缸之中。
這已是何來今日所挑的第二百擔水!
抬頭看了看天色,尚不到午時。
「今日水已挑完,時辰稍早,先到林中伐上棵樹,再去午食吧。」
何來如是想著。
……
三月時光,輕輕流過。
干活的第一天,笑和尚便令何來挑足一擔兩桶,每桶二十斤的水,整整十擔!
之後,還需劈夠整整一棵樹的柴,而且必須有得成人腿粗的樹木,由伐倒,到劈柴,一人完成!
……
而後,每日活計逐漸增加,到了三月後的今天,挑水用的已是精鋼扁擔,扁擔兩頭掛的,也是可各自裝水百余斤的精鐵大桶!而挑水的數量,也增至了兩百擔!
至于劈柴,則須劈足十棵大樹之量,且每棵大樹,還須得有至少一名成人合抱粗細!
……
這挑水劈柴的伊始之日,何來尚算輕松。奈何笑和尚眼光太毒,計算太精,從第二日起,竟都能每每卡在何來的極限處加量!不過短短七日,已無半分內力真氣,全憑肉身的何來,便有些吃不消了。
然而那日晚間,笑和尚卻飄然而至,教了何來一門專門用在挑水劈柴時的呼吸運力法門。
然後……便一直然後到了三月後的今天。
……
笑和尚所授的法門,效果極好!不僅令得何來挑水劈柴的能耐大漲,更為重要的是,每日一覺醒來,何來都是精力充沛,再無半分疲倦!
這也是年僅十四的何來,能在如此強度的勞作下,堅持了足足三月的原因。
可惜三月來,每日除了干活,幾無空閑,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借那閑暇時光探听消息,也就無從說起。且每日晚間,從亥時起,普通僧人都禁止出房。
于是,晚上的時光,除了休息外,何來同樣也做不了其他。
而更讓何來無語的則是,不知道笑和尚是如何安排的,何來挑水和伐木的地方和過往路徑,都僅有何來一人,就連個交談打探的對象都無!
能遇到其他僧人的地方,唯有兩處,一是飯堂,二是……糞房。
可惜每日,不知笑和尚作何想法,竟然次次都在路邊等著何來一同去飯堂用餐!
無視笑和尚,在飯堂和別人套近乎,作些打探?何來自覺還未蠢到這般田地。
在何來心中,待在形象已由和藹可親,變作了笑里藏刀,口蜜月復劍的笑和尚身邊,須得萬分警惕,絲毫大意不得!
……
笑和尚常常出沒于糞房——何來僅剩的一個有機會結交其他僧人的糞房。
每當何來在糞房附近,或刻意,或無意的擁有某些機會時,笑和尚總會詭異的出現,然後‘好心’的送何來回到他那間獨自位于崖邊的‘單人廂房’……
……
……
這一天,酉時末刻,終于完成了挑水劈柴任務的何來,拖著疲憊的身軀,匆匆的用完晚飯後,便告別了笑和尚,回到了住處,想要早些歇息。
誰知,一開門,剛想往床上躺去的何來,卻听到了在這天陀山,自己最為熟悉,也是最為頭痛的聲音︰
「賀施主,小僧有禮了。」
發現何來未曾發現自己,笑和尚當即開口道。
嚇了一跳的何來,不由一時凌亂。
「都發展到不請自入了……」
這般想著,無奈的何來,開口詢問道︰
「不知笑大師有何指教,適才飯堂之時何不相告?」
「小僧突然想和施主說說話,于是便來了。」
呵呵一笑,對著何來施了一禮,笑和尚溫和的說道。
「賀施主不必客氣,不用站著,請坐。」
何來臉皮抽動了數下,無語坐下。
此時的何來,可說是又累又疲憊,又氣又無法。
索性一語不發,靜看這笑和尚有何說道。
「施主手腳的繭是新繭,只是用藥物做舊了。小僧眼神不錯,看施主平日行走,挑水砍柴的細微之處,再對照施主的繭形、大小、軟硬,卻是一清二楚。」
頓了頓,臉上稍顯惋惜之色,笑和尚接著說道︰
「其實近幾日,施主的行止,小僧也很難看出破綻了,可惜施主不是近幾日來的。」
看了看臉色有些發紫的何來,笑和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繼續說著︰
「賀家村的教書先生是外地而來。」
稍稍一停,似乎生怕何來不明白自己為何能知曉這種細節,笑和尚還特地解說了一二︰
「小僧自己在江湖中有些關系,不像小僧智達、智廣那幾位師佷般無能,小僧飛鴿請了幾位友人幫忙,查到了許多消息,其中便有這人的情況。」
「他連童生都不是,大字到是識得百余,但教化一方,哪怕只是個人口尚不過百的小村,也還是差了點的。但從施主的言談看,學問卻比他還強些,而且不止一點。關鍵是,這段時日,同施主相處以來,小僧發現施主實非聰穎之人,那樣的教書先生,又在無書可看的小小山村,實在教不出施主這樣禮數周全的學生。其實,就是許多大族中,不少不學無術的童子,也不及施主禮數周全。」
居然歉意的同何來行了一禮,笑和尚這才接著說道︰
「施主初來之時,相比現今,氣質之間還是頗有差異的,畢竟日日都這般累,有所疏忽,也是難免,倒是不怪施主。只是,疏忽之後,許多時候,施主看來,真的比世家公子,還像世家公子……」
語速逐漸變快,笑和尚似是進入了狀態……
「施主太過小心了,雖然小僧時時守在施主身邊,但施主也不該這樣不敢與人交流啊,哪怕僅僅只是為了迷惑小僧,施主也該故意與人交流下的。
施主學的潛隱之能,不到家啊!」
……
……
林林總總,滔滔不絕,笑和尚足說了半個時辰,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何來從听到第一句時的緊張,再到後來的羞愧,直到最後的徹底麻木。
「到底不是這塊料啊!何況僅僅培訓了數月,又怎比得了那些自小就訓練的鷹崽?」
何來心頭感嘆。
「實在是對不起李鬼的教導……」
想到這,何來心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李鬼最後叫我用心武學,是不是早已看出了我不是這塊料?」
「我能夠過關,不過是情況特殊罷了?」
「閣中能人不少,這般大事,為何敢叫我來?哪怕我成就了大金剛體,也不可能啊?」
……
思緒紛沓至來,笑和尚卻還在一旁口如懸河,而且如大河決堤,濤濤不止!
越听越煩,越想越傷!
何來再也按捺不住,既然事已至此,索性豁了出去,不再顧忌!
于是,何來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來,打斷了黃河泛濫的笑和尚,一手指著他的鼻頭,喝問道︰
「你待怎樣?!!」
笑和尚聞言,不由微微一愣,打住了話語。數息之後,卻是反應了過來。
雙頰一紅,月光下看來,這笑和尚,竟似有了些許羞澀……
對著何來恭敬一禮,笑和尚尷尬的一笑道︰
「小僧閉關太久了,難得與人說這許多話,有些忘形了,謝過施主喝止。」
眼見何來嘴角抽動,又有想要發作的趨勢,笑和尚敢忙說重點︰
「小僧只是想收施主為徒。」
……
幾個剎那後,何來腦中方才轉過了彎來,不由雙目圓瞪,不可思議的反問道︰
「為…………徒?」
笑和尚似乎有些心虛的一笑,答道︰
「對。」
「智字輩,與智玉師佷他們師兄第相稱。」
接著似又想起了什麼,笑和尚補充道︰
「法號智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