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永 第三十一章 千鴉

作者 ︰ 丘泉

紅日初升,天光乍放。

天陀山向陽峰頂。

何來盤坐于一塊巨大的青石之上,渾身白色氤氳環繞,整個人在白氣之中,若隱若現。

恰在這時,旭日東升,紫氣東來,氤氳中人影一震,白氣全消,露出了何來的身形。

雙目一睜,何來仰首向陽,口中輕喝一聲,雙掌做出舉鼎之勢,緩緩向上推出,雙手掌心之處,竟隨著推舉的動作,冒出了尺許白光,其色如玉,幾成實質!

隨著何來雙掌的緩慢上舉之態,白光不住暴漲,噴涌而上,不斷沖入更高的天際。

當何來雙掌推到極限之時,白光已有了足足丈許高!

光芒伸縮不定,似欲更上一層。

而這時,雙掌高舉的何來,渾身竟也隨著那光芒的一伸一縮之間,微微顫抖著,只是臉色寡白,竟有下一刻便將支撐不住之感!

便在這時,何來大吼一聲,面上金光一閃,似是破除了什麼禁錮,已有丈許高的光柱猛然間再行往上一吐,竟又噴出了尺許高的金光!

待到此刻,何來方才放松下來,雙掌一收,漫天的異象頓時全數消散。

長長的呼出了口氣,搖了搖頭,何來向著不遠處同樣盤坐在一塊青石之上的笑和尚,訴苦似的說道︰

「這金光掌力,真真難練!」

話方出口,何來右手便隨意一揮,只見得掌上金光一閃,而不遠處一塊足有人高的巨石,隨即便被震為齏粉!

山頂風大,下一剎那,‘巨石’已被吹散無蹤。

「不過這威力,卻也著實不凡!」

何來面現滿意之色,又補了一句。

……

何來師徒二人回到金光寺,已有一年半的時光。

每日間,何來便隨著笑和尚,在這天陀山上人跡罕至的向陽峰頂打磨內力,習練招法。

……

過去十年來,何來已從笑和尚處學練了諸如般若掌、拈花指、金剛不壞體、袈裟伏魔功、一葦渡江等等諸多難易有別的寺中絕學,且各門絕學的所有關隘訣竅,也都已了然于胸。

只是,每一門絕學,何來修煉的時間都不太長,大多不過堪堪入門罷了,甚至有幾門難度頗大的絕學,更是連門都未入,僅知其然而已。

不知笑和尚作何打算,從一開始,便吩咐何來無須專精哪門絕藝,只須把他傳下的該門武學練個大概,立即便會傳下另外一門。

……

就這樣,足足十年的時光,任何一門拿將出來,都能叫江湖中九成以上武林中人視若珍寶禁臠的功法,何來硬是練了一籮筐,而且是很大的一籮筐!

然而,除了少數幾門經常用到的功法,比如趕路用的一葦渡江,挨笑和尚打專用的金剛不壞體等,由于何來長年累月,時常的使用而修到了一定的境界外,其余的功法,何來也不過僅能說個‘會’字罷了。

但回返金光寺這一年半來,情況卻是大異之前。

一年半的時光里,何來僅僅學到了三門功法!而每日,笑和尚也只許何來在打磨內力之外,練這三門功法!

其一,便是這門威力驚人,同何來金光大法配合無間的玄奧掌法。

此門掌法,便是號稱非金光大法小成者不能練,而如一旦練至小成,二十丈內,可擊石成粉,甚至能擊鐵成泥,且避無可避,擋不能擋的天下第一流掌法——金光掌!

金光掌固然威力不凡,但要練成,哪怕小成,也非易事!

即便是有著笑和尚這樣的高人日日指點,何來也同樣每日勤修苦練,不曾懈怠,但仍然足足化了一年半的時光,金光掌力才達到了今日這般的境界。

……

每日日出之時,何來都須攫取初陽紫氣,化入掌力之中,更要運轉內力,按照金光掌的相關法門去強化相應經脈……

這金光掌力的修煉,可謂既費力,更費時!

時至今日,何來方才蓄滿了足夠的紫氣,練成了金光掌的第二重掌力。

至此,金光掌終于勉強算是小成。

只是,沒有先天真推動掌力運轉,這金光掌力終歸有所缺憾。

僅憑後天真氣推動,這掌力一出,擊石成粉自是沒有問題,但距擊鐵成泥,卻還差之甚遠。

便是掌力的範圍,也不過堪堪七、八丈,就到了頂。

若是再遠,擊粉成粉當然沒問題,如不遠得太過,擊石碎裂也問題不大,但欲擊石成粉,勁透石心,便純粹是作夢了。

……

對著笑和尚呵呵一笑,何來起身,在這山頂數十丈方圓內飛快騰挪奔竄,不時一掌擊出,只見金光一閃,頓時數丈之外,便會有一石成粉!

練習了一番,自覺對掌力的範圍和威力都掌控自如後,何來停了下來。

笑和尚目露贊許之意,看著何來點了點頭,說道︰

「你這金光掌第二重境界的掌力確實成了。

雖然距離和威力都差了些,但‘金光一現,掌力便至’,這金光掌最為重要的特性,卻未曾喪失。僅憑此節,便已遠非江湖中其他劈空掌力可比!

先天五層樓之下,便是先天四層樓,遇到這般掌力,也只能硬接,騰挪躲閃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來,只要你內力修為佔優,自己小心一些,在你的修為未超過先天五層樓之前,僅靠此掌之助,便已能勝過任何同階之人!」

話語間,淡淡傲意流出。

何來略有些志得意滿之感,而笑和尚卻突然一時沉默,數刻之後,方才再度開口。

「配合金光大法的幾門最為重要,也是威能最大的功法,為師都已教授于你了。日後,你需勤練不輟!莫要墜了這些神功的名頭!」

笑和尚目光幽深,看著何來,緩緩說道。

……

……

又是兩個月過去了。

正在向陽峰頂吞吐日出紫氣,修練金光掌力的何來,突然听到了一陣刺耳的鳴叫聲。

「哇!……」

「哇!……」

「哇!……」

……

陣陣如金石摩擦,不堪入耳的聲音不斷傳來,且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聲音尖銳,直刺入心,聲音更是淒厲,仿佛竟能撕裂這刺入的心……

何來的心。

……

何來不想听。

但聲音太大!

何來不想看。

但頭頂已被鴉群遮蔽!

……

千鴉齊臨,遮天蔽日!

它們正在鳴。

齊鳴。

千鴉齊鳴!

……

一個巨大的鴉群,出現在了天陀山上空,擺出了一個個奇怪的隊形,不斷的盤旋著,鳴叫著。

只是,常人眼中的奇怪隊形,看到了何來眼中,卻是不然。

那是一句句話語!

更是一個個命令!

……

來自鷹閣的命令。

……

仿佛回到了在李鬼手下,那生死徘徊間訓練的歲月,無數深入骨髓的記憶,一瞬間便沖破了何來有意無意的回避,洶涌而來。

逃不開,躲不掉!

于是,何來很自然的看懂了天上的話。

自然到何來心冷……

……

默然站在峰頂。

頭上一片昏暗,心中更是黯淡無光。

不過片刻之後,這個默然的身影微微抖動。

「哈哈……」

「哈哈哈哈……」

一陣陣輕笑聲,突然自何來口中傳出。

……

容光已不再黯淡,心中也不再煎熬。

何來雙目精光一閃,猛一抬頭,直欲仰天長嘯,抒發胸中已下的決意!

……

十一歲時,自己選擇了逃避。

但這一次,何來不想再逃,不想再避,更不想被絲毫畏懼所左右!

一番思量下,何來心意已決!

無可動搖!

……

但長嘯聲,卻未能出現在向陽峰頂,去向那四方八面,傳遞何來的心意。

只因為,這聲長嘯尚未及沖出咽喉,便已戛然而止!

……

就在何來仰首作勢之際,一道身影來到了何來身後。

同時,一只大手搭上了何來肩頭,在一瞬間,便封住了何來所有的氣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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