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來其實並未走遠。
客棧中發生的一切,盡皆映照在了何來的神識之中。
第一次殺人,殺的還是一位即使在鷹閣資料中,也看不出幾分污跡的好人,何來遠未像眾人所看到的那般輕松。
……
身體無恙,心頭沉重。
杵著一顆小樹,何來沉默良久,目光中散出的迷惘和動搖,都漸漸消失。
帶著一顆,已然慢慢變得堅硬、冰冷的心,
何來離開了。
……
當決定重返鷹閣的那刻起,何來便已在足夠強大前,失去了心軟的資格。
要麼你死,要麼我死。
所以
還是你死吧。
……
……
二月初六,驚蟄。
桃始華,倉庚鳴,鷹化為鳩。
……
紅鷹堂賀東來,擊漕幫分堂堂主錢有安于長街之上,一擊滅殺!
此訊一出,南山江湖為之震動!
這才隔了幾天?連續兩次刺殺,兩名強大的先天高手,就這般殞命了?
這可是先天高手啊!
近些年來,除了金光寺一役,南山有多久未曾連續死過先天高手了?
一年?還是兩年?
只是,議論紛紛的江湖中人,卻都不知道,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當‘賀東來’兩次成功擊殺先天高手的消息傳遍南山江湖之時,‘賀東來’的第三次出手,業已完成。
……
二月廿一,春分。
玄鳥至,雷乃發聲,始電。
……
一份厚厚的資料,正執在何來手中。
面容嚴肅,何來認真的翻看著。
這最後一考的目標是個高手!
真正的高手!
曾喪命在其手中的先天,可不止一人!
疑已先天二層樓的吳大王,很可能比何來之前所殺的兩人,加起來還要厲害十倍!
……
武道發展了無數年。
由于時間太過久遠,所以,天賦駭人,曾笑傲江湖的絕世高手,在這段悠長的時光中,也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但任憑一人天賦再如何驚人,在這幾乎無盡的武道歷史中,也從未出現過能夠越過一層樓的差距,擊殺二層樓的先天一層。
沒有。
一個都沒有!
……
看完吳大王情報的何來,沒有驚恐、憤怒、不滿……等等任何的**情緒,更未曾去申訴這份不公——已不止是不公,這是傾伐!這是謀殺!
……
何來笑了。
何來很開心。
欣然接下了命令,何來孤身離巢。
無人注視的獨自行走在山林之間,何來的步伐,甚至都帶上了點點詩意。
……
一切只因為,吳大王是個壞人。
一個公認的、徹頭徹尾的壞人!
……
一百零九招,何來斃敵于天王山莊!
……
……
「這不可能!」
接到了手下線報,李道長立時從椅中彈起,驚呼出聲!
疑似先天二層樓的何來三考目標‘吳大王’,不是疑似,而是真真切切的先天二層樓!
……
越是低調,才能活得越長。
吳大王深諳此理。
所以,哪怕是已早早進入了先天二層樓許多年,江湖中人,大多,卻還以為其依舊是先天一層樓。
……
但瞞得過世人,又怎能瞞得過鷹閣?
李道長安排何來去對付此人,不過是想讓何來服軟罷了。
否則,真要安排一個先天一層樓去對付先天二層樓,那李道長這個紅鷹堂代堂主也不必做了,蕭離火第一個就繞不了他!
壞了規矩,李道長必須死!
但李道長不怕。
接到必死任務的人都沒怕,他又為什麼要怕?
年紀輕輕,先天中人,閣主看重,前程遠大……
怎麼看,也不像腦子有問題的何來,可沒有任何送死的理由。
更何況,為防萬一,身為老江湖中的老江湖,李道長還曾另派了一名修為精深,在其眼中,一身功候實力,遠遠強過何來的先天盯著梢,看住了何來。
……
孰知,何來真的去了……
在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躲過了那名先天的監視後,何來大搖大擺的步入了天王山莊,強殺了先天二層樓的吳大王于自己老巢!
……
一面慶幸著何來成功了,雖然不爽,但這樣一來,身後有人的自己,大概也就沒事了,至少沒大事了。
一面仍舊無數遍的在心中推演著。
但李道長唯一能得出的結果就是︰
這不可能!
……
……
這當然可能,而且是不可不能。
何來又不是傻子。
再怎麼嫉惡如仇,也不可能真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
但何來有神識。
有那在得到了‘鍛神’後,甚至還超越了普通大宗師程度的神識!
如果面對的是同樣擁有神識之人,哪怕神識遠弱于何來,但只要何來的修為差之太多,到頭來,何來依舊難逃一個‘死’字!
思感念力,只有到了‘神念’的程度,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但那是丹化成嬰後,元嬰中人方能擁有的力量。
那太遙遠了,比十萬八千里的媽媽還要遠……
……
然而神識之力,哪怕是最為弱小的神識之力,在先天之中,除了金光寺的太上長老一級,又有幾個能有?
或許,整個江湖,除了何來,一個都沒。
……
反正,吳大王九成九沒有。
而當何來行到了天王山莊附近,在神識映照下,更是可以十成十的完全確認,吳大王絕對沒有!
所以,何來放心大膽的進去殺。
有超越普通大宗師的神識之助,先天二層樓,對于矮了足足一層樓的何來而言,並不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
吳大王很憋屈。
一個明明只有先天一層樓的先天雛兒,自己居然怎麼也打之不到,甚至無法對其造成任何威脅!
每一次出手,自己都是志在必得!
可在出手的瞬間,自己都會一個恍惚,然後不知打哪去了……
吳大王很是懷疑,這人要是不為了拉著自己喂招,恐怕一個照面下,恍惚的自己便已被當場擊殺……
但即使不停的恍惚,吳大王也依舊很努力的在不停出招。
只因為,吳大王可不是什麼江湖初哥,很是能看清形勢。大約的,能夠看明白形勢,知道當自己停手,或是黔驢技窮的時候,或許便是自己殞命的時刻。
當死亡還在遠方之時,或許天下的每一個人,都是能笑談生死的‘勇者’。
但當死亡真切的到了身前不遠,那對天下間的絕大數人而言,哪怕能多活一瞬,也是好的。
貪福惜命的吳大王,無疑屬于‘絕大多數’……
……
吳大王拼命的壓榨著自己。
但在有出無進之下,存貨就是再多,也有掏空的時候。
于是,當第一百零九招時,用盡了所有手段,開始重復使用招式和應對法門的吳大王,理所當然的死了。
……
……
如果對手只是先天一層樓,在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何來是不會動用神識壓制的。
借之磨練自己的金光大法,豈不合適?
同層之內,金光大法的強悍,已足以抹平幾乎任何的差距。
那才算是物盡其用!
但當差距大到了跨層之時,就非金光大法所能抹得平了。
先天每一層樓間,差距巨大!不靠神識,吳大王殺何來,不會比殺只雞更難。
所以,何來只能很是無奈的動用了神識。
……
……
為民除害的何來,本該因為胸懷大悅而舒展的眉頭,卻意外的蹙了起來。
只是因為,何來身後,吊上了個尾巴。
小尾巴。
……
……
這是一個小女孩,yin婦yin童yin幼女……只差yin天yin地的吳大yin王,剛剛擄來,還不及享用的小女孩。
在何來擊殺了吳大王後,小女孩看向何來的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感激和親近!
但除了小女孩外,其他天王山莊中人,望向何來的目光,充滿的,卻都只有深深的畏懼……
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跟著何來出了山莊。
小女孩艱難卻不棄的尾隨何來走了足足三里地!
何來很無奈。
……
不是何來沒有惻隱之心。
在山莊之中,何來就已詢問過了小女孩,其家人父母的情況和位置,但得到的回應,卻只是搖頭。便是詢問山莊的其他人等,也皆是一問三不知。
非但如此,趁何來貼近的時候,小女孩不止雙目淚汪汪的看向何來,一雙小手兒,更是死死揪上了何來的褲腿不放!
何來一時無法,就這樣,何來走一步,小女孩揪著跟一步,不敢走快,又必須離開復命的何來,便帶著亦步亦趨的小女孩行了足足三里地!
停下了腳步,看到小女孩瑟瑟發抖的身體,那雙依然緊緊揪著自己褲腿的小手,看著她望向自己,那對水汪汪,依然充滿了喜悅和感激,渴望著親近的大眼楮。
何來當即無語,讓其知難而退的打算徹底告破。
知道小女孩的身體已到了極限,何來尋思了片刻後,嘆了口氣,在心中大大的寫了個‘服’字!
而後,何來彎下腰去,抱起了小女孩,飛身離去。
……
依偎在何來懷中,小女孩的臉上,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開心笑容。
但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深處,卻是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狡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