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新調來照顧白沐卿的丫鬟一早就來了——叫采玲,長得清秀,干事勤快麻利,話也不多,一看就是教過的。其實白沐卿知道,這個劉左昂哪來這麼好心。說是照顧她,實際上是多一雙眼楮盯著,本質上就是軟禁。而自從上次以來,她就再沒見過劉左昂和任何公館的其他人。除了紅珠和采玲。
白沐卿已經足足一個星期沒踏出房間半步,就連公館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飯菜都是采玲端到房間來的。房間很大,全是西式格調,往里還有一間獨立洗手間。
不行!我不能繼續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不能就這樣讓他們將我送走!
白沐卿心里吶喊著,「啪」地一聲拍響了茶幾,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問紅珠道︰「紅珠,你們家老爺打算這樣軟禁我到什麼時候!」
「小姐,我……」紅珠一臉的不知所措︰「老爺只吩咐了要照看好您,別的什麼也沒說。」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白沐卿站了起來走向窗邊將視線投了出去︰「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這個……」
正當紅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白沐卿的質問時,一直站在一旁的采玲不緊不慢地開口了︰「老爺業務繁忙,平時就是這樣大半個月也很少見到他人的。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和我們說,待哪天老爺回來了我們會轉告他的。」
采玲面無表情地說完又兀自低下了頭,好像沒事人一樣站到了一旁。白沐卿橫眼一瞄,就明白了采玲的言下之意。一副官方口吻!前幾天她還見劉左昂他們西裝筆挺地出去了,何來大半個月?看她那說謊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等級一定在紅珠之上。不好對付啊!
白沐卿思索著瞥了采玲一眼,腦袋急速飛轉。該怎麼辦才能見到劉左昂呢?就算見不到他,至少也得讓她見到葛飛或者億青也好。必須讓他們先把自己帶去拍賣會才行!
白沐卿正愁該如何是好之際,樓下突然傳來幾聲喧鬧,仔細一听,不是自己正念叨的人嗎?
「老子非一槍斃了顧普天這個王八蛋不可,竟然敢當面頂撞我們爺,他老子都不敢這樣說話,他一個龜孫子,找死!」
「誒~~葛爺回來啦,快快,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啊?叫廚房快點!」
「是~~~」
「吳管家,今天爺不回來,億青出去辦事也還沒回來,叫廚房少炒幾個菜。」
「誒,知道了。」
白沐卿悄聲走到門口附耳听著葛飛與吳管家的對話,心里沾沾自喜地想著,救星來了!
據這幾天的觀察,白沐卿發現劉左昂,葛飛,億青三個人當中最好下手的應該是葛飛。因為他性格火爆,沖動,容易上當。不過,既然能得到劉左昂的重視那他自然不笨。只可惜,遇到姑女乃女乃她白沐卿,認栽吧!
「紅珠,我有點冷,你去把窗戶關上吧。」
「是。」
白沐卿故意支開紅珠,趁著采玲下去拿飯菜時迅速打開房門往外沖去,想要見上葛飛一面。可沒想到的是,她才剛跑到樓梯口一只腳還沒落在第一個台階上,迎頭便踫上了正端著飯菜往上走來的采玲。
該死!
她暗叫一聲,與采玲四目相對。
「小姐,您怎麼下來了!」采玲一臉驚訝地看著白沐卿著突兀的出現,但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無表情。
白沐卿愣了愣,原本懊惱的神情瞬間變得若無其事,卻故意提高嗓門無理取鬧地說道︰「腳是我的,我就算光著兩條腿走到黃浦江也不關你的事!」
采玲一愣,詫異白沐卿這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行為,也沒跟著較勁,只是很緩和地勸說道︰「請您回到房間去吧,我把飯菜給您送上來了。」
「我不吃!」一看不好,白沐卿索性沖了下去,手一撩將采玲手中的飯菜全打翻了。剎那間,飯菜四處飛濺,倒得滿地都是,連白沐卿自己的身上也沾滿飛灑出來的菜湯。采玲就更不用說了,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要摔下樓梯時,千鈞一發,白沐卿眼疾手快地伸手將她拉住。雖是嚇了一大跳,心有愧疚卻故意裝出一副嬌蠻專橫冷漠無情的樣子,甩開了采玲的手,冷哼一聲,站在了一片狼藉的樓梯口,干眼望著疾步趕來的葛飛。
「呀!怎麼會這樣?怎麼辦,怎麼辦!」听到聲響急忙跑出來的紅珠被眼前的情景慌得直跳腳,瞪大著眼珠子看著滿地的飯菜和狼狽的白沐卿與采玲二人,不知如何是好地站在原地團團轉。
不過,哄鬧聲和紅珠的嚷叫聲還是成功地引來了葛飛的注意。
「怎麼回事!」葛飛信步跑上了樓梯,一上來對采玲這麼大聲吼叫道。
原本半蹲著的采玲見狀索性跪了下來,低著頭顫著聲道︰「采玲該死,不小心打翻了飯菜……」
「不是這樣的!」見葛飛好不容易來了,白沐卿連忙截斷了采玲的話,接道︰「是我故意掀翻飯菜的!」
此話一出,讓原先將怒氣加于采玲身上的葛飛若有所思地轉過頭,把懷疑的視線落在了白沐卿的身上︰「大小姐!您不在房間好好休息著,跑下來做什麼?」他看了眼白沐卿漲紅的臉,又瞟了一眼滿地的飯菜,感覺不大對勁。
「讓你呆在房間一個星期除了吃就是睡的,也沒個說話的人,你不發瘋才怪!」
白沐卿喃喃的埋怨聲傳了過去。葛飛無奈,好生安慰說︰「這沒辦法,你現在身子還沒好全,不能亂走動。」
「你見我這個樣子是沒好全嗎?」白沐卿單眼瞟看葛飛,冷哼著鼻子道︰「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想說話也不要這樣大動干戈啊。」葛飛雖是嬉笑著但余光卻極銳利地掃視了一下地上的飯菜,吳管家一瞄,連忙催促下人清理了起來。
「怎麼,我發個脾氣都不行?」白沐卿能夠感受到葛飛按捺的不悅,卻還是故意挑釁般走近他低聲在耳邊道︰「我也要去!」
「?」葛飛的臉立馬 當一下,陰沉了下來,語氣中透著一絲心虛︰「去哪兒?」
白沐卿隨手將沾在肩膀上的菜葉拿起來摔在了葛飛的腳邊,憤道︰「你們心知肚明!」
哼!你們若不答應,我就大鬧公館,天天鬧,折騰得你們頭疼!
白沐卿早就這麼打算好了。來軟的不行,那就換著來硬的!
「大小姐看來今天心情不好,」葛飛皮下肉不笑地笑了笑,抬頭看向紅珠命令道︰「把小姐帶進去。」
「你別扯開話題!」
見葛飛想視而不見這個話題,白沐卿顧不及什麼,上前就擋在了欲要轉身的葛飛面前不依不饒地推開伸手想要收拾飯菜的下人得寸進尺道︰「你們如意算盤打得響,但我也不笨。拍賣會我是非去不可的!」
「……」葛飛沒說話,嘴里似乎偷偷地念叨著什麼,但是臉上依舊掛著沒有感情的笑容︰「看來大小姐是真的好全了,那麼我也該跟爺說說,什麼時候將您送回英國去了。」
「你威脅我!?」白沐卿憤怒地瞪向了葛飛一臉的隱忍,兩人對峙著,都沒有出聲。
「跟你我說不清,你叫劉左昂來,我跟他說!」
「爺忙得很,恐怕沒時間。您還是有什麼話跟我說了好了。」
「……」白沐卿被葛飛「靈巧」的躲避氣得差點要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喊,可回念之間猛地意識到對方是故意要激她,遂迅速把滿腔的怒火冷卻了下來,話中帶刺地反過來刺激葛飛道︰「你又做不了主,又不讓我見劉左昂。怎麼,你和這些下人有什麼區別?不也只是劉左昂養的一條看門狗!?」
白沐卿以為尖酸刻薄的故意嘴臉可以惹怒葛飛,卻沒想到他只是皺了皺眉頭,好像自己說的侮辱性的話完全不在說他似的,不痛不癢地扯了扯嘴角竟還笑對她說︰「我葛飛就是我們爺的狗,也只是我們爺的狗!」
「你!」白沐卿沒想到葛飛會給她來這一招,差點中計地又要被牽著鼻子走了!
這言下之意就是說除了劉左昂的話,他誰的也不听?!
「哼!」白沐卿心有領會地冷哼了一聲,轉身打算往會走去,卻在剛邁出了一步後,又停住了,側著身詭笑道說︰「原來葛爺是狗派啊!那作為一條狗,您還真是忠心啊!」說這話時,白沐卿心里不知道暗罵葛飛多少次了。盡管初次過招自己處了下風,但並非什麼情報都沒有撈著!
「采玲的事就別為難她了,事是我先挑起的,她們都沒錯。」白沐卿為紅珠采玲求情道。
葛飛點點頭︰「這個我知道怎麼辦,不勞大小姐您費心。」
話雖如此,可若不是做下人的沒有盡忠職守會給白沐卿鑽了空子嗎?懲罰,自然是少不了的!但看葛飛陰氣的眼角散發出的不耐煩就知道,今天的下人們是要遭殃了!
想到這兒,白沐卿不禁又心情大好地偷笑了幾聲故意賣關子對葛飛說道︰「哦,對了!」真不巧,葛爺若是狗狗派的話,那我就是貓咪派了!」
「貓咪派?」葛飛愣了一下,有點听不懂白沐卿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一個人輕聲嘀咕地站在原地不解地望著那抹一時氣憤一時喜悅,難以捉模的麗影,犯起了糊涂。
他可不知道,今天這一鬧才遠遠只是一個開始。自古貓遇見狗,有幾個是風平浪靜的?白沐卿本想用理智一點的辦法讓葛飛屈服,可是今晚的試探充分地證明了葛飛是個軟硬不吃的人。那麼就不要怪她女子小人了!
自己不痛快,也不會讓他過得舒坦!
今天這一鬧,想必公館所有人都會將白沐卿定位為一個刁鑽的大小姐。葛飛就算再能忍,這天天鬧騰恐怕奧特曼也會挨不住。只要葛飛被自己惹煩了,他早晚會跟劉左昂苦訴,那麼劉左昂也就不得不來見自己。
只是她的時間不多,一定要在對方把自己送回英國之前見到劉左昂。而這個的關鍵就在于葛飛什麼時候跟劉左昂轉告公館內發生的一切了。
要等多久,那就要看自己能把葛飛折騰到哪種地步了……
至少,公館的人已經知道有她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俗話說流言蜚語不長腿還能飛。白沐卿就不信,等所有人知道了劉左昂「金屋藏嬌」他還不來找自己!到時想要把她送回去,就沒那麼簡單了!
一想到這兒,白沐卿就抑制不住內心的壞心思不住地偷笑。是的,她剛才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是故意裝出來的。不把事情鬧大,自己又怎麼有機會出去呢?
「小姐,您笑什麼?」被白沐卿莫名其妙的哂笑看得有點頭皮發麻的紅珠忍不住問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吵架吵輸了還能笑得出來的!」
「吵架?」白沐卿訝異道︰「我哪有這麼凶!你見過什麼人吵架還笑著,溫聲細語的啊?」
「……」紅珠連連搖了搖頭。
「那不就對了!我們這叫交流!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交流!很多事不是吵吵架就能解決的。重要的是靠這個,你知道嗎?」說著,白沐卿把頭湊到了紅珠的跟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但紅珠還是搖頭︰「小姐今天真奇怪,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比往常活潑多了!」
「活潑?」白沐卿驚訝紅珠是這麼認為的,立刻便退去了那份洋洋得意,轉而又沉靜了下來,頗感無力地淡笑。
你和我相處才多久,自然不夠了解我。人都是有對立的嘴臉的,隨著感情立場的改變,人也就不得不改變了。
這麼想著,白沐卿抬去看了眼滿是納悶的紅珠,拍了拍她的腦袋說︰「我餓了,叫采玲再去取一份飯給我吧。」
「哦」紅珠雖是雲里霧里疑惑白沐卿的陰晴不定,但也沒敢多說便照著吩咐去辦了。
看著紅珠逐漸離開視線的背影,白沐卿杵在窗前嘴角泛起了一圈苦笑。
院子前面的櫻花不知何時已經敗落。才一會兒的光景,竟已是兩番景致。長了新葉的樹枝,盡管依舊朝氣,卻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繁花滿枝的樹干。
很多東西,一旦被時間沉澱了,就算你不改變,也已經被改寫了本質。
不覺讓人感到抑郁。真快啊,春天要過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