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卿詫異地看著「于子霆」三個字,有點理不清頭緒——又扒到窗口朝那名女子望去,齊耳的短發乖順地服帖在耳後,斜劉海很利索地修飾著她縴瘦的小臉。至少不會讓她產生反感和懷疑。
「你是誰!」白沐卿連忙找來筆和紙在上面寫下這三個字,後頭謹慎地朝臥室外探了眼,確定碧霞沒有听見屋內的聲響後,撿起地板上的石頭朝窗外扔了出去。
「吧嗒。」石頭落在松軟的草坪上,于子衿小心地撿起來,瀏覽一番,便又撕下一張紙,寫下幾行字,又扔了回去。
「我是于子霆的妹妹,于子衿。是城南晚報的記者。托他請求特意過來給你帶口信,明晚六點,他會想辦法助你離開白櫻公館。屆時你只要前往離這兒不遠的一處叫‘向月軒’的小茶館,我會在那里接應你。」
白沐卿掏開皺巴巴的紙條,一個字一個字地鏗鏘有力念在心頭。一股溫熱的希望在她眼頭冉冉升起。她緊緊地將這張紙條捏在手心默念了好幾遍。確定這不是夢才緩和了激動喜悅的心情,快速寫下幾行字,又拋了過去。
「于探長為什麼要幫我?」
「受人之托,我也不清楚詳情。只要白小姐願意相信,我們一定會幫你離開白櫻公館的。」
「明晚六點就動身?」
「我們只能拖延一刻,所以請你今天就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白沐卿擱下筆,心情格外凝重地把石頭最後拋了出去。與此同時,外面發出了一陣吵雜聲,顯得有點激烈。只見那幫記者被吳管家帶人強硬地從空地上轟了出去。看來是忍受不了了。
于子衿見狀,連忙草草寫下一行字,把石頭扔到了白沐卿的房間,便轉身倉促離開。
白沐卿還未來得及再問詳情,便看見于子衿混雜在那幫記者群里,被公館的人指著槍逼迫地離開了前面那塊空地。
只剩于子衿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眸。白沐卿趴在窗口有點焦急又無可奈何。只能眼見著她逐漸遠去。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個牢籠了,應該值得祝賀。這一刻的煎熬,值得!
白沐卿一個堅定的轉身,將那張寫著「不見不散」的字條扔進垃圾桶後,便開始準備起了明晚的事宜。
而另一邊,似乎又橫生事端!
馮翔不明被害的風波還未平息半刻,緊接著又傳出了富商羅永輝被謀殺的勁爆消息。一時間,人們開始心驚膽顫,紛紛談論這兩件事是否為同一個人所謂的連環殺人案件。輿論的壓力頂得巡捕房也倍感頭疼。
唯一的好事就是,于子霆又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帶人來白櫻公館公事公辦。只是他自己清楚,此次再次光臨的真正目的!
「怎麼回事,樓下怎麼這麼吵?」白沐卿懶懶地伸著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合上書明知故問道。
「巡捕房的那個于探長又帶人來了,可真是煩人!」碧霞端著熱牛女乃走了過來︰「听說是懷疑羅永輝的死和之前馮少爺有關,估計又是來找葛爺的麻煩。現在一想,老爺真是有先見之明。軟禁了葛飛,自然就證明了此時和我們公館無關了。估計三言兩語就會走人吧。」
「是嗎?」白沐卿故意不贊同地語帶刁難說︰「我怎麼覺得這個于探長不比常人。似乎不像這麼簡單就能夠打發掉的人。不行,我得去看看!」
說著,白沐卿就作勢要出門。但人還未完全離開沙發,碧霞的一只小胳膊便已經伸過來,擋在了面前,為難勸道︰「小姐,您忘了過幾天您就要回英國了。老爺叫我好生看著您。您就再忍一會兒,別難為我了。」
「我只是好奇看一眼而已!」白沐卿央求道︰「我不會怎麼樣的,我又能怎麼樣呢?」
「小姐,您還是喝了這杯熱牛女乃好好洗洗睡吧。」
「你讓是不讓?!」突然,白沐卿的臉色變了一番,整個陰沉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強硬,二話不說伸手就推開了攔在面前的碧霞。
碧霞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牛女乃想要追上前去,卻不想,白沐卿一個急剎車,猛地一轉身,憤怒之下隨手拿起一個花瓶就朝著她砸了過去,揚言道︰「別跟過來!」
花瓶穩穩當當地砸在了碧霞戛然而止的腳步,剎那間,碎片的細屑濺得到處都是。碧霞更是被嚇得臉上一陣發青。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激怒了白沐卿,小臉心驚膽戰地變化著,雙肩有點不知所措地微微顫抖。委屈的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小姐!嗚嗚嗚您流血了。」
說著碧霞欲伸手查看白沐卿被瓷片刮傷的手指,但對方明顯警告的眼神卻讓她有點躊躇,止步不前。
「都出去,都給我出去!反正我在這里到處也只是礙你們的眼罷了!反正我做什麼都是遭人嫌的!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又不真是個人偶,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犯大小姐脾氣,你們就遭殃;但是我憋著自己又難受!所幸,我幾天後就走了,也不再在這得罪你們了!你也別哭便是了,我傷的是自己的手,又沒弄疼你,哭成這樣做什麼?如果是覺得委屈了,那也就這幾天的時候了。你不是說再忍忍便是了麼?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這般地難為你們了!」
白沐卿歇斯底里般地怒吼,聲音高亢得有點慎人。不住說著的酸溜溜的話語一下子刺激了碧霞的淚腺,忍不住地哭出了聲來︰「嗚嗚嗚∼小姐,碧霞沒有這麼想啊從來也就沒有這麼說過」
「那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不是在埋怨我是在做什麼?」白沐卿狠下心,專挑些尖酸刻薄的話來說,弄得碧霞哭得直委屈地哽咽了。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嗚嗚是碧霞有什麼做錯了的地方讓您要如此地生氣」
「夠了!出去吧,都出去吧!見了就心煩!」白沐卿心里也是著實不忍心再看見碧霞潺潺的淚水,側過身大手一揮,直指房門。
可碧霞哪肯依?盡管白沐卿擺出這麼一副冷酷刁鑽的嘴臉甩給她看,她卻還是一心只在意她流著血的傷口,再次勸道︰「那還是讓碧霞先為您包扎一下吧」
「不用!」白沐卿真的拗不過她,干脆沖上前,也顧不了地上散濺的碎片,將碧霞一直往門外推,而碧霞的掙扎聲,也引起了樓下的注意。
「不要,小姐」
「出去!」
「別這樣對我小姐碧霞知錯了」
「干什麼呢這是?!」碧霞死抵在門框上硬是不願離開,兩人爭吵的動靜之大,也引來了吳管家的注意。于子霆的陰魂不散已讓吳管家心煩得很,現在白沐卿又給他橫生事端。本來就不大喜歡她的吳管家就更是沒了什麼好心情。上來就一通呵斥,但自然,是碧霞這個做下人的遭遇而已。
「問你話呢,碧霞!」吳管家凶巴巴地質問碧霞說︰「你這是干什麼,淚流滿面的,誰欺負你了?!」
這話又是話中有話,矛頭自然是轉向白沐卿了。
「沒,沒事的,吳管家。」碧霞低著頭,連忙止住像流水般往下淌的眼淚。只是,忍著說話,聲音都斷斷續續的︰「是碧霞手笨,不下心打碎了花瓶惹惹小姐生氣了。」
聞言,吳管家沉著眼順著滿地的狼藉掃去,心里鼓膜了一番,然後若有所思地抬頭視線定格在了白沐卿的臉上︰「白小姐也不用發這麼大的脾氣,不過是下人沒有。若是因為這點小事把自己給氣了,那就不應該了。」
「小事?」白沐卿秀眉一挑,伸出自己已經凝血的手指,死咬住吳管家這個詞就開始大做文章起來︰「你說這只是件小事?我都這樣了,吳管家,你還說是小事而已?!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然是小事了!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誰不會做?!」
「白小姐,」吳管家臉上有點難堪,幾乎是擠著牙縫說出這三個字。
想來他吳管家是什麼人?堂堂白櫻公館的總管,就連劉左昂人前都要給自己幾分面子,她一個突然冒出的小丫頭也片子,竟然敢這麼目中無人,當面指責自己?這要是放到旁人,誰敢?!
吳管家一想到這兒,氣就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給這個不知輕重的白沐卿一個明確的警告,身後,億青卻上來了。
「怎麼了,這麼大動靜,連下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吳管家沒說話,似乎是忍著將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那股即將發作的怒氣也被硬生生地壓了下來。然後沒好氣地瞟了眼不明狀況的億青,憤然甩袖離去了。
億青頭疼地瞟了一眼現場,大致了解了情況,開口道︰「你們這些下人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給白小姐包扎傷口!」
「是。」
早被嚇傻了的下人們個個都心驚膽戰地往白沐卿這邊瞄。碧霞最先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億青叫住了。
「你別去了,交給其他人吧。」
碧霞不大情願地小眼瞅瞅白沐卿拉得老長的臉,也不敢做聲,止步退後了幾步。
億青看向杵在門口的白沐卿,略帶責備的眼神好像是在問‘你這是做什麼?’似的。白沐卿沒理會,沒好氣地一個轉身,往臥室走去。幾個下人連忙拿了藥箱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還傻站著干什麼?把地給我弄干淨了!」
「是。」
「是!」
「白小姐這幾天心情不大好。你們做事給我小心點!再出了什麼像今天這樣的事,就直接把自己弄成這樣好了!」
「是」
聞聲,億青便下去了。門口傳來的就只有幾個下人們身體打顫的聲音。
替白沐卿包扎傷口的下人,一弄完,就煙似地溜走了。門被嚴嚴實實地關上著。恐怕沒個吩咐,再也不會有一個下人敢自找麻煩地進來。
而這,正是白沐卿逃亡計劃的開始!
只是,委屈了碧霞。
白沐卿慚愧地搖了搖頭,走到臥室將早已準備好的行李從床底拖了出來,往窗戶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