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看不見正中央那輛車坐著的那個人,可單從凝重的空氣的流動方向辨別,除了劉左昂,她想不出還會是誰!
「不不不∼∼∼∼」于子霆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白色雪弗萊發出著蓄勢待發的笨重聲——
前方也傳來了同樣的音色。氛圍被削得更緊。
于子霆目聚微光,雙眼緊盯著前方,踩在油門上的右腳緩緩地加重了力道。只听他大叫一聲,狠踩油門,車子便毫無預兆般像離了弦的箭,飛了出去。
「抓緊了!」
「啊?」
白沐卿還未來得及反應,車子就以每小時二百多邁的速度直逼前方沖去。
「于探長你超速了!」
「都快成砧板上的魚了,你還開得出玩笑來!」于子霆斜了斜嘴,掛著笑意。
「那你還笑!」
「不笑能怎麼辦?哭啊!你覺得他們能就此放過你嗎?!」
被這麼一說,白沐卿也不安地望向中間那輛亮漆漆的黑色福特,里面坐著的那個男人。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四周冷冰冰的空氣告訴她,他的心情並不好。
「看來他是來抓你回去的!」
「加速!」
「啊?剛才是誰說的超速。」這回換于子霆驚訝了。
「我是不會回去的!」
于子霆詫異地回頭望了眼目視前方心無猶豫的白沐卿,那麼堅定的目光讓他瞬間來了勁,也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地踩下了油門︰「讓你們這幫只重外表的空殼見識見識,什麼才叫汽車!」
也許我們是在玩命。
這一刻,白沐卿是這麼想的。
車子瘋了似的毫無停下的意思。白沐卿緊緊地抓住車門上的扶把,眼楮一直盯著離她越來越近,高速旋轉飛來的子彈頭。
但,于子霆的車技真的不是蓋的!縱使密如麻的子彈如細雨傾瀉,卻還是一一避開要害躲了過去。可,這也許是劉左昂故意的。
「停了!」于子霆略顯興奮地叫了一聲。
前方的子彈停了。
這是最後的通牒。
「怎麼辦?」
「沖!」白沐卿沒有半絲猶豫,目光如炬。
于子霆有過小詫異,但隨即頗感欣賞地說︰「哼!說實話,我還真喜歡你這種個性。如果我在這里玩完了的話,你可要替我照顧好子衿啊!」
「彼此彼此!」
兩人打趣地互相嘲諷一番,車子已經駛進了對方的包圍圈。就在車身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一瞬間,白沐卿看見了劉左昂的臉。
冰冷的。依舊沒有波瀾。
這是憤怒的標志。
也就這一瞬,于子霆開著車像月兌了韁的野馬,從劉左昂的車身旁毫不猶豫地擦過。
剎那間,白沐卿屏住了呼吸。他冰冷中透露著憤怒的眼神可以直接讓自己窒息。坦言說,她沒有勇氣迎上去。
「下車。」
由于車速很快,氣流夾雜著風,將劉左昂的話呼呼地傳到了白沐卿的耳里。
依舊這麼強勢的命令態。
白沐卿毅然地別過了臉。都到了這種地步,怎麼可能回頭?!
「 !」槍上膛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擊中了她的背脊,傳來陣陣寒意。
後視鏡里,白沐卿看見劉左昂拔出了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目標最對的就是她!
「我就不信,這麼遠他也能射中!」于子霆抬一下眼皮瞄了眼後方的情況,冷笑著狠狠地轉動了方向盤。
如果這槍真的射中,白沐卿不會怪他。如果是她的話,亦是如此。
對于一個逃兵,一個失信者,一個不听話的小孩。這是最好的懲罰。
「 !」
「呲~~~~~」
一聲槍響,一個剎車。急速旋轉的輪胎和粗糙的地面親密地摩擦,發出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響。
車子停了。
然後白沐卿听見車子揚長而去的呼嘯聲。卻看不見,陣陣塵煙。
這一槍,是否代表,他們再無瓜葛?!
也罷,不過都是對方的路人,何必在意?可為什麼,心口處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壓得重重的,有點沉悶。
「你.」
車子再次.沒事吧?」
「我沒事!」白沐卿立馬高聲回應,卻見于子霆的臉色顯得蒼白許多︰「于探長,你怎麼了?」
「我好像」
「什麼?」
于子霆的聲音很輕,白沐卿連忙將耳朵湊了過去。卻見他燦笑著將一只沾滿血的手朝自己擺了擺。
「你中槍了。」隨即,她的心便慌亂。
她又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
「對不起。」
「傻瓜,又不是你打的」
「但是是因為我你才」
「我還沒為你做什麼,」于子霆皺了皺眉顯得有點艱難︰「怎麼可能讓你出事?!這只是意外!」說著,他直起身來,將沾滿血的手搭在了方向盤上,反過來安慰滿臉自責和擔憂神情的起白沐卿說︰「不過是小傷,擦到了而已。別瞎想,回去了!」
車子又跑了起來。
盡管傷勢真的像于子霆說的沒有那麼嚴重。但血還是流了不少,染髒了駕駛座。
「不愧是傳聞中的槍神手。有機會的話,我倒真想跟他比試比試!」
「你說劉左昂?」。于子霆的話意引開了白沐卿一直落在他傷口上的視線。
「十一歲單槍匹馬,只靠一把左輪槍就干掉了道上的一個老輩。從此家喻戶曉立足江湖。實話說,那時我還真不知道在哪里混日子!」說到這,于子霆卻又搖了搖頭不由地皺起了他俊挺的濃眉︰「我只是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能使一個連生命是什麼都不清楚的十一歲孩子如此凶殘,如此決絕。」
「他的父母呢?」
「沒人知道他從何而來,是什麼人。這才是傳說本該有的神秘色彩。不過,」于子霆話鋒一轉,看向了白沐卿,狐疑道︰「你到底和他什麼關系?你的行為可以說是死罪啊!他竟然就這麼放過了你?」
說話間,于子霆的臉上還浮現出後怕的神情。其實就連白沐卿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她以為就在剛才自己已經死定了,可是,劉左昂卻放過了她。
「也許,他只是懶得弄髒了手吧。」白沐卿側過身,將目光投向了沿路的寂寥︰「從此以後,我和他再無瓜葛了。」
這麼說著,心里卻留下了一絲落寞,關于劉左昂。
十一歲,連肩膀都顯得過于稚女敕。那雙手,是怎麼握住槍,扳動扳機的?!他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當子彈穿過對方腦門,鮮血濺滿他的臉和衣服的時候,他的表情又是怎樣的?是她所見到的毫無波瀾,還是,至少閃過一絲恐懼?
他是不是也有說不出的苦衷,所以才總是笑不出來。無法像常人那樣開懷大笑?!
白沐卿打開了窗戶,任憑風肆虐地打亂著她的長發。
原來自己從來沒了解過他。
總覺得,那個背影,多少有點單薄,卻顯得有點熟悉。
為什麼?明明是如此寬闊的肩膀。
為什麼,總感到心像是要崩壞了?
「這就是你家?」
車子沒過多久便停在了界街附近一處較偏僻的角落,很不起眼。
白沐卿提著不大的行李箱第一次踏進了這個不大,卻很簡潔的小矮房。室內的擺設很簡潔,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也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陳舊發黃的牆壁雖然重新粉刷過,卻還是能從一些剝落的牆漆中看得出來它的年歲。房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四方的茶幾,三面都有沙發。近門口處有一個酒櫃,清一色的朗姆酒。這是于子霆破案的靈感來源。再往里便是臥室,一張單人床就差不多塞滿了整個房間。廁所加浴室是相連的,卻被獨立在臥室外面。再有,就是一間書房。倒比臥室更像睡覺的地方。白沐卿一來,于子霆自然退居二線。于是臥室便理所當然迎來了白沐卿這個新主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和白櫻公館是凡間和天堂的差異,甚至可以說這連公館一級下人的房間都要稍顯遜色。但在白沐卿看來卻很是和諧,溫馨的家。
正是她需要的地方!
「你就撮合著住吧,自然無法和你以為住的別墅城堡比。」于子霆自嘲著將沾血的外套艱難地月兌了下來,摔倒了一角。
其實,作為單身男人來說,他算是很干淨的了。至少沒有髒衣服臭襪子什麼的到處亂扔。有的也只是幾個喝空了的酒瓶子而已。
「沒有啊,我覺得很不錯!」
白沐卿伸了個懶腰,一**坐在了沙發上。也許是廉價加有了年歲的原因,她一坐上去,嵌在沙發里面的彈簧就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像沒吃油的老機器一樣發出難听的聲響。
「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怎麼樣了!」白沐卿一瞅見急救藥箱就連忙起身給于子霆包扎了起來。嘴里還一直嘀咕︰「雖然沒傷到筋骨,但是不及時處理的話,發炎化膿就麻煩了!」
「你太大驚小怪了,這已是家常便飯的事!我必須得快點好起來,馮翔和羅永輝的案件還要查呢!」
「你何必這麼拼命!?」白沐卿不解地勸道︰「你已經被停職了,此事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再說租界這麼亂,到處都是賊,天天都有案子,就算一個都逃不走你又能逮到幾個?」
「你不懂!一旦你下定決心做一件事,並且是一輩子的誓言的話。你是痛苦的,但同時又幸福著!」
「哼!大道理!」緊緊地打上一個美美的蝴蝶結後,白沐卿不屑地哼了一聲,便起身不予置理。
她的不予贊同惹得于子霆頗為在意,趕緊起身跟了過去,嘴上並未打算止步︰「你現在還小,有的就是意見和浮躁。現在看不見的東西,到了契合的時機,自然就懂了。人啊,不痛過,記不住。刻骨銘心說的就是這個東西」
「我不熬夜的。大叔你有什麼嘮叨話等明早,我洗耳恭听ok?」白沐卿一個急轉身,手一橫,將于子霆攔在了房門口。
那邊似乎慢了一拍︰「我是在傳授人生閱歷給你,好讓你少走不少歪路等,等一下,你剛才叫我什麼?」絮絮叨叨的于子霆說到一半才轉回來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仿佛被雷劈了一樣的難看表情,驚訝地瞪大著雙眼看著理所當然模樣的白沐卿,有點匪夷所思。
「大叔啊!」白沐卿平淡的回應劃過滿滿的不屑。
「我才三十出頭,哪有這麼老!」
「可是你整整大我一輪十二生肖,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啊!難不成你還想厚顏無恥地讓我像子衿一樣叫你‘哥’?」
「這你倒不用,」于子霆隱諱地一記落寞神情說︰「她從來不這麼叫我。」
「那一定是你不稱職!」
「我們不是親生兄妹。」
「哦,那倒是她的不對了。」白沐卿傻傻一笑,圓潤地帶過了自己的尷尬轉移話題說︰「我有點餓,想吃牛排!」
「這麼晚了,哪來的牛排?」于子霆白眼一個,便轉身轉進了廚房,從里面幽幽地傳來一句話︰「有隔夜飯,大小姐不介意的話,給你炒個蛋炒飯可否?!」
「ok!」白沐卿站在門口朝廚房大聲喊了過去。
然後,整個房子變得很安靜,只能听見被風打得微微作響的窗戶,和廚房油煎雞蛋滋滋作響的香味。
對,她听見了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