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卿本不想偷窺他人的**——但因為案情需要,在再三的考慮之下,還是拆開了芸亭寫給馮翔的信件。只是結局的無奈讓他們不免唏噓。
很多時候,揭穿會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芸亭原先是在歌廳里唱歌的舞女,一次偶遇,她和馮翔相愛了。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只是保持在七八十度的溫度之間,離沸騰一直有段距離,但卻有足夠的熱量維持相互之間的感情。後來馮翔將芸亭介紹到現在的新班,由于本來的天分,芸亭一下子成為了新一代明星,名揚全國,光彩奪目。就算是這樣,她與馮翔時間的關系也並未受到任何干擾。他們每個星期固定一封信,從未間斷。
但是太過于耀眼也並不是件好事。信上芸亭兩次提到過一個人,似乎是那人看中了她,要求包養。于是馮翔與之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因此被對方拉入了黑名單之中。
而這個如此霸道囂張的人,正是那日李金驚慌錯亂之時喊叫的名字——戴老板!
「竟是情仇!」白沐卿咋舌地感嘆搖頭,卻不免生疑︰「可只是因為這樣就殺人未免也太有點牽強!就算這位戴老板權力再大只手遮天,也不至于!」
「我認為這只是事件的起因,或者說是導火線!」于子霆暗許道︰「李金說馮翔是因為那批不明來源的貨才得罪某位大人。這樣想來,事情就可以聯系起來了!」
「你猜測那位大人就是這個戴老板?」
「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戴老板’恐怕就是國民政府的特務頭子的那位戴老板!」于子霆眼中一道金光,十分堅定︰「也只有這層身份才能解釋貨物的來源了!」
「讓我還原一下案情的大致真相!」白沐卿連忙將所有線索聯系起來,大膽猜測說︰「事情應該是這樣的。芸亭被橫刀奪愛,但由于戴老板的暗部勢力實在強大,馮翔為救心愛之人,急得犯了糊涂就擅自動了戴老板的那批重要的貨。于是惹禍上身,招致暗殺!」
「有幾分道理,但是疑點諸多!」于子霆抵著下巴一半贊同地毫不客氣指道︰「第一,馮翔雖然在這圈子混得不錯,但是他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這麼一批貴重的貨源;其二,若戴老板真是因為那批貨狠下毒手的話,也沒必要繞那麼多彎。而最重要的是,那批貨,現在蹤跡不明!」
「所以,戴老板是為了從馮翔口中得到貨的下落才動的手!」白沐卿「啪」地一合掌,醍醐灌頂道︰「總結你提出的紕漏,馮翔很可能是通過第三方接觸到那批貨。而那個人,對于馮翔來說,一定很熟,而且不會對其產生懷疑!」
「對,」于子霆重重點頭顯得有點興奮回應說︰「所以戴老板只是貨源的主人。」
「而那個這個牽線搭橋的人是利用了馮翔對芸亭的感情,伺機煽動他的情緒,讓他成了炮灰。目的也是那批貨!」白沐卿頓時為馮翔和芸亭悲慘的愛情打抱不平地心生憤怒道︰「可見這個人的城府之深!」
「不過也得到了一個信息,」于子霆拿出其中一封信,推倒了白沐卿跟前,幽幽地說︰「這個人很可能是帶馮翔入行的人。所以馮翔對于他,並沒有諸多芥蒂和懷疑!」
白沐卿遲疑地拿起那封信,端詳了起來。
「你說等手頭上的事情都結束後,會帶我去伍斯特郡貝德利看罌粟花海。你說,只有在那里,罌粟才不是死亡的象征,它是希望之地。可是我等累了,每一次的等待都會加深我對你的失望感。你永遠都有忙不完的理由,我們也永遠只能這樣做地下戀人,就像罌粟的話語一樣‘死亡的愛情’。我愛不起了。你也別再追逐了,我想展開新的生活,我想月兌去這件你賦予的美麗的外衣,我想做回平凡的自己。放手吧,我等不起了。」白沐卿躊躇著眼,看向了于子霆,歪了歪頭︰「什麼意思?」
「按時間,就是馮翔擄走貨急于周轉的時候。估計芸亭說這番話,應該是刻意為之,不想他為自己冒生命危險!」
「你怎麼知道?」
「看這里!」于子霆敲了敲信封上的地址,解釋道︰「唯獨這封信的寄件地址不一樣!」
「」白沐卿猛地忐忑道︰「你是說,芸亭在些這封信的時候,一直被戴老板‘軟禁’著!」
「我可沒有這麼說,你想象力太豐富了點!」于子霆嘴角已經暴露地隱笑了笑,只是不願正面肯定︰「不然,你以為馮翔為什麼要拼了命地搞出這麼一遭?」
「因為心愛之人受困于別的男人的懷中!」白沐卿一下子沒了原先的興奮,只是感到疲憊和感傷︰「馮翔也是無奈之舉,芸亭更是痛苦難熬。」
「恐怕他最初只是想要以貨換人,卻沒想到真的惹來殺身之禍!」于子霆又拿了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你看這個。」
「星辰日月,春花冬雪。庭院的薔薇爬滿了窗,也封鎖了去向你的陽光。我執一手你予的墨香,提筆凝注,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我終究忘不了那些山花爛漫,流水桃花。日日查看行李,夜夜翻看信件。衣香髻影,待月西廂,迎風半戶,拂牆花影。心已于你,不再彷徨,待君歸。」
白沐卿念完,一下子便釋懷了。只是臉上多了幾分愁容︰「看來這里,戴老板是真的放了人。只可惜,兩人只沉浸在初來的喜悅之中,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正一步步逼緊的死亡!」
「從這封信看來,芸亭應該已經打算和馮翔私奔,離開上海。」于子霆接話說︰「日期正是出事三天前!天意弄人啊!」
連于子霆這樣的硬漢都不免為兩人哀婉的淒涼愛情唏噓感嘆,感性的白沐卿早就快要難受死了。也正是這份感同身受的感傷,讓她察覺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疑點!
「等一下!」白沐卿突然拿起那封信又仔細端詳著念了一遍,神情古怪得讓一旁的于子霆直訝異。
「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個時間有點奇怪嗎?」
「怎麼說?」
白沐卿瞅著眼,細細分析說︰「戴老板都放了人,照理說,馮翔應該按照約定把貨還給人家。這樣一來悲劇也許會被改寫。但為什麼,這批貨並沒有預期到達戴老板的手中,至今下落不明呢?!」
「 當!」于子霆猛地眼前一亮,一掃被感性蒙蔽的清醒頭腦,一把奪過那封信再次確認地看了起來︰「把剛才那封也拿過來!」
「怎麼,想到什麼了?」
白沐卿好奇地這麼問著,不由自主地將頭探了過去。于子霆略感成就地恍然大笑道︰「剛才不是說到那個不明身份的第三方嗎?這里姑且將它稱為w。」
「你的意思是,在出事三天前,馮翔的本意也是按約定行事,但是w從中攪和了這一切!?」
「只有這個可能了!」于子霆不假思索道︰「很可能是w知道了馮翔藏貨的地點,在那三天的時間里打算偷偷奪取,不巧被馮翔察覺,然後發生了激烈的對峙。」
「所以說,真正害死馮翔的不是那個戴老板,而是w!?」
「絕對沒錯!」于子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起陣陣晃蕩。
白沐卿也難以喘息地直視這個答案,心里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般,擱著難受。
很多事情,沒有揭開真相的面紗,反而不會傷人!不是事實,才是正確的!
「要的答案已經全在這里了,但我還是想問一下本人。雖然這樣做很殘忍而且,」白沐卿起身將信一封封裝回信封里面,然後隨意拿了一張紙用紅線包扎了一下︰「我想親自將這些信交到芸亭的手里。」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走吧!」說著,于子霆抄起外套就往門口走去。
又可以看見滿院的薔薇了吧!
白沐卿抱著滿懷的信封,朝著大門的光束走去。
與馮彬義相同,芸亭似乎早就預料到兩人會再次光臨一般,這次不用通報,丫鬟就很恭敬地請他們進去了。
而當芸亭看見白沐卿手上的那疊書信時,瞬間淚崩,將一切實情說出。大抵,與兩人猜測的一樣。
只是她並沒有多言與戴老板有關的事,以及關于w,也並不知情。
知道不會有多余的慶幸,白沐卿他們此趟並未抱多少期望。只是為了還一個願,算是給這段苦戀畫上一個並不完美的完整句號。
「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個問題想要問芸小姐。」
芸亭緩緩抬起了滲滿血絲的腫脹雙眼,一臉憔悴和蒼白地看向了白沐卿說︰「什麼事?」
白沐卿猶豫了一番,伸出了自己的手,挺直了腰,問道︰「我想請問芸小姐,你這里有沒有一個下人手上戴著像我這樣的鐲子?」
「」芸亭緩和了情緒,反應不太大地凝望著白沐卿手腕處的玉鐲,輕聲道︰「這麼好的玉鐲,就算是我也很難擁有一只。又怎麼可能有下人會戴呢?」
「可是,那天我在門口瞧見有個下人戴有類似的手鐲進了這里,怎麼會」
「白小姐看清楚了那個人了嗎?」芸亭打斷她的話問。
「」白沐卿搖了搖頭。
「那手鐲呢?千真萬確?」
「」白沐卿還是搖了搖頭︰「當時隔得很遠,並不敢完全確定。」
「那不就是了!」芸亭淡然一笑︰「你如果是在找什麼重要的人的話,還是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這兒比較好。我怕你會徒勞一場,浪費時間。」
「」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冒昧了。」白沐卿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可心里卻打死不甘心!
沉默了幾秒後,白沐卿緩緩地站了起來,腳步顯得很拖拉,很滯笨。
「白小姐!」
「?」
芸亭叫住了她,臉帶謝意︰「謝謝你將這些特意送過來給我,它對我太重要了!」
「不是我,」白沐卿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若要謝就謝謝馮老爺吧。如果他不願意,我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無法將它們交還給你。他叫我對你說聲‘對不起’替他自己,還有馮翔。」
「」話音剛落,芸亭抱著的一疊信,撒了滿地。整個人頹坐在信件堆里,低垂著頭,雙肩無助地上下起伏著。
白沐卿呆望著她,很想說點什麼,很想擁抱一下那個孤寂單薄的消瘦背影。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知道,每個人都在譜寫著自己的故事。在別人的故事里,你只是看客,改寫不了任何,也沒有必要。
回去時已是傍晚時分,白沐卿走出院子不禁回頭望著滿院的薔薇。開得那麼囂張,個性和它的主人卻儼然相反。
不禁唏噓,世間的變化莫測,那般千回百轉。他們最初以為的卻完全不是!
「你說,如果沒有發生這個悲劇的話,芸亭和馮翔最初是想去哪里呢?」最後看了眼芸宅,白沐卿轉進車這麼問道于子霆。
于子霆一個發車,淡淡一笑,打著方向盤︰「不是早就擺明了嗎?」他使了一個眼色,目光溫和︰「在能夠看見不是死亡的罌粟花的地方!」
伍斯特郡貝德利,在英國!
白沐卿一番惆悵地釋然一笑,原來劉左昂把馮翔的骨灰運到了英國,那個他們的約定之地!
就算**無法在太陽的光輝見證下長相廝守。那麼,靈魂,也應該沉睡在約定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