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仙一派地處流雲山脈主峰之上,長年雲牽霧繞,如人間仙境。此派在臨邊境內名聲不小,之所以沒到家喻戶曉的地步,只因在這片土地之上,並不是人人都可修行。九成老百姓還是以一畝三分地過活。
軒嘯在姬無傷死後的第五日進入了流雲山脈。群山之中盡是被林木覆蓋,少了陽光的曝曬,軒嘯感覺也不會比前幾日好多少。這林中悶熱潮濕,軒嘯進入這片山林之中時,就將腰帶給解下,衣衫不整的樣子加上微微上翹的嘴角,若是被人見了他這副模樣,定將他當成yin賊,活剮了他。
透過枝葉縫隙,軒嘯不停望向主峰方向,估算還需多長時間才能到那逸仙派山門。見他信心十足,好似一定能被他蒙混過關。軒嘯是他的名,即不姓王,亦不姓姬,他早將這不爭的事實拋之腦後。
入夜多時,軒嘯坐在火堆旁,手中抓著塊烤熟的肉,啃得滿嘴流油。軒嘯從記事起,生活一直隨性,義父義母教會他做人的道理,並未對他的習慣過多的干預,所以軒嘯從小很獨立,常在家中後山里模爬滾打,生存能力極強。可缺點是跟畜牲混在一起的時間過長,反而不喜與人交往,當然,村中鄉親不在這範圍當中。此次能為一位女子而離鄉背景實屬奇跡。
誰也不會知道,軒嘯嘴里吃得正歡,腦中卻一直想著佳人沐浴的倩影。這不能叫齷蹉,只能算作年少懵懂。
旁人若是見軒嘯吃肉都能如此開心,必會以為這野小子是餓到了極致。
「如此香氣四溢的烤肉,不用來下酒,豈不可惜?」
人聲突然響起,軒嘯不經一抖,手中烤肉落入炭火之中。軒嘯想也不想,伸手入火堆,轉眼又將烤肉撿了回來,且不覺燙手。
「咦!」不知何人驚嘆一聲,說道︰「小子,我給你二兩元錠,將肉賣于我可好?」接著枝葉響動,人影從軒嘯頭頂穿行而過,速度快得讓軒嘯無法捕捉。
軒嘯心想,這肉本就不值錢,何況被我已吃了大半,這人出手就是二兩元錠,何等闊綽。我在山中大小狡猾的畜牲見過不少,這人動作竟比那些個畜牲還輕,應該就是傳說中修行界的前輩高人。
這人要是知道軒嘯拿他跟畜牲作比較,定會氣得七竅生煙。軒嘯不知這位前輩高人身在何處,四下張望無果後,言道︰「前輩若喜愛這烤肉,小子立馬再去抓只小獸,烤了便是。」
軒嘯見這人久未答話,心想,莫非這前輩就喜歡吃人剩下的?真是個怪人。
軒嘯問道︰「前輩,你真要我手中這塊?」
「正是!」依舊是聞言不見其人。
軒嘯心里對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前輩高人好奇得緊,言道︰「前輩,你不現身,我怎麼才能將這烤肉交到你手里呢?」
「你想怎麼給都可以。」一句話說得軒嘯莫明其妙,不過軒嘯天生機敏,心道,這人前後一直跟我玩神秘,不就是想突出自己功夫了得嗎?
想到這里,軒嘯賊賊地一笑,隨手將肉拋向空中,不高不矮,離他頭頂三尺左右。
一道氣勁從枝葉中極射而出,趁那烤肉上升勢頭待盡之時,輕擦烤肉下沿邊角,那烤肉受力再次向上騰起,人影突閃,旋飛而出,將那烤肉轉眼卷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氣勁過處,將那炭火外焰生生分成兩半,射中軒嘯身前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之上,一聲悶響,大樹搖晃不已,再看那樹干之上,多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深孔,同時火焰恢復如初,如任何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軒嘯被這一幕驚得瞠目結舌,繞過火堆來到大樹之前,彎腰朝那樹干之上的深孔看去,大樹竟被這道氣勁給擊了個對穿。
軒嘯心中五味雜陳,驚的是世間修行之人竟如此厲害;喜的是那前輩會不會因為自己烤出的美味而教他兩招;憂的是,萬一前輩看不上他該如何是好。
軒嘯當即轉身,喊道︰「前輩可否現身相見?」
「有緣自會相見。」隨著話音傳出,空中落下一錠元錢,不偏不倚,正中軒嘯腳邊。
軒嘯撿在手中,掂量一下,不多不少正是那人先前說的二兩元錠。軒嘯苦笑連連,心道,是我痴心妄想了,怎可憑那吃剩的烤肉就想學得一招半式?
軒嘯取出臨行前義母所送的錦囊,將元錠收入囊中,已是非常滿足。二兩元錠是他平常七八日才能賺到的,像這般容易地就掙到手中,還能有何不滿?
軒嘯不再多想,席地而眠。這一夜軒嘯睡得無比香甜,夢中,他牽手瓏月,踏空而行,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兩日之後,流雲山主峰之下,突然來了位蓬頭垢面的叫花子,一身青衣上盡是豁口。
如細看這狼狽之極的叫花子那花貓似的臉,會看到他此刻竟是笑容滿面,污垢並不能遮擋住那張本來英俊瀟灑的臉龐。這人正是在林中趕了兩日路的軒嘯。
「此處便是那逸仙山門了吧?」軒嘯心中想道。
在軒嘯身前,是座一丈多高的石牌坊,兩旁石柱之上共題滿十六個大字,連軒嘯都能看出這字寫得蒼勁有力,行雲流水,如是一氣呵成。
左為︰山高雲深是為人間仙境。
右為︰人杰地靈當得天下第一。
軒嘯看得心中發笑,這天高地闊,能人無數,問遍世間,可能也沒人敢稱自己是天下第一。這題字之人未免也太過自大。
軒嘯看著這十六字大字,仿佛少了些什麼。抬頭看去,原來是牌坊之上本該有的橫批的地方,現下是空無一物。
正當軒嘯好奇之際,石柱之後閃出一人站在石梯之上,居高臨下,斜眼看著軒嘯,喝道︰「哪里來的叫花子,此處乃我山門修行重地,要飯滾去別處。」
軒嘯將眼前亂發梳理開來,拱手作禮,道︰「敢問兄台,此地可是逸仙派?」
「廢話,臨邊境內,你還能找出第二個修行門派嗎?」
軒嘯對前這人橫生惡感,卻堆著笑臉,耐著性子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這人臉頰微側,輕哼一聲,「我乃山門護法弟子,三才!」
他那說話的模樣,高傲到了極點。軒嘯心道,原來是個看門的,三才?散財?這小子看來是個窮鬼命啊!
想到這里,軒嘯不知覺笑出了聲。那人見後,怒目而視,拔劍出鞘,遙指軒嘯,喝道︰「小子找死!」
眼見就要動手,軒嘯雙手連揮,作驚恐狀,言道︰「兄台饒命,我是來山中拜師學藝的。」
名叫三才之人听後,將長劍負于臂後,二指一伸,指著軒嘯說道︰「山門收徒之期未至,年後再來吧。」話語一頓,轉口又道︰「你不用來了,就你這樣,我還沒動手,就先求饒的人,逸仙派是不會收的。速速離山,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軒嘯表面看來和顏悅色,實則傲骨于身,若不是義母在他離家之前讓他遇事需冷靜,吃些小虧無礙的話,他早就對眼前這不可一視的小子露膀子,掄拳頭了。打過打不過兩說,但絕不能輸了氣勢。
軒嘯將頭埋得很底,不想讓三才看到他眼中的憤怒。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封書信,跨上石階,將書信遞于三才身前,言道︰「這是山門之中前輩寫于家父的信,曾言只要我拿著此信來山門,就可入派拜師。」
三才接過信件,面色生疑,卻也再不敢輕視,丟下句,「你在這里等著。」便匆匆上了山。
三才性子雖讓人生厭,功夫倒是不弱,腳下生風,背影連閃。轉眼之間離軒嘯已有百米之距。
軒嘯放眼朝石階之上望去,這連綿不絕的石階如銀色長龍環繞流雲主峰,蜿蜒而上。直到雲端,軒嘯也沒望到盡頭。令人嘆為觀止。
個把時辰後,三才再次來到山下,見到那嘴餃野草躺在石階上發呆的軒嘯,尊稱了一聲「公子」。軒嘯趕忙起身,三才居然拱手行禮,言道︰「掌門傳話,若你能在太陽落山之前蹬上這流雲主峰,拜師之事再議。」
軒嘯聞言,喜上眉梢,慌忙道謝後,連滾帶爬地沿著石階上山去了。
三才看著軒嘯的背影,心道︰「山門何時連要飯的野小子都可拜入了。」
三才不知,不久之後,軒嘯的實力只能讓他望其脊背,拍馬亦難追上。
這一天的日落好似比往常來得更早,不時,已有一半落下山頭。流雲主峰之巔的最後一梯石階上,突然被一只手掌死死地扣住,接著是手臂撐了上來,然後是一張花里胡哨的臉龐。
軒嘯終于趕在太陽落山之前爬上了流雲峰。這得多虧平日里他在山中捕獵,時常一天之內往返後山十數次,早將他練得耐力驚人。
即便是這樣,軒嘯此時也累得生不如死,到最後一段時,他就開始四肢並用,名副其實的爬上來的。
軒嘯翻身躺在石階之末那青石鋪成的空地上,「哈哈」大笑,瘋癲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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