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嘯獲勝的結果無疑讓九成弟子不滿意,嘈雜一片,噓聲不斷。三才身心受創,撐地而起,哭喪著臉沖高高在上的雷道子喊道︰「師祖,師叔他耍詐。」
雷道子不語,三才抱頭朝天咆哮,「老天爺,你是要玩死我嗎?」
三才的師父再忍不住,沖上那石階,朝那雷道子行跪拜大禮,言道︰「師尊,這里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軒嘯使詐,我那徒兒頗為憨實,見那軒嘯避而不戰,誤以為他膽怯,這才不追,豈知那軒嘯無賴之極,趁人不備之際,突然下腳,這哪能算是光明正大的比試?請師尊判那軒嘯陣敗,理當罰守山門!」
此話一出,蒼松門中弟子跳出人群,為那三才鳴不平,師父都開了口,做弟子的肯定不能當啞巴。
三才在蒼松門中不遭待見,但他輸比試,許蒼松老臉亦感無光,這已非個人榮辱。
蒼松門中僅有一人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說,那就是跟軒嘯私交尚可的柳胥。
柳胥心道,師叔哪里是在耍手段?若是拿出一成本事,三才的下場比現在要慘十倍。不知師父心中在想什麼,這已成定局之事有何可爭辯的?
果然,雷道子猛地拂袖,許蒼松身子微震,瞬時將頭低下。只听雷道子怒道︰「老六,你太不像話了,橫豎活了百十載,言語如此幼稚!勝就是勝,負就是負,規矩早已言明,豈容你狡辯。你也想學那老二,面壁思過嗎?」
被點名的老二就是雷道子的二徒弟,牛洪天。此時得雷道子敲打,臉上亦掛不住,將臉側往一邊,那背過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表情。
許蒼松連道︰「徒兒不敢。」
雷道揮手言道︰「起身吧,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動不動就跪,當著眾弟子的面,也不怕有**份。」
許蒼松起身退往一旁,雷道子向前一步,自言道︰「遠到的客人,既然來了,何以鬼鬼祟祟?」
大笑聲突起,一道身影由那流雲大殿之頂飛身而下,身體離地不遠時忽然改變方向,從雷道子頭頂翻身而過,落于雷道子身前。這連續的套路做得是行雲流水,看得眾人先是一愣,旋地拔劍而出,瞬時便將那人圍得水泄不通,劍影相向。
再看那人,面無懼色。這人整張臉呈鐵青色,如中劇毒,一雙鼠眼生得可笑,偏偏還是個光頭,身高五尺差半寸。就這形象實叫人不敢恭維。
這人語帶不屑,余光掃過眾人,沖雷道子言道︰「雷老怪,這就是你逸仙派的待客之道?」
雷道子來不及開口,弟子們沉不住,紛紛喝斥。
「放肆,竟敢對我派掌門無禮!」
「哪兒來的老妖怪?逸仙派豈容你撒野!」
自軒嘯比試結束,他就一直坐在擂台之上,仿佛這一切與他無半點關系,只想看看掌門如何應對。
不想此人突然發難,腳尖立地,身子如陀螺般飛速旋轉,本是一人,眨眼間便化作數道身影,沖進人群。
眾弟子痛呼連連,手腕齊中一指,手掌乏力,拔劍弟子無一例外,手中長劍盡數落地,「鐺鐺」聲不絕于耳。
軒嘯看得過癮,若是友非敵,他定會拍手叫絕。
眾弟子無不是握著手腕,怒意沖天。
雷道子手帶袍袖,憑地橫揮,勁氣由身而發,落地長劍如認主一般,又各自回到弟子手中。
軒嘯被雷道子完美的一招徹底折服,拔地而起,不停叫好。
兩人各出一招,雖無對攻,可見實力相當,顏面皆有。
雷道子言道︰「全老鬼,一別數年,怎的連一絲頭發都沒有了?不在你橫連山待著,跑到我逸仙派來做甚?」
全老鬼顯然對頭發一事很在意,嘴上說道︰「別拿頭發說事,明日便你逸仙派大比之期,這等熱鬧,怎能不湊?」
雷道子明悟,言道︰「果然是盟內派出的貴客啊,怎的你一人只身前來?」
全老鬼言道︰「我性子急,先行了一步,其余人都在後邊,想來應該快到了。」
說話間,那廣場斷崖外,突然飛上來幾道人影,不作停頓,腳一點地,貼著青石板便朝那大殿奔去,撞得眾弟子東倒西歪,目中無人到了極點。
其中一人竟對著擂台沖了過去,若是照那幾人的方法,這人定會將這擋路擂台撞得稀巴爛。好在他還沒那般牛氣,躍上擂台,轉眼已到軒嘯身後。
軒嘯心生感應,嘴角翹得厲害,隨手便伸了個懶腰。這人見軒嘯此般不躲不閃,也是毫無顧及,朝軒嘯背上撞去。
即刻全場靜聲,眼見這人倒飛而去,掉下了擂台,跟那凡人撞在鐵板上亦沒多大區別。
這人鯉魚打挺,落地之時便跳了起來,張口便罵,「小賊,找死!」不想那軒嘯看也不看他,朝雷道子行禮後,言道︰「掌門既有要事商討,我就先行造退。」
話音剛落,軒嘯便朝那後山走去,留下吃驚的弟子及那些互瞪大眼的「貴客」。
待軒嘯走遠,雷道子吩咐道︰「南華,你帶三代弟子先下去吧,六門主隨我與遠到而來的客人入殿商討要事!」
眾人听令,「是!」
衛南華指人送了茶水去流雲殿中後,便只身前往竹林之中,見那軒嘯正用無傷劍削竹。
軒嘯神情專注,衛南華不忍打擾,于他身旁靜靜安坐。不消片刻,一把精致的竹劍便被做了出來。
衛南華看得疑惑,問道︰「要這竹劍做甚?」
「兵器無眼,動則傷人,竹劍無鋒,更適合派內比試,分出勝負即可。」軒嘯言語時,一直把玩著竹劍,這已為他的新寵。
衛南華無意再談這竹劍,言道︰「你與三才比試,將實力全部隱藏,為何最後關頭卻又當著眾人的面露了那一手?」
軒嘯拿出早已備好的布條,纏于劍柄,言道︰「我自小長于山野,禮數之事知之甚少,可也知登門拜該在門外候著,得主人應允,方可入內。那第一人在我流雲大殿之頂待了許久,實屬偷雞模狗之輩。這後來幾人更是欺人太甚,那等行徑跟山里的畜牲有何區別?」
軒嘯說得興起,手上亦沒停下,起身之後,就手中竹劍虛空斬出,勁氣破空,竟將眼前七八根竹子震得東搖西晃。
衛南華心驚,言道︰「你不是那姬家少主嗎?怎會長于鄉野!」
軒嘯左右各揮一劍,甚是滿意,不答反問道︰「師兄,你知道我離家之前是以何為生嗎?」
衛南華搖頭,軒嘯說道︰「我是獵人,跟畜牲打交道的時間肯定比人多,遇上那些橫沖直撞的畜牲,收拾它們的方法只有一個,剝皮抽筋。我今天若真是強出頭,就輪不到他逞口舌之快了!」
旋即自言道︰「小賊?小賊可是殺慣了畜牲。」
這哪里是什麼姬家少主,他就是軒嘯,不姓姬。衛南華心中已有定論,本有些防備,旋地一想,他既是我師弟,我管他姓甚名甚。
軒嘯平是交流極少,完全可以忽略。而衛南華今日所見必是派中獨一,不知為何,他竟開始有些欣賞這小師弟。因為這一面可能是他真實的一面,不為人知的一面。他毫不懷疑先前那人若是惹惱了軒嘯,軒嘯會不顧一切將他當畜牲一樣宰掉。
軒嘯說完後便笑得爽朗,那一絲狠色早已從臉上抹去,一絲俏皮取而代之,問道︰「師兄,如何,我有沒有一點高手風範。」
衛南華一個不苟言笑之人此時亦被軒嘯弄得哭笑不得,心道,這小子哪一面才是真實?
常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又道,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
衛南華性格極為內斂,善于識人。此番竟將眼前的軒嘯看不透徹。軒嘯年僅十六,處事卻比年長之人更穩重。可有時行若痴傻,吃虧受氣亦是平常。拿剛才之事來說,誰也不會想到他竟會因人舉止無禮,突然出手,雖不是正面為敵,那也是故意為之。還將那人比作畜牲,想宰便宰。
如此一來,衛南華連自己來這竹林的目的都給忘了,留下一句「明日再會」後,匆匆離去。
軒嘯見四下無人,將那前三式劍訣以竹劍使出,雖然威力大打折扣,卻使得柔韌有余,再無往日乏力之感。沖手中竹劍言道︰「以後你便叫做‘無鋒’!」旋地將它負于腰間。
軒嘯拔出無傷劍,輕拭劍刃,言道︰「不是我偏心,是你同那無底洞般,每次都將我體內靈氣盡數吸走,縱使我有通靈之境,亦經不起這般消耗,若是遇上強敵,不消兩下,我便只能束手。所以,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無傷劍輕吟一聲,如听懂軒嘯話語,這已不是第一次,直叫軒嘯吃驚不已。
晚膳之時,誰也沒見到軒嘯。眾人對他有意無意的一舉大感快意,欲要結交,終不見其人。
此時,軒嘯早已從後山躍下,嘴里正吃著剛剛烤熟的狸子。軒嘯此舉只為次日大比,以他的想法來看,要吃些肉,才有力氣跟人動手。靠那粗茶淡飯,只能把人養成廢物。
如果他諸位師兄得知這想法,定會與他大打出手
次日,逸仙派大比如期而至,流雲山巔在天明那一刻突然飄起雪花,軒嘯出門之時,在院外以無鋒劍寫下十四個大字。
穹如魚肚白勝白,不叫血花浸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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