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行人全都駐足屏氣,眼看著一場慘劇就要上演。
後面的甲殼蟲中,高曉雨一下捂住了嘴巴,閉上眼楮,不忍再看。
許鐘情緒極度低落,但卻不會影響他的反應,只可惜,車玻璃上貼著膜,他看不到車主的表情。
眾目睽睽之下,許鐘單手在車身引擎蓋上一撐,身體便落在車後。
「哇——」
很多人同時發出驚嘆聲。
寶馬又開出一段距離,才停了下來,一個中年人走出來對著許鐘誠惶誠恐︰「對不起,對不起。」
許鐘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沒有說話,扭頭走了。
眾人一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也就發分散了。
就在許鐘轉過身的一刻,寶馬男嘴角翹了翹,他回到車上,撥出一個號碼。
「什麼情況?」
「彪哥,這個叫許鐘的身手確實不錯,我開車撞他,他居然毫發無傷。」
彪哥皺起眉頭︰「他沒有為難你?」
「沒有,看上去,他情緒非常低落,也許是因為剛剛看過他死去的兄弟。」
「他倒是重情重義,可惜注定是我們的敵人,你跟好他,我會安排一切,他必須死。」
「明白。」……
張俊開著亮紅色的進口寶馬三,慢慢停在一家售樓部門口。
張俊有些郁悶,今天白天被張富強叫去,談了談,他感覺張局長是在懷疑他,不過,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破綻,除了自己安排的請客時間,還有沒有參加季永忠的葬禮。
時間方面不能成為懷疑自己的理由,那麼,自己不參加葬禮,也可以理解為自己內疚,雖然不近人情,也還講的通。
想了想,張俊長長呼了口氣,開門下車。
售樓部門口,一個穿著制服的售樓小姐,打扮的如同空姐一般標致迷人。她甜甜一笑,美眸在車身上流連了一番道︰「先生,看房子啊!」
張俊腰桿挺的筆直,總算是吐氣揚眉一回,身後的寶馬車就是他的底氣。
「看看,看看而已!」
張俊說的是實話,如今風頭正緊,自己已經成了被懷疑的對象,他還真不敢輕舉妄動。車只敢在晚上開出來,房也只能晚上出來看看。
在兩列旗袍女的嬌聲歡迎中,張俊氣勢豪邁地走進售樓部。
走在大街上許鐘突然眼楮一眯,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叫張俊的小警員居然開著一輛進口豪車,還準備看房子?
本來對張俊就心存懷疑的許鐘立刻跟上去,一來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二來看看他的是否有犯罪動機。
看到許鐘穿著普通,還是步行而來,門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在她們的意識中,這種人通常似乎閑極無聊溜大街的,是正兒八經隨便看看的貨。
雖然已是晚上七點,售樓部還有不少人,有的在天花亂墜的介紹,有的在談論合同細則,有的在簽合同,業務是熱火朝天。
許鐘走到張俊兩三米外,裝模作樣的看著沙盤。眼角余光卻是在瞄著張俊。
張俊旁邊,一個售樓小姐吐沫橫飛的介紹著房子的結構,公攤面積,綠化率和物業等。張俊听得不住點頭,小姐高興道︰「那麼,您下定嗎?」
「嗯?」
售樓小姐笑道︰「我是說,您決定嗎?如果決定,您只要交納一萬元的定金,我們就可以簽一份協議,如果您是全款購買,我可以給您優惠五個點以上。另外,今晚下定,公司會送出精美禮品和現金紅包。」
張俊微微一笑︰「我只是看看。」
小姐笑容已經變得有些勉強了︰「先生,您還在猶豫什麼呢?」
張俊依舊笑容滿面︰「我沒有猶豫,今天來本就是抱著看看的態度,你非要我下定,分明是要將你的意願強加于我,你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我爭取最大的利益,而是你自己。」
小姐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她還真沒見到有人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何況,她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自信,所以,她認為,這位顧客是個極沒有風度的人。
即便如此,小姐還是強行擠出一絲機械的笑意,道︰「那你隨便看。」
走出幾步,另一名售樓小姐引上來︰「怎麼樣?」
「沒戲。」
「他可是開著寶馬來的。」
「我看那多半是借來招搖撞騙的,他根本就沒錢,你看他穿的那件襯衣,分明是不到五十塊的地攤貨。」
「……」
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聲音不大,剛好張俊能夠听到,她們對著張俊指指戳戳,不時用鄙夷的眼光,從頭到腳品憑著張俊。
開始,張俊還無所謂,嘲笑那些女人頭發長、見識短,胸大無腦,可是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變得臉色潮紅,渾身顫抖。
因為,他听到了「鄉巴佬、鄉棒子」的稱呼。從小到大,出生農村的張俊就通過努力學習改變命運,他不想做農民,成為鄉下人。通過自己的努力,他終于進入警校,成為一個警察,一名國家干部。自此,他便努力的想要融入這座城市,做一個名符其實的城里人。
眼看著自己即將有房有車,居然還有人說自己是鄉巴佬?一瞬間,張俊再也無法理智的思考,他猛地轉過身,臉色冰冷,眼中閃現著懾人的紅光,大步走到幾個議論他的女人跟前,吼道︰「放屁,我要見你們經理。」
「你……」
三個小姐全都捂住了嘴,向後退了一步,她們知道,因為自己的嚼舌頭,惹怒了這位年輕人。
「聾了嗎?去啊!我要買房子,但是你們所有人都別想拿到提成,這棟房子我直接向你們經理買!」
之前給張俊介紹的那個售樓小姐笑得極不自然︰「對不起,先生,我就是這里的經理安妮。」
張俊瞪大眼楮,一時間無法抒發自己郁悶的情緒,他拿著一張卡,在手中晃了晃,然後交到安妮手中道︰「刷卡,我買了!」
安妮望著手中的金卡,眉開眼笑,此刻,在她眼中,張俊真的是玉樹臨風、年少多金,無可挑剔,男人中的極品。
不光是安妮,剛才譏諷張俊的幾個售樓小姐臉上難掩失望之色,望向安妮的目光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安妮笑眯眯屁顛屁顛走了好幾步,又停下裊裊婷婷走了回來,含情脈脈望著張俊道︰「先生,這一棟總價是三十八萬,請問你是一次性付清全款,還是按揭。」
「全款。」
安妮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美眸圓睜︰「您稍等,我這就為您準備合同,您先坐,請問你喝點什麼?」
張俊故意找茬︰「紅酒,有嗎?」
安妮豎起食指︰「有,而且是八三年的拉菲,您稍等。」
安妮如同旋風一般又折了回來,帶著一陣香風,芊芊素手上端著一只高腳杯,里面有半杯紅褐色的酒漿。
張俊接過酒,喝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
安妮道︰「先生,怎麼了?酒有問題?」
「好酸!」
張俊紅酒喝得極少,而且多為葡萄汁,根本不知道紅酒還有干紅這個類別,拉菲雖然極貴,可是入了張俊的口,一樣只有酸味。
听到這個評語,安妮差點爆笑出來,心目中對張俊的定位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現在,最多認為他就是個暴發戶的兒子。
安妮淺淺一笑︰「您先稍坐,我去給你準備手續!」
安妮走後,張俊仰頭看了看裝修的金碧輝煌的售樓部,裝模作樣的晃著高腳杯,然後煞有介事的喝了一口,可結果還是酸的皺起了眉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張俊發現,他的對面,突然多了一個人,而剛才那首關于葡萄酒的詩正是他吟誦的。
「你是?」
張俊望著許鐘,自然的警覺起來。
許鐘不答反問︰「外面那輛寶馬好漂亮,純進口的,要五十多萬吧!是你的車?」
張俊語氣不善道︰「你是什麼人?跟你有關系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許鐘搖搖頭︰「我問是為你好,就算車不是你的,這房總是你買了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你認識我?」
「除非你不叫張俊。」
張俊雙目圓睜,剛要說話,安妮踩著高跟鞋,腳步輕盈的走了過來,笑容可掬道︰「張俊先生,經查,您卡上有四十萬的現金,現在咱們可以簽合同了!」
許鐘朝他笑了笑︰「恭喜呀!」
說了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許鐘就走了出去。
張俊望著許鐘的背影,實在想不通這個人屬于哪個陣營,出于何種目的,不過,他感覺自己已經走在了深淵的邊緣,他已經感到了害怕。
「先生,先生……」
當安妮溫聲細語叫到了第三聲,張俊才「啊」的一聲如夢初醒,他大口喘著氣,發現自己已經汗透重衣︰「你,你說什麼?」
安妮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她道︰「先生,我是說,你可以簽字了,只要在這里簽上你的尊姓大名,你就擁有了一套少數人才能擁有的高檔住宅,擁有了……」
張俊猛地站起來,一把搶過安妮手中的卡,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張俊便扭身跑了出去,上車直接點火走人。
等安妮反應過來跑出去,只能看到寶馬的尾燈,她氣得跺足大罵︰「你個鄉巴佬,不買還喝我的酒,一杯好幾百塊呢!你,你生個兒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