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不知道！！」
「嗨，蛇眼……」
「我不管是誰，你只要敢再讓他踫你一下，我就殺了他。」
「哇哦，你真的覺得那就是真相？你這個蠢貨！」
「你在干什麼？監視我嗎？」
「師傅被殺的時候，你發誓保持沉默，那麼……現在你也沉默得去死好了。」
「你瘋了嗎？你剛才差點沒命！」
「我不在乎……」
「刀就是刀，即使隱藏于鞘也不會失去它的銳利，相同的情況也能用來說我的忠誠和氣節。」
「不，什麼也別說了，我相信你！」
「……」
無數破碎的畫面在眼前翻滾旋轉，大大小小，或狂躁憤怒或陰冷壓抑的說話聲不絕于耳，最終，都匯聚成了手術室前刺目的殷紅燈光。
發生了什麼事？
蛇眼茫然地站在醫院空寂的走廊里，他奇怪地抬頭看了眼面前禁閉的手術室大門，腦子里亂糟糟的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識扭過頭，就對上了扎著馬尾的性感美女一臉焦急的面容，明明從未見過，可就和往常做的那無數次莫名其妙的夢一樣，他就是清楚地知道這人的身份——金克絲。
「師兄怎麼了？」他听見對方如此詢問。
還未連貫起來的思維一時間根本沒辦法回答對方的問題，蛇眼無言以對，但下一秒他就發現嘴巴自己動了起來，然後他便听見了自己冷靜到近乎漠然的聲音︰「傷口血流不止，而且身體內所有的器官都在以非正常的狀態急速衰竭……」
「不！我的天吶！怎麼會這樣？」金克絲的聲音瞬間拔到了不可思議的高度，急切地抓緊了蛇眼的胳膊問道︰「他進去多久了？」
「不到一個小時。」就像早已演練好的般，自動開合的嘴唇再次快速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我去給x教授打個電話，他一定會有辦法的……」金克絲嚷嚷著掏出手機，然而她連號碼都還沒來得及撥出去，手術室門口的燈便熄滅了，緊閉的門扉被人從內部拉開，一名穿著手術服，帶著頭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大夫，我師兄他怎麼樣了？」金克絲瞬間跑了上去。
「我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醫生摘下口罩，頗為憐憫地搖了搖頭︰「我很抱歉，金克絲小姐。」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金克絲淒然道，像是受了什麼驚嚇般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她呆呆地轉過頭去看著蛇眼，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剛才听到的，半天才嘀嘀咕咕，不怎麼確定的小聲問他說︰「嵐影師兄他，他死了？」
短短的，不到10個字的一句話，卻仿佛驚雷般猛地一下在蛇眼的腦中炸開了花。他伸手捂住胸口，忽然就感覺心髒一陣劇烈的抽痛，如同什麼東西被人硬生生挖了出來，那一瞬間，痛得他幾乎連呼吸都無法再繼續下去。
眼前朦朧出現的燈光開始如同滴入清水中的石墨般向周圍暈染開，慢慢地由黑暗變得明亮，從模糊變得清晰，疼痛的感覺也在瞬間褪去。
「醒了？感覺怎麼樣？」
泛著淡淡寒意的聲音突然響起，蛇眼瞬間驚醒，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盡管他努力睜大了眼楮看向四周，還是頓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凌亂破碎的思維從意識深處拉回。
他的目光停留在嵐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飄忽的臉上，對方也正一眨不眨地打量著他，眼神清淡，甚至可以說毫無感情。
他看著他，虛弱地張了張因高燒而干裂的唇瓣，「一段充滿仇恨的人生……」嘴里毫無預兆地就冒了這麼一句出來。
「什麼？」模糊不清的話听得嵐影一愣，但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他的臉上便再次帶上了和平日里一般無二的溫潤笑容，仿佛剛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蛇眼的錯覺。
「感覺好些了嗎？」嵐影放下一直抓在手里的小白貓，倒了杯水慢悠悠走到了蛇眼旁邊，將杯子遞給他︰「來點？」
「嗯，謝謝師兄。」蛇眼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就是感覺沒什麼力氣，還有點頭疼什麼的……」略帶嘶啞的聲音听上去說不出的可憐委屈。
這態度是不是也太自來熟了一點……嵐影默默收回杯子，心里雖然嘀咕著，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任何變化。他回憶了一下以前自己生病時哥哥照顧自己的樣子，抬手試了試蛇眼額頭的溫度，感覺一切正常後才盡量放柔了聲音說道︰「唔，燒已經退了，別擔心，其它的傷慢慢休息就能養回來，天還沒亮呢，再睡一會兒？」
「……」蛇眼看上去像是有什麼心事，他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地瞄了笑容溫和的嵐影一眼，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伸手抓住了嵐影的手腕，頭垂得低低的，幾乎耷拉到胸口，小聲嘟嚷道︰「我剛才做了好可怕的噩夢，師兄今天晚上可以陪陪我嗎？」
緋紅的色澤順著對方白女敕的臉頰一路爬上了耳根，被那雙因為生病而顯得濕漉漉的藍色大眼楮小心翼翼地瞅著，嵐影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賣萌什麼的最討厭了好嗎！小爺我才不會上當！
嵐影忿忿地想著，倏的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向了門口。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都說了些什麼啊？目不轉楮地盯著嵐影離開的背影，蛇眼嘴角微微抽搐。
真是蠢透了！
他想。
然後他就看見嵐影伸手輕輕地拉上了門，轉身的時候順便還關了燈……等等，好像不太對。=_=
他沒走……
他竟然沒走？！
蛇眼小朋友表示他驚呆了。
突然的黑暗讓他的視線一時間無法聚焦，等到適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感覺身側的床墊往下一沉，隨即退到腰際的被子里便竄進來一陣涼風。
「還坐著干嘛，睡覺。」嵐影輕哼一聲，伸手在蛇眼的背部拍了一下。
就像是觸電了一樣，蛇眼頓時打了個哆嗦，悶不吭聲躺了下去，被子拉得高高的，幾乎蓋住了頭頂。
這是……害羞了？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視物的超級感官讓嵐影將枕邊人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果然，還是個孩子吶。就算做出那種事情，其實也是因為被逼得沒有辦法吧？白天在小院中所見的那一幕突然又從眼前一掠而過，那一絲絲身為師兄的責任感不知不覺間便再次自心底升騰起來。
嵐影鬼使神差地伸手替蛇眼掖了掖被角。
「喂……」他不爽地哼哼了一下，雖然對心里那胡亂作祟的感覺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側過腦袋，伸出指頭戳了戳蛇眼的臉蛋。比想象中好很多的手感讓他忍不住又多戳了兩下，才別別扭扭地說道︰「從明天開始，跟我一起訓練。」說完就背過身，自個兒生悶氣去了。
要你嘴賤！
話才說出口，嵐影就覺得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于是等到次日清晨晨練的時候，他非常賣力地將某位才剛好了一些的病號狠狠地揍了一頓……
出乎嵐影意料的是，不管是在劍術還是格斗技方面，蛇眼小朋友和他對戰時所表現出來的技巧，都好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完完全全地刷新了嵐影的世界觀！如果不是被那股超越常人的力量改造了身體，只憑當初成人儀式之前自己的功夫的話，嵐影想他肯定是贏不過對方的。
而且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這孩子雖然跟他現在這個身體的年齡差不多大，可事實上和3歲多就開始習武的嵐影比起來，對方才剛入門一年好嗎！！！
這樣驚人的天賦，已經根本不是一句‘天才’就能形容得了的了。
他不會也是那什麼變種人吧。
嵐影惡意十足地揣測著，有些郁悴地撇了撇嘴，將右手握著的刀往地上隨便一插，朝再次被他踢翻在地已經爬不起來的蛇眼伸了出去。「真是越來越後悔了。」他嘆了口氣︰「不過，呃，干的不錯……來吧，繼續。」
白白小小的，因為久握刀劍而生了厚厚一層繭子的手掌慢慢抬了起來，準確地一把握住了嵐影伸出的手。
身著黑色道服的男孩有些恍惚地搖了搖腦袋抬起頭，揉了揉剛才被對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揍到的嘴角，隨即便咧開嘴露出一個毫無心機的笑容來，含含糊糊的回道︰「好。」
「笑得再好看也沒用，鬼才買你的賬……」嵐影小聲嘀咕了一句。
「啊？師兄你說什麼？」借力站起身來的蛇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沒什麼。」嵐影皺了皺眉，一臉煩躁地松開了手。
兩人各自退後幾步的距離，手里刀刃翻轉，再次擺出了起手式。
……
三秒鐘後。
嵐影嘆了口氣，突然收刀還鞘，轉身頭也不回地就朝屋子里走。
「算了。」他說︰「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再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