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嵐影背上的傷才徹底痊愈。
既然異能被壓制,那麼提煉*能力這件事就必須盡快提上日程。正好族里短期內也不會再派任務給他,嵐影樂得清閑,便每日與蛇眼在小院里對練,倒是讓停滯不前的格斗技能有了新的突破。
近幾日的天氣都不怎麼好,今天也是一樣,天色灰蒙蒙的,遠遠的就能看見大片大片的烏雲從地平線的交界處蔓延過來,頗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錯覺。
也不知是什麼緣由,苦大師和辛大師座下好幾位得意門生竟然被兩位長老定在今日一同進行成人儀式,地點就在前山的演武場,並且連分家弟子都被允許可以到鈔觀看學習’。
蛇眼天還沒亮就跑去苦大師處照常听課去了,金克絲小朋友倒是一大早就來邀請過嵐影跟她一起去演武場看熱鬧。對于族內承襲了幾百年的古老儀式,這妮子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往日他父親一直以修為尚淺為借口不告訴她,這次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要是再錯過了,她覺得自己肯定會後悔死的!
‘成人儀式’這四個字,對嵐影而言所能記起來的,顯然都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回憶。
在斷然拒絕了小丫頭的邀請後,再想要勸阻對方不要去這種事明顯就更不現實了。最終看著金克絲小朋友撒丫子狂奔離開的背影,嵐影也只是長長地呼出肺里的濁氣,繼續自己千篇一律的練習。
這天一直到傍晚日落金克絲都沒有再出現在嵐影面前。
蛇眼下午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想來以這家伙對別人漠不關心到令人發指的態度,肯定也不知道演武場最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于是理所當然的,當半夜這兩個家伙被外面的喧鬧聲驚醒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然而等蛇眼起身拉開房門,猛然一下映入眼瞼的,卻是金克絲慘白的小臉。
小丫頭似乎嚇壞了,裹在紅色道服下的身子一直發著顫,看到開門的蛇眼也沒像往常那樣冷嘲熱諷,而是緊咬嘴唇,邁著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朝著嵐影的方向走進屋,等到真正抓到嵐影衣角便再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從大開的房門看出去,明亮的燈火幾乎照亮了整座嵐族棲息的山頭,凌亂的奔跑聲吆喝聲從院落緊閉的門外傳來,漸漸遠去。
雖不甚清晰,但將听到的只言片語聯系起來,還是讓嵐影大致推敲出了些許事情的始末。
他在嵐之一族生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敢直接叛逃的人呢,真佩服那家伙的勇氣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跟眼前的小丫頭又有什麼關系?莫非是平時交好的師兄師姐?可是人家跑都跑了,你到我這兒來哭個什麼勁兒啊金克絲小朋友……而且就算你把眼淚哭干,那人也不會回來了呀。嘛,最好還是別回來了……不然,估計到時候你看了只會哭得更慘。
要知道,對于叛徒,族內可是明文規定了的——殺無赦!
嵐影老神在在地想著,手里輕輕拍打小丫頭的後背幫她順氣,也不規勸。片刻後,也許是哭累了,金克絲終于停止了抽噎,將眼淚鼻涕胡亂抹在嵐影的道服上,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師兄你從8歲就開始做任務,已經殺過很多人了吧?」
「是啊。」嵐影無語地瞄了眼身上被搞得一塌糊涂的道服︰「怎麼了?」
小丫頭默了默︰「那你還記得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感覺嗎?」
「呃,哈哈,這該怎麼說好呢……」嵐影干笑一聲伸手撓了撓腦袋︰「我當時其實什麼也沒想,看著尸體的時候腦袋里都是空白的,呃,非要形容的話,就是覺得有點冷。」很冷,從腳尖直到頭頂,遍體生寒。
金克絲沒有說話,只是往前一撲,緊緊地抱住了嵐影。
良久,她才仿佛呢喃般輕聲開口。
「她死了。」小丫頭嗚咽著說道︰「昨天她還跟我保證儀式結束後要帶我出去玩的,可是她卻死了。在演武場上,碎成好多塊……流了好多血……就那麼被人像垃圾一樣拖進焚化爐……」
「其實你不用這麼難過……」嵐影沒有去問金克絲說的那個‘她’是誰,而是抬頭看向蛇眼,在得到對方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後只能訕訕地開口企圖安慰某個傷心的小丫頭︰「我在外面的時候听別人說,人死後,也並不是就完全消失了,他們的靈魂通常會去到兩個不同的地方。一個叫天庭,一個叫地府。」
小丫頭一听,果然來了興致,也不哭了,驚奇地問道︰「真的嗎?是哪里啊?」
「這我也不知道。」嵐影聳聳肩,隨口胡謅︰「不過听說都是很好的地方,風景如畫,住著很多得道高人和神仙鬼怪,對了,听說天庭還栽了很多你喜歡吃的桃子,比這世間的任何水果都要美味,而且吃了還可以強身健體,提高你的修為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听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有那麼神奇的效果,一雙眼楮立馬錚亮錚亮的,滿臉向往,嘟嚷道︰「金克絲也想要吃那個桃子。」
「會有機會的。」
話題轉移成功,嵐影笑著揉了揉金克絲的腦袋,輕聲安撫︰「那麼現在該回去睡覺了我的大小姐,你大半夜跑出來,找不著你,瞎大師會擔心的。外面現在不太平,我送你回去吧。」
小丫頭乖巧點頭︰「嗯,還是師兄你最好了。」
……
嵐影將金克絲哄睡著慢吞吞走回來的時候,蛇眼正身著道服在庭院中練習劍術。一身黑色道服隨風翻飛,白色的刀光凌然凶悍,半點不復先前的淡然溫雅。
這一只又怎麼了……
嵐影抽了抽嘴角踏進門框往屋內走,注意到有人進來,蛇眼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見嵐影,不由緊緊地皺起了眉。
「剛才我出去打听了一下情況。」收刀入鞘,蛇眼淡淡道︰「今夜叛逃的兩位師兄,俱是辛大師的弟子,听說是一對武藝精湛的孿生兄弟,本來被族內定于明天一同進行成人儀式的。」
「哦。」嵐影無所謂的應了一聲。
蛇眼臉上的表情頓時更加陰沉,沉默半響,終于還是沒忍住忿忿地開口問嵐影說︰「辛大師,為什麼一定要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呢?」熟悉的時間,熟悉的事件,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記憶中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場景幾乎將蛇眼逼瘋。
難道就真的什麼都改變不了嗎?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的話,那又為何要讓他再一次經歷這讓人抓狂的過往!
「瞎嚷嚷什麼,這只是傳統而已。」嵐影撇嘴,回頭倪了蛇眼一眼又看了看周圍各處看似無人的角落,警告道︰「小心禍從口出。」
蛇眼不動聲色地往周圍看了看,冷笑。
誰都沒有再說話,兩人沉默地進了屋子關上門。
關燈,上床。
這一次當先開口的換做了嵐影。
「你剛才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啊。」等到雙眼徹底適應黑暗後,嵐影扭過頭看向身邊的蛇眼,問道︰「怎麼,你認識那對兄弟?」
蛇眼瞪大眼楮看著天花板,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干脆回道︰「關系一般。」
以你這性子,能被你說一般的,那熟悉度絕對都在60%以上啊。
難怪反應這麼大,原來是朋友麼?
作為自己在族內唯一關系算得上近的師弟,嵐影覺得身為師兄,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是有責任開導開導對方的,畢竟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對了,教育要從女圭女圭抓起!不然這孩子以後長歪了中途夭折可怎麼好。
于是他嘆了口氣,故作輕松的說︰「長老們的安排總有他們各自的道理,我看的出來,你師傅向來對你不錯,就算等到以後成人儀式肯定也不會太為難你的。」不過我師傅會不會為難你就不一定了……以今天這兩脈人馬一起進行儀式的結果看來,那老狐狸到時候要是還活著,多辦都要你丫吃不了兜著走……阿門=。=
「我並不是害怕進行儀式。」蛇眼頓了頓,扭頭看向嵐影。事實上,雖然這輩子他還從未收割過任何一個人的生命,但殺人對他而言,早就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人總是很容易就會被習慣所馴服。
可是。
就算如此,也總得有個限度吧。
如果連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了,那樣的生物……真的還能算是人嗎?
「這麼說你是在擔心那對兄弟?」嵐影說著自個兒先笑了起來︰「嘿,听著,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也跟你無關好嗎。」
蛇眼眼神閃了閃︰「馬上就有關了……」
「嗯?」嵐影一愣︰「什麼?」
「不,沒什麼。」蛇眼垂眸微微嘆息,沒多久,又再次抬起眼來直視嵐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而有些走神的雙瞳,緩緩地說︰「師兄,如果明天辛大師派你去捉拿他們,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派我去?」嵐影皺眉,伸手在蛇眼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禁足令’都還沒解除呢,又怎麼會突然被派去出任務?」
蛇眼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琢磨該怎麼回答。
好半響,他才破罐子破摔,干脆什麼都不說,直接道︰「不如我們賭一把?如果我說準了,師兄你就拒絕這次任務,如果不是,那……那我就答應你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喲喂,這死小子,還跟他談上條件了。
嵐影這下也被對方挑起了興致,輕哼一聲︰「好啊,如果你所料不差的話。」
「呵,我就跟你賭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