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東西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以剛才從那些實驗室里看到的藥物分析,應該並不是夸大其詞吧?畢竟,用以制作它的核心物質,可是從數以千計的變種人血液中提純出來的異能素啊。
嵐影心下微凜,利索地收起試管扣上實驗箱的蓋子,提起東西就走。
他跟姚飛有約在先,他掩護他離開,他則在找到東西後幫他把女兒從法爾斯手里救出來。現在離他逃出雇佣兵總部已經過去了四日,也不知道姚飛那邊情況如何。
嵐影提著箱子,雖說急于離開潛艇,卻並未順著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那些被他用來調開食人魚視線的食物現在肯定已經被蠶食殆盡,再按先前的方法回去無異于找死。而且以那艙門周圍腐朽的程度推算,上面那門似乎並不是經常使用,那麼也就是說,這里肯定另有出口!
估模著自己心里的猜測應該□□不離十,嵐影便提著箱子快速地在潛艇里仔仔細細逛起來,來回搜查了幾遍後,你別說,還真讓他在血液分析室對面放置各種古怪儀器的房間里找到了一處暗門。
暗門周圍堆積的尸體數量明顯要比其他房間的多了一倍不止。
嵐影皺眉走過去,將擋住密碼鎖的腐尸爛肉踢到旁邊,被凝固的血液沾得幾乎看不清數字的鍵盤便暴露出來。
這密碼鎖可比先前他從艙頂進來時遇到的那個高端多了,沒有趁手的儀器,別說是嵐影,就算是專業人士來了一時半會兒也拿它沒轍。
嵐影蹲那密碼鎖面前研究了半天,愣是一點進展也沒有。懊喪之余他的脾氣也上來了,想起某次跟韋德一起做任務的情況,頓時嘴角一勾,抽出匕首唰的一下就朝鍵盤砸了過去。鋒銳的匕首捅破了電子鍵盤,甚至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密碼鎖金屬質地的表層,整個刀身都插入了鎖里,將金屬層後被保護起來的縱橫交錯的線路割斷大半。
啪 啪——!
線路短路的電流聲此起彼伏,白煙四散,間或還跳出一兩朵小小的火花。
嵐影收回匕首巍然不動地站在暗門前,幾秒過後,隨著一聲略帶尖銳的啪嗒聲,面前的門扉緩緩向左右分開。
門後是長達三米呈45°角往下的階梯,階梯前方是一條寬約兩米橫貫左右的鐵質長廊,長廊外沒有架設欄桿,每隔七八米便立著一個警示牌,牌上依次寫著些英文字母和數字,再往牌子外看,便是黑乎乎四處漂浮著不知道什麼殘渣的湖水。
嵐影一邊四處查看一邊順著長廊往深處走。這里已經是潛艇的最下層,他旁邊那深不見底的湖水想來應該就是跟外面飼養著食人魚的湖泊相連的,依周圍的環境推測,這地方毫無疑問便是潛艇戰艦的真正出口。
而那些死去之人平日進出所使用的交通工具……
嵐影挑挑眉,漫不經心的目光順著警示牌的方向一路看過去,果不其然,在他前方二十來米接近長廊尾部的地方,三四架完好的微型潛艇倚靠著警示牌整齊地停放在原地。
矮油技術還挺先進的嘛。
嵐影心下冷笑,走上最近的一艘潛艇打開艙門鑽了進去。潛艇里面干淨整潔,能源也很充足,想來應該是早前就被人準備好要使用的,結果研究所里出了事才一直停在這里。至于這研究所為什麼會出事,二長老和那些研究員又為什麼會全都死掉的問題,呵呵,反正人死都死了,還去想他做什麼?
開著潛艇從湖底人工開采出來的隧道一路直行,隧道很長,因為沒玩過這東西,嵐影駕駛的速度並不快,等到他從隧道出來徹底浮出水面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隧道的盡頭直接連通進了大海,口子就開在小島天然形成的懸崖陡壁之下,十分隱蔽。
嵐影爬出船艙,攀著崖壁上了小島。這地方距離法爾斯所在的雇佣兵營地已經很遠,倒是不用太過顧忌會被人發現。
雖說心里有些擔憂姚飛那邊的狀況,嵐影卻也沒有急著馬上就走。他先是打了只兔子烤來吃,接著便直接尋了棵大樹爬上去休息。兩個小時後,感應到嵐影位置變化的小白貓順利找了過來,嵐影也感覺整個人差不多已經恢復到最佳狀態,這才真正展開行動。
在雇佣兵的營地住過一晚上之後,里面人員的分布情況嵐影早就模得一清二楚,即使法爾斯在他走後重新分派了人手,對嵐影而言根據原有的情報推測出現在的數據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于是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他輕松地潛進了去。
而唯一困擾嵐影的問題就在于,法爾斯究竟將姚飛的女兒關在哪里。
一個帳篷一個帳篷挨個找顯然沒有直接問人來得快,至于人選嘛……
「!!」
呆呆地看著一臉悠閑模進自己帳篷的嵐影,姚飛覺得自己簡直都要中風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一把拽旁仍舊大開著的窗戶,壓低聲音,嘴角抽搐著開口︰「白痴!你到我這里來干什麼?」
「我找不到法爾斯關押你女兒的地方。」嵐影眨眨眼,一臉無辜。
「所以呢?」姚飛臉色鐵青。
「我想你大概會知道點什麼。」嵐影聳聳肩膀︰「不如干脆你帶我去找吧?哦,順便你也跟我們一起逃出去,省得到時候我還要再跑回來救你。我想你肯定也明白,你女兒不可能丟下你不管的。」
姚飛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幸運的是,少年也知趣的閉上了嘴巴,沒有再繼續荼毒他敏感的神經。
一時間,滿是沉默的房間里充斥著的,只余帳篷外巡邏的雇佣兵們走過時規律的腳步聲。
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視女如命的某人在嵐影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下很快敗下陣來。跟嵐影相處了這麼久,對于對方到底是不是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給他看這點,姚飛還是分得清的。這小子是真心沒有把她女兒的命當一回事好麼!噢,見鬼的,他怎麼放心得下。
有了姚飛的加入,配合嵐影鬼魅般的潛行身法,救出姚飛的女兒可以說幾乎沒怎麼費力。
父女兩人相見的畫面異常感人,但說不上來為什麼,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嵐影就是覺得這個名叫姚沙朵的女人怪怪的。
有嵐影在前開路,姚飛斷後,在沒有引起大範圍騷動的情況下三人迅速逃出了雇佣兵營地。
「爸爸,我們這是去哪兒?」一路疾行,姚飛的女兒卻意外地並不像平常的女孩子那樣嬌慣,不僅能跟上嵐影的速度,甚至還有力氣問出心里的疑惑。只是她雖然問的是身旁的姚飛,目光卻總若有似無地飄向走在最前方的嵐影。
姚飛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側過臉給了女兒一個安撫的眼神,才意有所指地對嵐影說道︰「這是去斯萊德那邊的路。」
「你想去別的地方?」嵐影頭也沒回地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奧利弗先生被你傷得不輕吧。」姚飛嘆了口氣︰「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想我在山洞那邊種的藥草應該能派上用場。」
「那地方已經暴露了,現在回去無異于自投羅網。」嵐影搖頭,腳步卻並未慢下半分。他簡單地把自己和奧利弗被抓的經過說了一遍,又提起自己先前重傷奧利弗的事,輕笑道︰「那時候我在他的傷口里放了特效藥,如果那小子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撐到我們回去才對。」
「然後呢?」姚飛挑眉︰「就算他能撐到我們回去又怎麼樣?沒有趁手的藥物,我依然沒辦法治好他。」
「誰說要讓你治了。」嵐影快速地回過頭來朝姚飛眨了眨眼楮,稚氣未月兌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惡劣到極點的笑意。他提起手里的箱子揚了揚,淡淡道︰「剛好我也正想試試這藥的效果究竟有沒有傳說那般神奇。」
姚飛盯著黑漆漆的箱子看了一會兒,語氣里盡是懷疑︰「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東西?一種藥?用來救命的藥?」
「嗯哼。」嵐影輕輕的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
斯萊德藏匿的地方就是當初他跟同伴來找姚飛時所駕駛的飛機被法爾斯擊落的所在地,距離雇佣兵營地實在遠得不能再遠。當嵐影一行人順利抵達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天都開始泛黑了。
斷成好幾截的飛機殘骸靜靜地躺在被樹木圍成一圈的天然草坪上,四周寂靜無聲。
「看上去不像有人的樣子啊。」姚沙朵奇怪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姚飛一面朝女兒擺了擺手示意她噤聲,稍安勿躁,一面對嵐影比了個手勢,意思讓他先去看看。
嵐影頗為無語地瞟了這對父女一眼,一邊轉著手里的匕首,一邊肆無忌憚地走進機艙,眼楮微微眯起,視線若有似無地飄向某處。
「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你們總算來了。」見到出現的只有他們三人,斯萊德放下槍從用于隱蔽身形的飛機殘骸中走出來,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看到斯萊德現身,姚飛這才拉著女兒走進機艙。
不等其他人開口說話,嵐影當先問道︰「奧利弗呢?」
「哦,你說那個被你弄得就剩一口氣的傻小子?」斯萊德隨手指向機艙尾部被雜貨遮擋住的地方,撇撇嘴︰「那邊。」
嵐影提著箱子走過去,越過雜物,果然在一堆用亂七八糟的東西堆積起來,勉強像是個床的地方見到了躺在上面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奧利弗。男人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雙目緊閉,半點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哇哦,這小子命真大,竟然挺下來了。」小白貓咋咋呼呼地蹦到奧利弗腦袋邊上,好奇地伸出肉墊拍了拍男人的臉。
嵐影面無表情地倪了它一眼,懶得搭理它。
「好可愛……這是你的貓嗎?」緊跟著嵐影走過來的姚沙朵蹲到小白貓身後,伸手想要去模小白貓的腦袋,結果毫無意外地被某凶性大發的貓咪一爪子撓了三條血痕。
「它脾氣不好。」嵐影低頭一邊打開箱子拿出針管往里面裝藥,一邊頭也不抬地解釋。
姚沙朵︰「……」
跟斯萊德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姚飛也走了過來,見嵐影真的從箱子里拿出藥劑往針管里裝,想到少年之前所說的話,不由好奇道︰「可以拿一支給我看看嗎?」
半點遲疑也沒,嵐影隨手取出一支裝著藥劑的試管就遞了過去。
姚飛接過試管坐看右看上看下看,湛藍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在透明的玻璃內蕩來蕩去,色澤鮮亮。眼見看不出個所以然,姚飛干脆揭開蓋子,想要嘗一嘗里面裝著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結果他才剛把瓶子湊到唇邊,嵐影冰冷到不帶一絲人味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就這麼喝下去的話,也許下一秒你就可以直接去跟上帝喝茶聊天了。」
少年這樣冷冰冰的聲音姚飛早已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听來卻莫名的就讓他感覺到一股仿若深入骨髓的寒涼,就好像他真的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心下一個激靈,姚飛明智地蓋上了試管的蓋子,將它遞還給嵐影。
嵐影接過試管放回原先的位置,接著一只手拿起裝好藥的針管,一只手開始使勁地搖晃奧利弗的身軀,一直到奧利弗疲憊地睜開雙眼才停下。
「嘿,見鬼的,別搖了,你就不能讓我消停點去死嗎?」男人聲音微弱,好一會兒才看清面前的人不是相處了好幾日的那個性格惡劣的佣兵斯萊德,不由愣了愣,傻傻開口道︰「白,白幽靈?哦,上帝,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放棄你了?別這麼想伙計,你得相信我的人品,我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品格還不錯來著。」嵐影低笑出聲,他抓住奧利弗的胳膊,將針頭抵了上去,慢慢道︰「听我說,我現在要救你,不過因為沒試過,所以這藥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我也不敢保證,那麼,你還願意試一試嗎?」
「我有得選嗎?」奧利弗抽了抽嘴角,郁郁道︰「唉,橫豎不過一死,來吧。」
嵐影沉默了幾秒,然後熟練地把針頭扎進了奧利弗的胳膊,將藥劑緩緩推入。「如果你死了,我會找個好地方埋你的。」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將空掉的針頭取了出來︰「我保證。」
「听上去挺不錯……」奧利弗有氣無力地白了嵐影一眼︰「我好累……」突如其來的疲憊感猛地襲上大腦,他搖了搖腦袋,索性閉上了眼楮。
「他這樣睡著沒關系嗎?」姚沙朵扭頭詢問嵐影。
少年看著她,正準備說話,突然眸色一暗,飛快地抓起箱子里僅剩三支裝滿藥劑試管的其中兩支放進褲兜里。
誒?
姚沙朵看得一呆,剛想開口就听到一個帶著略微耳熟的冰冷語調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放下武器。」
伴隨著這個聲音,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徒然襲來,姚沙朵猛地抬頭,便看見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身著黑衣帶著頭罩手持長刀,打扮得就跟日本的忍者般的人陸續從斷裂的機艙外走進來,將他們團團圍住,而先前一個人出去警戒的斯萊德則被那些人用刀挾持著拽在手里。
悄無聲息,形如鬼魅,毫無起伏的語氣……太像了……
姚沙朵猛然看向嵐影。
嵐影沒有理會她的目光,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手里把玩著匕首,面無表情的臉上甚至還掛上了淡淡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看向剛才說話之人,許久才微笑道︰「真是好久不見了吶,蛇眼。」
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少年原本只是及肩的黑發已經長達腰際,他比自己想象中長得更高,漂亮如同夜空中繁星的黑色眼楮靜靜凝視著他,臉上雖說月兌去了稚氣,卻出落得越發秀美,甚至還帶上了幾分日後冷冽肅殺的氣場——矛盾的反差感,反而顯得更加誘惑。
在來時的路上,甚至在來之前的很多個日夜里,蛇眼都曾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和嵐影再次相見的場景。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該說什麼樣的話,該用什麼樣語氣……他在心里演練了無數回,對比分析過無數的狀況,可當少年真正站在他面前的這一刻,他卻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了。
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開口,平板的語氣中是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放任和無奈。
「是啊,好久不見,我來接你回家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