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亞東看來,蘇小輕的確是很重要的一個關鍵人物,關鍵到各國政府甚至都會給她開些綠燈,連美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但蘇小輕畢竟是個晚輩,晚輩就應該有點謙虛禮貌的樣子,這麼上來破口大罵自己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
但那畢竟是蘇小輕,是自己家老爺子都很看重的人,蔡亞東只能強忍著怒氣說︰「蔡琰現在頭腦還不太清醒,我代她想你道歉。」
能讓蔡亞東說出這種話,蘇小輕如果把這件事拿出去說,別人恐怕都會以為是在吹牛。
可惜蘇小輕並不領情,她依舊語氣冰冷地說道︰「多余的話我不多說了,如果蘇亦凡有什麼意外,我讓你全家陪葬。」
蘇小輕的話說得堅決冷漠,就算是蔡亞東這樣的人依然听得心中一寒。
轉念一想,蘇小輕不過是個沒有什麼根基的華裔商人,跟自己這種盤根錯節的本地大戶始終是有差距,蔡亞東也就不客氣地回道︰「蘇小姐,我們尊重你不代表真的就害怕你,請您注意自己的措辭。」
蘇小輕冷哼一聲︰「蔡亞東,蔡琰和那個私生女之間,你比較喜歡誰?」
蔡亞東心中一驚,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你什麼意思?」
蘇小輕看著自己頭頂的屏幕,冷冷說道︰「你是不是希望我證明一下自己?」
蔡亞東覺得有點不妙,但他認為這是蘇小輕年輕人氣盛的表現,反問道︰「你怎麼證明?」
蘇小輕沉默了大約兩秒鐘,問道︰「你在陽台上坐著吧?」
這一次蔡亞東才覺得震驚了,他的豪宅安保系統耗資何止千萬,自己這個位置更是絕對安全,蘇小輕是怎麼知道的?
蘇小輕繼續說道︰「你往頭頂看。」
蔡亞東抬頭,看見一架小型遙控飛機一樣的東西正在自己不遠處的空中盤旋。
眯起眼楮,蔡亞東想仔細看一眼那東西,孰料那架遙控飛機一樣的東西忽然加速,筆直朝自己所在地陽台下方俯沖下來。
前一秒鐘還在空中的遙控飛機。下一秒鐘扎入蔡宅的草坪里,瞬間爆炸!
轟隆隆一陣巨響,那架遙控飛機炸開了至少超過十平米的草坪,地面的泥土被掀翻漫灑向天空,在蔡亞東面前紛紛揚揚落下。
蔡亞東握著電話怔怔望著這一幕,徹底被這一幕震懾住了。
客廳里隔著玻璃門一直憂心忡忡望著蔡亞東的家人听見巨響,紛紛跑向陽台,蔡亞東听到身後喧鬧聲瞬間回神,轉身對著客廳方向大聲喊道︰「都給我站住!」
陽台對客廳有專用的擴音器,方便蔡亞東喊人給自己服務。這一聲吼讓包括蔡亞東夫人肖華君在內的所有人都隔著玻璃門停住了。
蔡亞東依舊握著那部電話。看著自己眼前陽台斜下方那個巨大的深坑。又吩咐道︰「讓人下去清理草坪。」
處變不驚的永遠是安保人員,雖然他們很郁悶居然遇到了這種事,還是陪著佣人們一起出去處理庭院。蔡亞東用眼神制止了任何人想要進到陽台的意圖後,轉身走向陽台邊緣。低沉著聲音說道︰「蘇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說什麼你听好就可以了。」蘇小輕的聲音依然很冷靜,「雖然我不喜歡打破平衡,也不喜歡遷怒,但我不介意試著這麼做。」
蔡亞東咬了咬牙,想要說什麼,終于是沒說出來。
蘇小輕的強勢他早有預料,卻是沒料到竟有這麼強勢。
那架小型飛行器如何穿過茫茫夜色到達自己家,又是怎麼完成這一切遙控的。蔡亞東都來不及細想,他只知道剛才如果真的那玩意朝陽台筆直飛過來,自己躲開的可能性不會高于百分之一。
「是不是什麼人都你願意這麼威脅?」蔡亞東一旦擺正了自己位置,也會好好說話了,「蘇小姐。你證明了你沒說大話,我相信你說的一切。」
「你父親那個級別的安保我就不會這麼干。」蘇小輕像是安慰蔡亞東,又像是在暗示什麼,「我要蔡琰出事之後的所有記錄,全部。」
蔡亞東這次沒有任何猶豫地同意了︰「我傳真給您。」
「我派人去取。」蘇小輕說,「一會就到,要沒有任何遺漏。」
蔡亞東對這種口氣真的很不習慣,但他也只能忍了︰「沒問題……這件事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蘇小輕輕蔑地道︰「你能查出來誰想對你女兒下手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雖然很不喜歡蘇小輕的態度,蔡亞東還是努力繼續擺正自己的態度︰「您放心,我們會不計任何代價換取蘇亦凡的平安。」
蘇小輕卻是沒空繼續跟蔡亞東嗦︰「把事發地點的坐標給我。」
蔡亞東說了一個經緯度,那邊蘇小輕已經掛了電話。
依舊握著電話站在陽台上,看著草坪上的忙忙碌碌的保安和佣人們,蔡亞東有點失落。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跟蘇小輕的對話居然這麼就結束了,那小姑娘真的不在乎任何人和事嗎?她難道不知道對自己暴露出這種程度的暴力威脅很容易讓她陷入被動?她那麼沖動,那個蘇亦凡身上到底有什麼無人知曉的秘密?
…………
…………
這注定是一個無人入睡的夜晚,不僅是蔡亞東,蘇小輕,甚至還有蔡琰。
盡管被注視了安定情緒的藥物也掛了針,蔡琰仍是沒能很好地恢復。一向以來的驕傲和犀利在少女的眼眸中好像一瞬間都消失了,只剩下無盡的空洞和淡淡恐懼。
一個人躺在床上,蔡琰看著天花板很久都沒有說話。
剛回家的時候很多人都跑來看她,全都被蔡琰趕走了,她很不合作地拒絕跟任何人說話,一個人抱著頭窩在被子里。這樣的狀態嚇壞了母親和一眾親友,蔡琰終于獲得了一個人的清靜。
蔡琰最後的記憶定格在自己昏迷前的一瞬間,她看到身邊的蘇亦凡好像做了一個保護頭部的動作,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等再清醒過來的時候,蔡亞東的人已經趕到現場,蔡琰看見了有人把傷口血肉模糊的尸體拖走。
死了六個人……這種事對蔡琰來說仍是太過震撼,她只是不斷接觸著各種所謂上層精英而已,還沒真的踫過血腥場面。
而資本,永遠都是沾著血腥的。那是蔡琰小時候看《資本論》時記住的第一句話,她一直認為不過是危言聳听。
現在蔡琰才知道,導師閣下其實說的沒錯。
一個人在安靜的房間里,蔡琰又想起那個時時刻刻都可以嘲諷自己,針對自己的蘇亦凡。
是蘇亦凡救了自己嗎?他的人現在又在哪里?
靜靜地躺了一會,蔡琰從床上爬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到衣櫃前找衣服。
不能這樣等下,自己要找到他,要看見他。
雖然嘴上說蘇亦凡欠著自己不少人情,蔡琰深知這一次自己反過來欠了蘇亦凡很多,她不想這麼欠下去。
走出房間,坐在門口打盹的女人一個激靈坐起來︰「小琰,你怎麼跑出來了?」
這個女人是蔡琰的舅媽黎瑞兒,一個相貌很端莊的江南女人,向來在家里不怎麼說話,性格卻是最好的一個。
「舅媽……」蔡琰喘了口氣,「我爸呢?」
「還在陽台上。」黎瑞兒急急忙忙地過來要扶蔡琰,「我讓李媽忙別的去了,她們看著你我不放心……你爸爸現在心情不好,你不如等一會再去見他。」
蔡琰搖頭道︰「不,我現在過去。」
黎瑞兒也是習慣了蔡琰的倔強,嘆了口氣說︰「好,我陪你過去,你別惹他生氣。」
仍覺得周圍景物都在旋轉的蔡琰搖搖頭道︰「舅媽你放心吧,他不會更生氣了,他現在看見我估計只想揍我。」
黎瑞兒听蔡琰這麼說,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跟在蔡琰身邊,時不時扶她一把帶著她上到頂樓。
此時整個蔡家別墅內外燈火通明,蔡亞東背對著眾人,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陽台上,沒有人敢過去。
這樣的背影在蔡琰看來一直是充滿力量的,父親這兩個字撐住了他們這一房的家庭和事業。自己能在爺爺面前那麼受寵,跟父親的優秀表現也月兌不了關系。
曾幾何時,蔡琰也曾有過年輕女孩對父親的那種莫名依戀,覺得全世界的男人可能都不比不上自己父親偉大。尤其是蔡亞東也是個在事業上成績很驕傲的企業家,蔡琰在這方面的驕傲尤其要更多一點。
這些看法在蔡琰成年後被悄然改變,她發現蔡亞東在外面居然還有不止一個女人。
成功人士用女人和名車好表來裝點自己的例子太多,蔡琰不介意自己父親也是這些俗人中的一個。畢竟在父親活躍的那個圈子里,他還算低調的。
蔡琰不能忍受的是,父親居然給自己生了個妹妹,一個私生女。
一想到這件事,蔡琰就覺得父親的形象在轉眼間轟然坍塌。那些偉大的注解都成了女性面對男性發出的冷笑呵呵聲。
所以現在看到一個人站在陽台上舉目遠眺的蔡亞東,蔡琰只覺得父親很能裝,裝腔作勢的裝,裝逼的裝。
這是一種非常私人的情緒,蔡琰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談起,她只是收拾起心情,示意母親肖華君自己沒事,悄聲走過去推開陽台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