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凡從未像現在這樣用力抱著妮爾,哪怕是小姑娘給他吞劍那次都沒這麼使勁。
那種劫後余生的喜悅和後怕在胸膛里鼓蕩,蘇亦凡想要努力親一親妮爾的臉頰,空中的風讓他雙眼有流淚的沖動。
妮爾一樣很用力地抱著蘇亦凡,又怕壓到他的傷口,只能嗚嗚嗚地表現自己的激動,跟個小啞巴一樣。
兩人從空中緩緩落下,下方是東林市的植物園,在這上午倒算得上是寂靜無人。
蘇亦凡沒有過類似的經歷,落地之後腿下意識地軟了一下,被妮爾扶住。
剛才在空中,也是妮爾按下了壓力引爆器,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艾伯特也下來了。」妮爾穩穩扶住蘇亦凡,低聲說道,「我們還是要小心。」
蘇亦凡喘了口氣,臉上露出一點笑容。
「我想親親你。」
妮爾愣了一下,隨即迎著蘇亦凡的笑臉吻過去,嘴里卻說道︰「這不是什麼美國電影,不許這麼浪漫……」
兩個人的吻持續了也就兩三秒鐘,妮爾反手解開降落傘肩帶,低聲說道︰「艾伯特應該快過來了,咱們走。」
蘇亦凡笑著搖搖頭︰「我想他應該沒機會了。」
在陽光下,蘇亦凡的笑容依然燦爛,就像之前很多時候妮爾看到的那個他一樣。
妮爾瞬間明白了什麼,跺腳道︰「你跟蘇小輕還真是有默契。」
蘇亦凡笑得很開心,有一種劫後余生的喜悅在他心中蔓延。
「跟你也一樣啊。」
這句話很好地安撫了金發小姑娘,妮爾倒是知道蘇亦凡剛才跟自己的配合的確不錯,也就默認了這個事實,不再別扭。
從人工湖中爬上來的艾伯特遠遠地能越過小樹林看到妮爾和蘇亦凡的身影,他連身上的水都沒甩,調整好身體姿勢,朝著兩人的方向開始沖刺。
妮爾的反應不比艾伯特慢,她在解開降落傘的肩帶之後,拉著蘇亦凡也開始朝植物園的門口跑去。
蘇亦凡反倒沒有妮爾那麼著急了。他此時已然是徹底相信蘇小輕的。
艾伯特的最後運氣,在直升機上已經被用光。
跟著妮爾的腳步跑了一段距離,艾伯特離兩人已經不足一百五十米,這時候蘇亦凡忽然拉著妮爾停住腳步。
妮爾愣了一下,但沒有什麼猶豫,也跟著蘇亦凡站在原地不動。
東林市的植物園佔地面積廣闊,但來的人實在太稀少。空蕩蕩的草地綠得像假草一樣,陽光灑在上面非常漂亮。艾伯特的腳步在上面踏過,每一步的距離都遠得讓人懷疑他曾經參加過奧運會。
遙遙望著艾伯特,蘇亦凡慢慢舉起手臂。
「停下吧。」
這一句話說完。還在沖刺中的艾伯特身體陡然一滯。像被某種慣性按住了一樣。一個跟頭摔倒在草地上。
幸虧是草地,艾伯特掙扎了一下從地上一躍而起,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
膝蓋的位置火辣辣地疼著,艾伯特愕然地感覺了一下。知道是橡皮子彈,那種用來維護街頭秩序的玩意。
誰會用這種東西?
艾伯特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但此時覺得自己本應成功的那種失落感正沖擊著他的內心,讓思維縝密的他無法正常思考。
妮爾回頭看了一眼周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蘇,你說他們會把我也抓走嗎?」
蘇亦凡緊緊握住妮爾的手。
「有我在,不會的。」
就在艾伯特遲疑的短短幾秒鐘里,周圍的樹干旁,草地上。甚至濃密的枝葉當中,有不少光影開始晃動。
就算是妮爾也要仔細看一看才知道,這些迷彩的水準之高,遠超過自己平時見過的那種所謂樹葉偽裝。
如果不是那些人開始有明顯的大幅度動作,就算是妮爾也很難看清楚這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無論有多少人。這些人顯然是站在蘇亦凡這邊的。
距離蘇亦凡較近的一團迷彩首先站起來,身材挺拔是個很高大的年輕人,蒙著面露出一雙鷹一樣的眸子。
年輕人盯著蘇亦凡看了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在艾伯特身上,高高舉起左手。
艾伯特也看到了年輕人的手勢,閉上眼楮搖搖頭。
年輕人手起手落,瞬間無數橡皮子彈射向艾伯特。
因為埋伏在這里的人太多,艾伯特根本無從躲閃,只能雙手護住頭部,身體蜷成一團,盡量減少傷害。
蘇亦凡看到這一幕,剛才其實心中還有點小慌亂的情緒終于穩定了。
妮爾驚訝地看著這些人,搖頭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蘇亦凡咧嘴笑了笑,嘴里有些紅紅的,都是口腔出的血。
「當然是歐拉老師通知的。」
「這麼快?」
「應該是在周圍區域都布置了人吧……」蘇亦凡對歐拉解決戰斗的速度有信心,唯獨對剛才自己的行為沒什麼信心,「其實還是要謝謝你。」
第一輪橡皮子彈的齊射已經結束,艾伯特的身體像被無數個重拳毆打過一樣,整個人的狀態跟剛才比簡直判若兩人。但身穿迷彩的這些人一點都沒打算放過他,依然形成扇形隊伍保持射擊姿態,好像隨時打算再來一遍。
事實上這個帶隊的年輕人也是這麼想的,他看了艾伯特幾秒鐘,又一次舉起左手。
其實打橡皮子彈也是有很響亮槍聲的,算的上槍聲大作。蘇亦凡站在安全距離之外看著這些人朝艾伯特射擊,心中沒有一點同情的念頭。
就算艾伯特立刻被殺死在這里,蘇亦凡都不會覺得有多少難過的情緒。
第二輪結束之後,年輕人又一做了一次手勢。
換成普通人被這麼多槍口對著打三輪橡皮子彈恐怕疼也疼死了,艾伯特到底是異于常人的狀態,三輪下來也就是再沒了力氣雙手護住頭部,失去了之前威風凜凜的形象。
三輪齊射之後,這個年輕人才沒有喊繼續,而是又看了一眼蘇亦凡,做了個等待的手勢。
艾伯特一生中經歷過很多慘痛的場面,但多半都是在局部的秘密戰爭戰場上,很少有這種一個人在城市某個角落被轟成狗一樣的經歷。
比起剛才把炸彈綁在蘇亦凡手上的得意樣,現在可以算得上是艾伯特一生中最淒慘的時刻。
勉強支撐起身體,艾伯特盯著妮爾和蘇亦凡,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真的是無法改寫結局了,但他仍有疑問想知道答案。
「孩子,你怎麼做到的?」
蘇亦凡張開嘴讓艾伯特看里面的傷口︰「妮爾說我一輩子都學不會在嘴里藏刀片,她跟我打賭輸了嘛。」
「…………」
艾伯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不入流的一個技巧,自己還真是疏忽了。
試想一下,蘇亦凡是個規規矩矩的學生,甚至在進入艾伯特視線之前都沒什麼人關注,學校里也沒什麼不良記錄。這樣一個少年,居然只用了這麼短時間就學會在嘴里藏刀片,這種事誰會想到?
妮爾嘴里一直藏著的刀片用親吻的方式渡給蘇亦凡,他在別人注意力互相集中的那段時間割開了鎖著自己的扣子,依然裝作被艾伯特挾持。
蘇亦凡也是希望來個絕地大翻盤,沒想到依然不算成功,艾伯特的經驗和反應仍是頂級的,自己那點小聰明只能讓自己逃離險境。
妮爾抱著自己手臂站在蘇亦凡身邊,現在她終于徹底放下心了。這段時間從未有過的輕松涌上心頭,讓她多了一點心情問艾伯特︰「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辦法嗎?」
艾伯特搖搖頭,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慷慨赴死的人,不會行動之前在身上綁一堆炸藥。
現在艾伯特考慮的反倒是這些來救援蘇亦凡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是官方身份的話,自己倒是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對于艾伯特這種已經不能單純算是商業間諜的人來說,他比別人更清楚自己的價值。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足夠的分量,總能找到機會重獲自由,重新再來。
對方用橡皮子彈圍攻自己,其實也是舍不得殺掉自己吧?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艾伯特說,「我願意投降。」
妮爾撅嘴道︰「這可不像你的作風,我以為你會抵抗到底。」
「我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艾伯特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小天使,也許你贏了,但這遠遠不夠,你還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黑暗。」
「我的路再黑暗,也有陪我一起走的人。」妮爾朝艾伯特吐舌頭做鬼臉道,「可是你,除了自己和野心,什麼都沒有,連自由都沒有。」
艾伯特對這種口舌之聲沒有任何興趣,只是笑了笑,雖然處境很淒慘,他依然保持了一定的氣度。
但蘇亦凡顯然不想給艾伯特這種機會,他接過那個高個子青年遞給自己的一副耳機掛上,側耳聆听了片刻,笑著問道︰「艾伯特,你想知道這些朝你開槍的人是誰嗎?」
艾伯特心頭涌上一股不妙的情緒,他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個高個子青年,好像打算看透他的頭罩下藏著什麼一樣。
蘇亦凡咳嗽了一下,朝那個青年打了個響指。
「告訴他你是誰。」
青年笑著扯下迷彩面罩,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艾伯特頓時臉色一片慘白,甚至連一直穩定的聲音都開始顫抖。
「雙子座?!你,你是auu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