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斷杯莫停 第十六章 初到雪家失禮多

作者 ︰ 皖寧

難得見到年齡相近的女孩子,璃琴便多留了她們一會兒。讓侍女準備了可口的糕點,又拿了些鮮果。幾人坐在一處,邊吃邊聊著。听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歡聲笑語不斷。女孩子的聲音脆脆甜甜的,很是好听。

坐了有大半個時辰,看著天色不早了,幾人便告辭離開。

璃琴看了看選中的兩個丫頭,她們名字里都有個‘玉’字。當時沒有想太多,此刻細想一下,或許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以後,她們便要陪伴她住在這冷肅的聖壇了。她是不是害了她們呢?

璃琴望著空曠肅靜的大殿,滿眼迷茫,今後的路,該怎麼走?是隨波逐流,放下驕傲!還是為自己爭取權利,被人當成是異類……

她輕嘆一聲,既來之,則安之,且行且看吧!

定下心來,璃琴對兩人溫聲說道︰「紫玉,玉欣,今日你們且先回家收拾下物什,順道和家人聚聚,明兒午時前到這兒就好」。

紫玉直接道了聲謝,玉欣羞澀的笑了笑,眼含感激,隨之便一同離開了。

剛才還熱鬧的大殿,一下子就冷清了。璃琴喝了杯茶,起身去了書房。

果然,女先生已經在里面等著了。璃琴彎了彎嘴角,邁著小步進了門,微微頷首,恭順的道︰「讓先生久等了」。

古人尊師重道,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縱然身貴如帝王將相,對老師,也必是敬重遵禮,不可輕待。

女先生神情一如既往的嚴肅,略一點頭,「坐吧」。

璃琴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桌案前,膝蓋下面是厚厚的棉墊,跪習慣了,倒也不覺得難受。女先生等她坐定,又開口說道︰「從明日起,你便要學習琴棋書畫,詩書德義」。璃琴輕輕點頭,以示知道了。

十一月將盡的時候,天氣猝然變得寒冷。

璃琴穿上厚厚的冬衣,依然覺得冰寒刺骨。看到書房敞開的大門,不由加快了腳步。幾步跨進門里面,她反手就合上了門,擋住外面的冷氣。

玉欣走上前取下她的披風,笑道︰「小姐快到火盆前烤烤手」。

璃琴朝她笑了笑,走到火盆跟前,看著神色倦怠的紫玉,擔憂的說道︰「你身子不舒服,怎麼不好生歇著?」

紫玉吸吸鼻子,勉強打起精神,「沒事」。嗓音干啞。

璃琴不贊同的搖著頭,「身體是自個的,你不珍惜誰珍惜?玉欣,你陪她回屋去」。語氣強硬,不容違抗。那種絕傲凜然的氣勢,輕易就震懾住了兩個丫頭。

玉欣扶著紫玉出了門,又回頭看了看,小心的問道︰「小姐真的生氣了?」其實兩人自來到聖壇,這位主子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還沒有發過脾氣呢。

紫玉後怕的吐吐舌頭,努努嘴,說道︰「小姐一發火,原來這麼駭人」。

玉欣被她的神態逗得笑出聲,嗔怪道︰「小姐是關心你」。三人中她年紀最大,便當著姐姐的角色,一直照顧著兩人。

……

「爹爹,你說要我跟著大哥去雪家拜壽?」

璃琴掏了掏耳朵,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有關雪家的事,她避都避不及,現在竟然要親自送上門去,這叫什麼事?

月奇洛見女兒反應這麼強烈,有些疑惑的看了她幾眼,「你不願意?」

璃琴差點翻白眼,听爹爹這話說的,好像她去雪家是一件該值得慶幸的事一樣。她難道該謝天謝地,保佑她早點見到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未婚夫?

「爹爹,女兒去雪家不合適吧?」

她心念轉了轉,只能說出這樣委婉的拒絕之言。

但是,她話里的深意貌似沒有人能听懂!

月奇洛沉吟一下,說道︰「咱們族里沒那麼多的規矩,雪家也不會介意的。墨翎那孩子心性冷,你們早些認識也好」。

月奇洛語重心長的說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也是璃琴這幾年的改變,讓他不自覺的忽略了女兒的真實年紀。

婚俗中有一項。成親之前,訂了婚約的男女是不能見面的。說是不吉利。月奇洛以為女兒擔心的是這事。

璃琴心里哀嚎一聲,萬般無奈的垂下腦袋,為自己默默地辯解了一句。

爹爹,女兒不是那個意思啦!

真正的原因璃琴不能說。難道要告訴爹爹,她親眼目睹雪墨翎在不歸林殺人不成?有誰能為她作證?最重要的是,她私自跑出不歸林的事也不能讓爹爹知道。

這一趟雪家之行,自然就無可避免了。

璃琴懷著七分郁悶兩分無奈還有一分悲壯的心情,踏上了行程。馬車搖搖晃晃的前行,她也跟著左搖右擺的。晃著晃著,就一陣惡心,胃里的食物翻騰上涌。璃琴忙捂住嘴巴,使勁拍了拍車廂。

玉欣見狀忙朝外喊了一聲,「停車!」

車夫一勒韁繩,馬車猛地停下。璃琴整個身子就往前竄出去,幸好玉欣扶了一把,不然她就直接飛出車外去了。

玉欣臉色一白,趕忙扶起主子,「小姐,沒事吧?」

璃琴掀起車簾子,趴在車轅吐了起來。

月夕恆跳下馬,皺起眉頭,吩咐一眾隨從,「大家都歇會兒」。

璃琴漱了漱口,嘴里還是有絲苦澀的味道。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西斜,金色余暉透過枝葉縫隙灑在地面,樹影斑駁。

玉欣從車里取出兩樣糕點,又倒了一杯水,「小姐,吃點東西吧」。

璃琴擺擺手,實在是沒有胃口,看向站在路邊的月夕恆,叫了一聲,「大哥」。月夕恆抬眼看著璃琴,示意她說話。璃琴笑了笑,「大哥,我沒事了。天色不早了,快些趕路要緊,不然就錯過投宿時辰了」。

月夕恆點點頭。璃琴坐進車里,抱著被子躺下,渾身虛月兌了一樣。月夕恆看了眼馬車,轉身吩咐大家上路。沒一會兒馬車又開始行進,卻比之前走得緩慢平穩許多,璃琴喝了一杯水,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經擦黑了,她揉了揉太陽穴,趴到車窗口,看著靜悄悄的夜晚。路邊有房屋,門前掛著燈籠,看起來像是一條街。偶爾還有兩三個行人從馬車旁經過,好奇的打量著馬車,說著她听不懂的方言。

玉欣點了蠟燭,柔和的光芒瞬間布滿了車廂。璃琴放下布簾,打了個哈欠,目光落在那根燃了一小半的蠟燭上,輕聲問道︰「到哪里了?」

玉欣拿了梳子給璃琴梳頭,「小石鎮」。

「哦!」璃琴發出一個短短的音節,懶懶的趴在小桌子上,手指無聊的畫著圈圈。每一次晝夜轉變,每到達一個地方,離雪家也越來越近了。

兩年不見了,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變了模樣呢?

雪墨翎啊!

小小年紀就那麼高傲,被她騙了兩次,只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爹爹想讓他們先培養感情,看來是白費心了,而且會弄巧成拙的。

她若是長大了,容貌變了,到時候也許還能編個謊言瞞過去呢。

有些事情總會出乎意料的。要不然怎會有‘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一說。

璃琴模著下巴,眼神黯了黯,低低嘆息。

玉欣很快就梳好了頭,收好梳子,「小姐,嘆什麼氣呢?」

「你哪里懂得我的哀愁!」璃琴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做出一臉的幽怨狀。

玉欣瞧了一眼,‘撲哧’一聲樂了,「小姐,你是有心事麼?」

璃琴低低的笑起來,拍拍玉欣的肩膀,剛要說話,馬車停了下來。月夕恆的聲音在車外響起,一如既往的清冷,「四妹,到客棧了」。

玉欣先跳下車,轉身扶了璃琴一把。

腳落在地面上,便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璃琴舒了一口氣,腿有些軟,無力的靠著玉欣,嘟囔道︰「好餓哦!」

月夕恆剛好在她身後,听見這話就說道,「四妹先去客房歇一會,待會兒我叫人把飯食送到客房」。

「謝謝大哥!」璃琴歡快的道謝,回頭沖著月夕恆粲然一笑。

也許是路上顛簸的太累,這一夜璃琴一覺好眠,早上起來神采奕奕的。

半個月後,終于到了雪家莊院。

听著車外陌生的聲音,璃琴是半喜半憂。喜的是不用再坐馬車受累,憂的是要面對雪墨翎了。

月夕恆與雪家的人寒暄了一會兒,這才想起璃琴還在馬車里,跟諸人告了罪,就走到馬車旁,「四妹,下來吧」。

璃琴戴上紗帽,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蒙山了一層紫色,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身子剛探出馬車,好幾道視線霎時鎖在她身上,璃琴頭皮發麻,差點就返回車里了。那樣帶著探究疑惑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她,隔著薄紗也能感覺到。

她撇撇嘴,扶著月夕恆的手跳下馬車,邁著小碎步跟在月夕恆身後。月夕恆給璃琴引見雪家的人,璃琴一一見過禮,卻發現少了最重要的一人。

雪墨翎竟然沒有在!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意。

雪墨雲引著月夕恆兄妹倆去了客院。璃琴一路上沒有說話,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听著雪墨雲和月夕恆兩人閑聊,居然忘了欣賞雪家莊院的景致。

走了一刻鐘之久才到一個院子前。雪墨雲站在門前,朝著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客房已經收拾好了,表弟和表妹路途勞頓,暫且歇息片刻」。

月夕恆謙讓了一番,二人互相客套,誰都不肯先進門。璃琴看著兩人在門口只顧著客氣禮讓,把她早就遺忘了,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不客氣的從兩人中間穿行過去,邊走邊說道︰「你們就在門口聊吧,我累了,先去歇會兒」。

她是任性刁蠻的月家四小姐,不拿出點氣勢可不行。

月夕恆皺了下眉,歉意的說道︰「小妹無禮,還請表哥見諒」。

雪墨雲眼神一閃,不在意的笑了笑,「表妹年紀還小,難免率直一些」。

璃琴草草梳洗一番,爬上床沒一會兒就睡了。玉欣替主子掖了掖被角,看著睡得香甜的女孩,微微一笑,放下簾子,而後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

玉欣輕輕帶上門,一轉身就看見院子里的紫衣少年。她怔了片刻,低頭恭順的走到那人身後,低聲說道︰「少主,有何吩咐?」

這人正是雪墨翎無疑。

他背對著客房負手立在桂樹下,神情冷然,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照顧好她」。

「是!」玉欣應了一聲,心里有些詫異。他聲音雖然冷淡,卻不也不難听出那絲關切之意。

少主與主子真是初次見面麼?

眼前紫衣一閃,涼風拂面,再抬頭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玉欣望著樹葉發呆,心里有了一個謎團。

小姐說過不認識少主,只是當年少主護送聖女靈柩到盈月族時,遠遠的瞧了一眼,連容貌都沒看清楚。

若是之前沒見過,以少主冷漠的性子,根本就不屑于多說那麼一句話。

雪墨翎信步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腦中浮現出剛才看到的畫面。紫色輕紗揭開,露出那張俏麗的小臉,與記憶中那熟悉又陌生的臉孔重疊。

月璃琴!阿璃!

一個傳言刁蠻無理的千金小姐,一個靈秀慧黠的小女孩,竟是同一個人。

看來情報沒有錯。這小丫頭還真是鬼靈精,居然騙過了他。

聖女是這樣一個女子,真是出乎意料啊!小小年紀便懂得隱藏自己的真性情,瞞過了所有人。假以時日,只怕不好控制吧,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雪墨翎擰起眉頭,對這個僅僅兩面之緣的女孩子,緣何會有絲心軟呢?

璃琴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晚飯時辰才醒來。帶著紗帽用飯不方便,璃琴索性就在客房一個人獨自用飯,就算被人說成沒規矩也無所謂。她是故意破壞自己的形象,不然和一大家人坐在一起,也怕是食不知味。況且雪家是名門大戶,那些繁文縟節自然就省不了。

月夕恆不知道妹妹在打什麼鬼主意,竟然做出這樣有失禮儀的事。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這個妹妹,然而這是在雪家,她這般失禮于人,將來嫁過來豈不是要受罪?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月夕恆沒法真的放任不管。

「世伯,伯母,小妹少不更事,失禮之處,小佷給世伯伯母賠不是了」。

月夕恆站起來朝著雪飛揚夫婦深深一揖。

這聖女小小年紀,便不將雪家放在眼里,日後還了得?

雪飛揚眼底的不悅稍縱即逝,寬容的笑了笑,「無妨!小女孩家都受不了約束,這些俗禮便免了。以後將飯菜直接送到客院就是」。

轉而一想,又釋然了。這樣不知禮儀規矩的女孩,不懂收斂鋒芒,剛一來雪家就做出這般失禮的舉動,可見沒有心機城府,也不怕來日興風作浪了。

孟氏笑著附和,「琴兒年紀小,沒怎麼出過遠門,定是不習慣與生人相處。紫燕」。孟氏叫了一聲,一個綠衣丫鬟邁著小碎步走到孟氏身後。

「夫人有何吩咐?」

孟氏道︰「叫廚房做幾道月小姐愛吃的飯菜,直接送到玉棠院」。

那丫鬟領了命就退出了正堂。

月夕恆想起臨走前爹爹交代的話,心頭那絲疑惑越來越深。

「恆兒,琴兒無論做了怎樣出格的事,都由著她」。

妹妹的心思他也捉模不透,要是真闖禍了怎麼辦?

還真要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不成?

雪墨翎像是沒有听到似的,依然自顧自的用飯,筷子都未停頓一下。

小小的插曲就這樣過去了,一屋子的人各懷心思,卻還能談笑自如,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紫燕提著飯盒到了玉棠院門前,就听到里面傳出女子的笑聲。那稚女敕的笑聲輕輕柔柔的,就像是暖暖的微風,听之令人欣悅。

「玉欣,你怎麼嗦嗦的?像個老婆婆似的」。

璃琴拈起一塊糕點放進嘴里,滿足的眯著眼,笑意盎然。

沒規矩怎樣?她又不想做知書達理的名門淑媛。

沒教養又怎樣?那些禮教法度就是一道道枷鎖,她可不願套在自己身上。

最好讓雪家人都討厭她,讓她嫁進門就被遺忘在無人的角落自生自滅,與雪墨翎老死不相往來。

「嘿嘿!」想著想著,璃琴不由得笑出聲來。

玉欣著實拿這個主子沒辦法,卻還是要勸告,「小姐,這樣很失禮的,夫人知道了定要責怪我了。您這樣做到底是為何呢?」侍候小姐兩年了,她清楚小姐的為人。若不是有什麼隱情,小姐絕不會失禮于人的。

小姐是重情重義的人,就算不顧自己的名譽,也會顧及月家的顏面。

璃琴故作神秘的眨眨眼,晃著腦袋,悠悠然道︰「天機不可泄露!」懸在空中的兩只腳輕輕踢著桌腿,發出有節律的聲響。

紫燕走到門口,低眉順眼,「月小姐,夫人吩咐奴婢給您送吃的」。

玉欣放下杯子,快步迎出門外,接過飯盒,「有勞姐姐了」。

「有吃的?」璃琴眼楮一亮,跳下椅子,急忙跑到門口,從玉欣身邊探出腦袋,笑眯眯的說道︰「都有什麼好吃的?我正好餓了」。說著就迫不及待的打開飯盒。

飯菜的香味飄散出來,只是聞一聞,就讓人食指大動。

璃琴笑得越發燦爛,對紫燕說道︰「謝謝這位姐姐了」。

紫燕有些驚訝的看了眼這位未來的女當家人,欠身一禮,細聲說道︰「這是奴婢的本分,當不起姑娘的謝字」。

璃琴微微一笑,「代我向夫人道謝,明日一早,我會去給夫人請安的」。

「夫人那邊等著人侍候,奴婢先告退了」。

璃琴擺擺手,「姐姐有事便先忙去吧」。

玉欣將紫燕送出院門,欠了欠身,「姐姐慢走!」

紫燕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玉欣回到房間時,璃琴已經擺好了飯菜,正拿著筷子吃得不亦樂乎。璃琴抬頭看了玉欣一眼,指了指桌面上的四道菜肴,「一起吃吧」。嘴里的飯菜還沒有咽下,說的話含含糊糊的。

玉欣無聲嘆息,卻也無可奈何。

眼前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女孩,不知藏了多少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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