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想去街上轉轉嘛」。
璃琴抱著月夕嵐的手臂撒嬌。為了能夠爭取早日出門,她這幾天可是乖乖用飯,按時吃藥,作息規律。
月夕嵐斜眼看著她,不為所動。
軟磨硬泡不管用,死纏爛打沒效果,璃琴泄氣,早知道就學三十六計了。她一臉哀怨的瞪著冷心腸的二哥,撅起嘴巴,「我去找翎哥哥」。
月夕嵐挑挑眉,輕笑一聲,「三表弟不在」。
璃琴收住腳步,回頭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說道︰「我有腿有腳的,不會自己去啊」。她又不是罪犯,憑什麼不讓她出門?
月夕嵐無奈,讓玉欣找了件披風,他拿著趕緊追了出去。
璃琴瞅著追上來的月夕嵐,咧著嘴,露出四顆小米牙,笑的十分得意。
月夕嵐好笑的搖搖頭,「琴兒,街上人多,我是怕你磕著踫著,到時又要大哭不止」。他彎腰將披風展開,輕輕披在璃琴身上,系上帶子。
璃琴抬眼看著月夕嵐,抬手揉了揉他的臉,正色道︰「二哥,我不是瓷女圭女圭」。需要這麼小心翼翼的麼?磕磕踫踫怎麼了,又不是嬌弱到一摔就碎的地步。
月夕嵐蹙眉,直起身子,拍拍璃琴的肩膀,「走吧!」
璃琴跟在他身後,有些奇怪的盯著他頎長的背影。一不留神就被地面突出的磚塊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沖去,直直撞到了月夕嵐的後背上。
月夕嵐險些被撞倒,往前邁了一大步才穩住身子,黑著臉轉過身,「你就不能小心點?要是摔倒了怎麼辦?」
璃琴訕訕地笑著,悻悻的模著鼻子,自覺理虧,也就沒說話。
月夕嵐拿著扇子在璃琴頭上敲了一下,牽住她的手往前走,不耐煩的說道︰「我牽著你走,免得我也被你連累。要是在大街摔倒,有損我風流俊逸的形象」。
璃琴不屑的撇撇嘴,有人領路自然好,她可以放心的左顧右盼了。
來到這邊後,還是第一次走在這麼多人中間,而且都是古人,她心里也有些興奮。左瞧瞧,又看看,一副‘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的姿態。
月夕嵐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臉上帶著迷人的笑意,吸引了數不盡的目光,甚至有人看得出神以至于撞到了其他人。璃琴也沾了點光,捎帶著被人看了幾眼。
「二哥,你能不能收斂一點?」長得好看就能隨意制造混亂啊?
月夕嵐低頭看了眼璃琴,微微一笑,「眼楮長在別人身上,是我能控制的麼?」
「是啊是啊!天生麗質難自棄」。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有苦命人,有苦命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弱女子,有弱女子的地方就會有欺軟怕硬的惡霸。這些事結合在一起,就會發生恃強凌弱的人間慘劇。
……
身著縞素少女滿臉懼色,卻仍然緊緊護著一個男孩子,淚眼汪汪的,看起來楚楚可憐。
肥頭大耳的錦衣男人,滿臉的yin邪笑容,一雙小眼楮色迷迷的盯著那少女。
……
璃琴看不見里面的情況,只听到女子嚶嚶的哭泣聲,還有男人的污言穢語。圍觀的人竊竊私語,話語間都是對那對姐弟的同情,還有對那男人的深惡痛絕,卻沒有一人站出來說句公道。
原來那對姐弟的娘親過世了,兩人沒錢安葬,就在這里賣身葬母。而那男人則是城里出了名的惡霸,是城里某一富戶的獨子,又與官府中的人有些關系,所以橫行霸道,經常干些強搶民女逼良為娼的勾當。苦主的家人告到官府,官府收了那惡棍黑心錢,在公堂上顛倒黑白,自然想方設法的維護惡棍。
璃琴眯起眼楮,嘴角微微翹起來。她不是急公好義的俠義人士,這種欺男霸女的事每天都會發生,沒有誰規定遇見了就要鋤強扶弱。不過,找個人撒撒氣也不錯,而且欺負這種喪盡天良的惡棍。不僅能夠光明正大的欺凌辱罵,而且還能博得好名聲。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她拽了拽月夕嵐的手,「二哥,你抱我起來」。
月夕嵐挑了挑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看著她唇邊不懷好意的笑。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那個倒霉蛋,嘴角也露出一抹邪邪的笑,這下有好戲看了。
月夕嵐不等璃琴開口就抱起她從人群中間穿插過去,那笑容燦爛的就像要去私會心上人似的。璃琴嘴角微微抽搐,差點就一巴掌揮了上去。
那惡少正要上前去抓那對可憐的姐弟,嘴里還罵咧咧的,說些不堪入耳的話語,「不識好歹的小賤蹄子,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惡少眼看著就要逼到少女跟前,不料眼前突然冒出一張笑意盈盈的俏臉,明眸櫻唇,清秀可人。那惡少剎住腳,呆呆地看著,一臉垂涎之色。
璃琴心底生出一股厭惡感,強忍著戳瞎那雙綠豆眼的沖動。目光一掃,那對姐弟相擁跪坐在地面上,兩人瑟瑟發抖,顯然十分的懼怕。那少女還是以一種保護的姿勢將女孩護在懷里。
這少女倒是有情有義,淪落這般田地,還一心護著弟弟。
璃琴收回目光,嘴角彎了彎,笑的越發甜美。她盯著惡少的眼楮,緩緩抬起手,卯足了勁,‘啪啪’兩聲脆響,那惡少滿是橫肉的臉上多了兩個紅紅的小巴掌印子,左右對稱。璃琴蹙起眉,甩著小手,這惡棍臉皮太厚,打得她手疼。早知道就讓二哥代勞了。
一個小姑娘如此大膽,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扇了這惡霸兩耳光。
圍觀的人都愣住了,那些打手也呆住。惡少似是沒想到有人敢打他,一時間呆若木雞,竟然忘了反應。
璃琴仍然笑盈盈的,一拳揮在那人眼楮上。早就看這對眼楮不順眼了。
惡少吃痛,驚怒交加,一臉橫肉不停地顫抖著。他捂著受傷的眼楮,另一只眼楮惡狠狠的盯著璃琴,氣急敗壞的吼道,「哪里的野丫頭,竟敢打本少爺!」
那些打手這才回過神來,一起涌上來,圍在主人周圍。惡少氣得一腳踹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打手的腿上,大聲喝斥道︰「你們這群沒用的狗奴才,還愣著干什麼?還不給我將這不懂規矩的野丫頭拿下」。
璃琴有恃無恐,面上笑容越加的明媚了。
月夕嵐一揮手,那些打手一個個都似喝醉了似的,接二連三的癱倒在地面。
璃琴雙臂環胸,慢悠悠的說道︰「本姑娘鄉下來的,頭一回進城,沒想到城里的惡狗比鄉下土狗凶多了,竟然如此猖狂,滿街亂叫也沒人管一管。本姑娘看不慣這無主的惡狗亂咬人,一時手癢就替他主人教訓一下,免得那惡狗不知天高地厚,禍害街坊鄰里」。
惡少氣得眼楮泛紅,臉上的肥肉抖得更加厲害,怒吼道︰「你罵誰惡狗?」
璃琴翻翻白眼,捂著嘴巴,笑眯眯的說道︰「誰搭話就是誰!你倒蠻有自知之明的,還會對號入座,也不笨嘛」。
話鋒一轉,嚴寒譏諷之色,「話說回來,你確實不像狗,瞧這一身肥肉,豬頭豬腦的,竟比我家喂養的豬還膘厚」。
璃琴摟著月夕嵐的脖子,笑嘻嘻的說道︰「豬也好,狗也罷,左右不過是個畜生,既然跑到大街上逞凶橫行,就該落得被人踩的下場。本姑娘心腸軟,脾氣也好,若是換做其他人,恐怕就得見點血了」。
惡少氣得猛喘氣,看了眼無緣無故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手下,心知是那少年搞的鬼。他雖然有些膽怯,氣勢上卻不願意輸于人前。「你可知道本少爺是誰?」他極力仰起頭,可惜那粗壯脖子一點兒美感都無,那模樣就像是一只仰望著天空的蛤蟆,倒顯得有些好笑。
璃琴手模著下巴,做苦思冥想狀,「我還真不知道呢,不知道是哪家人忘了給狗上鎖鏈,居然把這樣的野狗放了出來」。她拱了拱手,笑說,「還請指教一下,我也好去告知那戶人家,以後把門關緊點」。
「你……你……」。
惡少氣得說不出話來,呼吸越來越急促,好像隨時都能背過氣去。
璃琴看著月夕嵐,眨了下眼楮。月夕嵐會意,又一袍袖,那些掙扎了半天的打手終于站了起來,一個個神情惶恐,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
璃琴打了個哈欠,瞥了眼那惡少,「怎麼還不滾?等著本姑娘自報家門,好讓你日後報復不成?狗的鼻子挺靈的,嗅著味兒就能找上門。二哥,我還真擔心呢,要不要現在就廢了他的鼻子?」
眼神有意無意的掃過惡少那坍塌的鼻子。
惡少下意識的捂住鼻子,帶著手下慌忙逃離。好像後面有鬼追著一樣。
璃琴瞧著惡少拖著兩條肥腿吃力地邁著步子,心里好笑,提高聲音說道︰「以後出門小心點,可別叫人打瘸了。本來就是個廢物,若再殘了,家里還要養一個殘廢,多浪費糧食。糟蹋糧食要遭天打雷劈的」。
惡少一听這話,加快了步子。那肥胖的身體一點兒也不影響他奔跑的速度,都可以用‘動如月兌兔’來形容了,
天際突然響起一聲悶雷。
惡少一個跟頭栽倒,那些打手收不住步子,全都壓在惡少身上,殺豬般的嚎叫聲響起。路人紛紛去看,看到那疊成一堆的人,都捂著嘴偷笑。
風起雲涌,原本晴朗的天空烏雲四起,天地間暗淡下來,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如此之快的變化,機具戲劇性。璃琴愣了片刻,伏在月夕嵐肩頭大笑。
莫非真有現世報?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惡少听到璃琴張狂的笑聲,再次跌回地面,肥大的臉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連滾帶爬的走了幾步,又一次跌倒。
璃琴見此,笑的更歡,揮了揮小手,甜甜說道,「下次出門別忘了帶把傘呀,我還會找你玩的哦。肥豬頭,人家今天很高興,不要忘了人家啦」。
月夕嵐听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汗毛直立。
直到天上落下雨點,那惡少還沒爬起來,最後直接被手下抬著走了,就像要送去屠宰場的肥豬。鼻青臉腫的,估計他父母見了都認不出來。
月夕嵐笑了笑,將璃琴放下來,問道︰「這下滿意了?心里暢快了吧」。
璃琴點點頭,「他帶給我這麼多的歡樂,真希望下次還能踫到」。
月夕嵐嘴角抽了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眼看著要下大雨了,月夕嵐拉著璃琴的手,「走吧!待會兒淋濕了又要生病」。
「花樨叩謝兩位恩人」。
身後傳來女子細弱的聲音。「咦!」璃琴發出短暫的訝異聲,奇怪的轉身,看著跪在地面上少女,「我沒幫你啊,只是想找個出氣筒而已」。
街上的人寥寥無幾,大都進入酒樓客棧避雨,那些家住在城外的人都往回趕去。
「啊?」少女抬頭怔怔的看著璃琴,面上淚痕未干,?*??芸砂? br />
這少女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這麼小就成了孤兒,還要照顧弟弟,確實身世堪憐。璃琴露齒一笑,蹲在少女面前,「你叫花樨?名字很好听。留取木樨花上露,揮醉墨,灑行雲。給你取名字的一定是個飽讀詩書的人」。
花樨輕聲說道︰「我爹爹是個教書先生」。
璃琴看著那個男孩子,友好地笑笑,「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男孩一雙眼楮怯怯的看著璃琴,眼底有絲淺淺的戒備之色,側頭看了眼姐姐,這才小聲說道︰「我叫花榕,九歲了」。
「榕樹的榕?」璃琴歪著頭問。雨點落在臉上,帶著些微的涼意。
花榕微微點頭,小手緊緊抓著花樨的袖子。
璃琴一轉頭看到雪墨翎正往這邊走來,揚起笑臉。她正想著怎樣幫這姐弟,能解決問題的人就出現了,她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雪墨翎撐開傘,遮在璃琴頭頂,擋住雨絲,「阿璃,看你今天玩得挺開心的。這都下雨了,還不想回客棧嗎?」
「你都看到了?」璃琴訝然。
雪墨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這麼整人家,也不怕被人報復」。
璃琴站起身,眉眼一彎,「俗話說,人不輕狂枉年少。我才不怕呢。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有你們在,我有什麼好怕的」。說到底,她也是仗勢欺人而已。
雪墨翎不置可否,淡淡道︰「天涼,快些回客棧吧」。
璃琴拉著雪墨翎的衣袖,指了指花樨姐弟倆,「翎哥哥,你幫幫他們吧」。
雪墨翎轉頭吩咐了隨從幾句,牽著璃琴的手往回走。璃琴回頭對兩人微微一笑,「你們別擔心,他們是好人,有什麼需要盡管跟他們提出來」。
月夕嵐翻白眼,「你倒是挺會指使人的,做好事還要別人一手包辦」。
「我這是因地制宜,翎哥哥對這里比我們熟悉,辦事自然方便」。璃琴皺皺鼻子,哼道︰「你說的好听,剛才怎麼不伸出援手?」
三天後,璃琴去街上轉悠,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風流少爺調戲良家女子的戲碼。
看著那油頭粉面的小白臉,面色蠟黃,脂粉都遮不住。看著那腳步浮虛的樣子,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模樣。
「二哥,你瞧瞧,這人穿著白衣就跟鬼一樣,難看死了」。
月夕嵐贊同的點點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袍,「長那副樣子還敢穿白衣,沒了這顏色就罷了,還好意思跑到人前晃悠,這不怕嚇到人」。
「二哥,你以為人人都想的像你一樣好看麼?丑人怎麼了?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璃琴忍不住翻白眼,瞧著那女人被拉進了一條巷子。她回頭看著月夕嵐,清澈的眸子有絲迷惘,神情茫然,很是天真的問了一句,「二哥,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軌之事啊?」
月夕嵐畢竟只是個初懂情事的少年,听著如此直白的問題,俊臉一紅,眼楮望向天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妹妹提出的如此‘深奧’的問題。
璃琴倒是給月夕嵐找了個自以為很合理的理由,「二哥還沒成親,肯定不清楚」。她眼珠一轉,提議道︰「二哥,我們來驅鬼吧」。
月夕嵐立刻忘了剛才尷尬的話題,「怎麼個驅鬼法?說來听听」。
「黑狗血,符咒……」。
「先解決那幾個狗腿子,免得礙手礙腳」。
那邊不良少爺調戲年輕女子,這邊無良兄妹不立刻救人,反而想著怎麼整蠱人。
眼看著那人就要得逞,璃琴將一盆狗血潑到那人身上。被人打斷好事,那人轉過頭,怒氣沖沖的吼道︰「哪個混蛋打攪老子的好事?不想活了」。
璃琴扔掉木盆,嫌棄的捏住鼻子,嘻嘻笑道︰「大白天的見鬼了,咱們得為民除害。不知道這狗血能不能鎮得住?」
一听到是狗血,那人一蹦而起,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不僅沒有擦干淨血,反而弄得整張臉都是血跡,怒吼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白色的衣袍染成了紅色,滿頭滿臉的血,整個一血人。
男人一襲血衣,滿面血跡,怒目圓瞪。他怒視著多管閑事的兄妹倆,看起來神情猙獰猶如嗜血魔鬼一般。
那女子一得自由,慌亂的拾起撕破的衣衫,遮住身子,縮在牆根低泣。
璃琴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跑到月夕嵐身邊,笑得沒心沒肺,「二哥,我好怕啊!驅鬼符呢?快些讓它消失吧」。
月夕嵐點燃手里的黃紙,隨手一擲,那團火球準確無誤的落在那人身上。
璃琴看著那人慢慢燃燒的衣服,听著撕心裂肺般的痛叫聲,手指輕輕點著下巴,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不會燒死人吧?」
月夕嵐輕輕一笑,「死不了的,最多就疼一陣子。不過,就算燒得半死也沒事,你二哥我的醫術那麼好,妙手回春,肯定能保住他的命」。
璃琴‘嘿嘿’一笑,看著那神色絕望而呆滯女子,皺了下眉頭,「你還不趕緊回家,等著被人欺負啊」。從街上被人半哄騙半脅迫的帶到這僻靜小巷子里,也不知道喊‘救命’,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是習慣了逆來順受?
月夕嵐和璃琴跑到街上去看那燃燒的血人,果然那人一路哇哇大叫著奔跑在街上。街上的人看到這景象,嚇得尖叫連連。
璃琴自然不會知道,在她離開那巷子不久,那個差點被玷污的女子因不堪受辱而羞憤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