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璃琴跟皇宮里的人不對盤,每次走出玉陽宮就會惹出一些令人頭疼的麻煩事,夏侯御風讓內務局的人調派了一個宮女到玉陽宮,美名其曰是女孩子心細,可以更好的打理宮殿的一應事務。事實上是需要一個懂得宮規的人來照看璃琴,以免她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璃琴將此理解為一種‘監視’。
「小允子,你們王爺似乎對你的能力不信任啊」。璃琴有氣沒處撒,只能挑撥人家主僕之間的感情。
小允子對夏侯御風非常的忠心,听到璃琴話,立刻在自己身上檢討,「那是奴才做得不夠好,不能讓王爺滿意」。
璃琴無語的看著小允子,郁悶的灌了一杯涼茶,翻翻眼楮,「小允子,你對你家王爺真是忠心耿耿,蒼天可鑒啊」。
這話听著像是贊賞,實則是嘲弄。
小允子自然能听得出,不知怎樣接話才好,眼珠一轉,看到桌上的紫砂茶壺,笑說,「姑娘先坐著,奴才給您沏壺茶去」。
小允子趕忙找了個借口,提著茶壺忙不顛的小跑出去。到了殿門外,他探出腦袋往里面瞧了瞧,見璃琴兀自生著悶氣,小允子模了模鼻子,搖搖頭,拎著茶壺往耳房走去。
王爺對琴兒姑娘不是一般的好,這一點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只是琴兒姑娘似乎不怎麼待見王爺,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又是奚落又是諷刺,而王爺卻一點都沒有責怪。
剛開始小允子還膽戰心驚的,覺得琴兒姑娘是恃寵而驕,慢慢的發現根本就不是他想得那麼一回事,也就習以為常了。
小允子有件事想不通,捉模了好久了,還是沒有答案,小允子為此很困惑。
王爺那麼優秀的人物,琴兒姑娘怎麼就不動心呢?
璃琴盯著茶杯發呆,無聊的嘆息。小允子磨磨蹭蹭的泡好茶,又慢吞吞的返回正殿,將空杯子添滿。璃琴只是懶懶的瞟了他一眼,見小允子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不禁奇怪的挑了下眉毛,卻沒有說什麼,轉而望著杯口冒出的霧氣,怔怔出神。
小允子偷偷打量了璃琴幾眼,沒發現什麼異常,悄悄地退出正殿。小允子出去沒多久又返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宮女。
璃琴听到腳步聲就抬起了頭,看清那宮女的容貌後有些詫異,也猜到了這大概就是內務局派來的宮女。她不由一笑,夏侯御風倒是挺有心的,居然弄了一個與她有兩面之緣的宮女過來。
沒等小允子介紹,璃琴就笑眯眯的朝那宮女招招手,親切地打招呼,「燕兒,好久不見啊,怎麼有空到這里來呢?」
她明知故問,笑顏如花,眸底卻是淺淺淡淡的清冷,透著一股疏離。
燕兒靦腆一笑,趨步上前屈膝行了一禮,神情恭敬,「燕兒見過姑娘」。
璃琴挑了挑眉毛,懶懶一笑,慢聲說道︰「你我都是婢女,你這禮我可受不起。小允子,給燕兒姑娘倒杯茶,咱們坐下聊聊天唄」。
「姑娘說笑了,奴婢怎能與姑娘平起平坐?王爺吩咐奴婢照顧姑娘起居,姑娘自然就是奴婢的主子了,這一禮是姑娘該受的」。燕兒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一板一眼的說這些話,從頭到尾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皇宮硬生生的把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的天真靈動都消磨掉了,大多數宮人都被磨平了稜角,變得圓滑又刻板。
璃琴忍不住笑了,其實她沒有必要遷怒無辜的燕兒,「什麼主子不主子的,你不必這麼拘謹,我可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你隨意些」。
小允子機靈的笑著,「燕兒,琴姑娘是個隨和善良的人,你不要過于拘束了」。
璃琴翻翻眼楮,不懷好意的笑說,「小允子也學會拍馬屁了」。他那只眼楮看見她和善了?她這幾天可是常常捉弄小允子的,若不是有夏侯御風的命令,小允子只怕會躲她都來不及呢。
小允子‘嘿嘿’干笑了幾聲,心中暗暗叫苦,後悔剛才多說話。要是琴姑娘心血來潮再給他出難題,他就慘了。
璃琴盯著小允子只是微笑,小允子被看的頭皮發麻,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僵硬,最後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璃琴滿意的挑起一邊的眉毛,淡淡掃了眼燕兒,抬手輕掩嘴,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先去睡了,你們自便,別太吵就行了」。
燕兒見璃琴起身,想要跟著去伺候,小允子一把拉住她,搖搖頭,「琴姑娘不喜歡人伺候的」。
璃琴踮起腳拍了拍小允子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矣’的神色,「小允子,你真懂事!我會在你家王爺面前夸贊你的,繼續努力」。
小允子一臉受寵若驚,恭維道︰「奴才謝謝姑娘,姑娘真是菩薩心腸」。
璃琴眉開眼笑,腳步輕快的往側殿走去。
小允子看著璃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好笑的搖搖頭,對燕兒說道︰「琴姑娘性子是有些古怪,不過人挺好的,就是喜歡捉弄人」。
小允子將璃琴的日常生活習慣給燕兒講了一遍,末了又說道︰「琴姑娘雖然脾氣不好,不過你可以放心,她是不會懲罰下人的」。
燕兒笑了笑,「在宮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好歹我也見過琴姑娘兩面,從她的言行舉止,多少還是能看出一點品性的。再說了,能讓王爺上心的女孩子,肯定有其不同尋常之處」。
小允子撓了撓頭,「看來是我嗦了」。
燕兒掩嘴輕笑,嘆息道︰「我每天都在伺候人,早就學會看人眼色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心里清楚著呢」。
小允子撇撇嘴,有些不是滋味的說道︰「我倒忘了,你是王爺指名要來的,王爺怎麼會看錯人呢」。
璃琴睡了大半個時辰,醒來後听到外面似乎有好些人在說話。她心里奇怪,玉陽宮平時就小允子和她兩個人,現在多了一個燕兒而已,不該這麼熱鬧吧?
「小允子」。
璃琴習慣性的叫道。
燕兒正在門口侍立,听到喊聲忙推開門,「姑娘醒了?我這就去打水,姑娘稍等片刻」。說著就走到架子旁取下臉盆。
璃琴坐在床沿穿鞋,抬頭看了下燕兒,抿唇一笑,「外面好像有不少人,怎麼回事?」
燕兒面向璃琴站定,微微低著頭,不緊不慢的說道︰「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來了,同來的還有幾位世家公子。是不是吵到姑娘了?」
「沒有!你去吧」。
璃琴蹙眉,那個惡心的二皇子怎麼來了?說實話,那些嬪妃公主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對二皇子她還是有些害怕。
當著這麼多人對面,他應該不會耍詭計報復她,揭穿他無恥的嘴臉。
璃琴心下稍定,又在想該不該去露個面。玉陽宮現在就她跟燕兒兩個婢女,按說燕兒該在前邊伺候才對,怎麼會守在側殿外面?
燕兒端著水盆回來的時候,璃琴的心思已經轉了九曲十八彎,本是想著當下的事,結果越想越遠,最後神思都飛到九天雲外去了。
燕兒放下水盆,看著坐在床邊陷入沉思的人,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有反應。燕兒無奈的走過去,細聲說道︰「姑娘,趕緊洗漱吧,待會兒水就冷了」。
璃琴回神,洗了臉,在窗前吹了一會兒涼風,頓覺神清氣爽,轉頭看著收拾床鋪的燕兒,問道︰「燕兒,王爺他們在做什麼?」
燕兒停下手里的活兒,面對著璃琴,低頭說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剛才小允子和另外幾個公公抬了幾壇酒進去了」。
「幾壇酒?」璃琴挑了下眉毛,轉身望向窗外。院子里有六個小太監,正攢聚一起閑聊,其中卻沒見小允子。他們說話聲很小,璃琴听不見聊些什麼,于是有些意興闌珊,隨意靠著窗台發呆。
璃琴忽然興致沖沖的奔到床邊,「燕兒,咱們出去走走吧」。
燕兒手一抖,剛疊好的被褥就散開了,無奈的看著璃琴,勸道︰「姑娘,外面風大,改日再出去吧」。
就知道會是這樣!璃琴翻翻眼楮,卻也沒有為難燕兒,畢竟她是受命于人的。璃琴嘆息一聲,有些失望的坐在了床頭的椅子上。燕兒有點詫異,卻悄悄舒了一口氣,她還真擔心這位姑娘堅持要出去,若真那樣她自是不能硬攔著的。
小允子已經將琴姑娘在宮里的事跡都告訴燕兒了,也知道琴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連嬪妃和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真不知是怎樣的身份來歷?
燕兒迷惑的看著了眼璃琴,發覺自己走神,連忙甩了甩頭,專心整理起床鋪,弄好了一切後就沒事干了,干站了一會兒,見璃琴沒什麼吩咐,就出去了。
璃琴坐了沒多久便覺得沒意思極了,越發懷念起在聖壇時的日子。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聖壇,可是跟兩個丫鬟耍耍鬧鬧的,時間就沒有那麼難熬了。
此刻想想二哥那壞壞的笑臉也覺得很親切。
就是翎哥哥霸道的性子也不怎麼討厭了呢。
蕭紅會不會幸災樂禍?
玉欣和紫玉會不會受罰了?
二表哥的身體有沒有好一些?
爹爹和娘親是不是一邊數落她一邊又擔心她?
……
璃琴想著那些讓她牽掛的親人朋友,幽幽嘆息。璃琴有些心煩氣躁,只好找了一本書翻看,可惜一個字都看不進眼里。就這樣胡亂的翻著書,不知不覺竟過了大半個時辰。
璃琴盯著更漏,瞧著那一縷金色細沙,微微悵然。流失的不是沙子,而是時光呢。
窗外響起亂糟糟的聲音。有斷續不清的醉言醉語,還有匆忙的腳步聲。
璃琴扔下書,走到窗前,瞧見院子里六個醉意闌珊的男子正在跟夏侯御風道別,其中一個就是二皇子,似乎喝了不少酒,面紅耳赤,腳步虛浮,好像隨時都會跌倒。另外五個人她沒有見過,有一個男子卻格外引人矚目。
那男子也就是弱冠之年,一身玄色衣袍,在幾個鮮衣錦袍的男子中異常顯眼。墨發高束,只用一條黑色緞帶綁著。全身上下的配飾就腰間一塊白色玉佩。那男子相貌英朗,雖不及夏侯御風那般俊美,卻勝在硬朗剛毅。因喝酒的緣故,他面上浮出暈紅之色,步態卻平穩安然,不像其他幾人扶著太監才能站穩。
他就站在那里,抱拳微微一禮,鐵骨錚錚,卓爾不群。
世家子弟中也有這樣的人麼?
璃琴好奇之余多看了那人幾眼,目光掃過另外四人,最後落在夏侯御風身上。他也是一副醉態,小允子在一旁扶著。
二皇子走了幾步又返回身,目光在院中一掃,口齒不清的說道︰「九皇弟,怎麼不見你的那個婢女?」
璃琴一听這話,鼻子發生不屑的輕哼,暗罵一聲‘yin棍’。原本有男人惦記會感到虛榮,可是叫這樣的男人留意到,她只覺滲得慌。
夏侯御風挑了起唇角,「大概是躲在哪里偷懶吧」。
二皇子似笑非笑,「九皇弟對奴婢立的規矩倒是寬松的很」。
夏侯御風淡淡說道︰「听話的婢女見多了,沒什麼意思,偶爾有個囂張的會添很多樂趣」。
等人都出了宮門,璃琴才走出房,斜倚在正殿門口,把玩著胸前的一縷發絲,望著從外面返回的夏侯御風,輕笑一聲,「王爺醉得不輕啊,要不要喝碗醒酒湯?」
夏侯御風腳步一頓,抬頭看著璃琴,神色微微怔忪,見她戲謔的笑顏,無奈的搖搖頭,推開小允子,穩穩當當的走到台階前,眼神清明,除卻臉上的緋色,哪還有一點醉酒之人的樣子。
「你看出來了?」
璃琴笑眯眯的說道︰「我猜的」。像他這樣的人時時刻刻都要保持清醒,怎麼可能真的喝醉呢。
抬手遮在眼楮上方,擋住刺目的陽光,璃琴眨眨眼,笑問,「是酒里面摻水了,還是你們都在裝醉?」
夏侯御風拾階而上,站在璃琴面前,擋住了光線,低頭瞅著她,眼里有迷惑有好奇,最終歸于一片溫暖的笑意,「酒可是貨真價實的,至于他們是否真醉,我就不得而知了」。
「虛偽!」璃琴不客氣的下了評語,仰頭望著夏侯御風,對于兩人身高的差距,璃琴不得不嘆息,小小的嫉妒了一下,這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爭來斗去的,有什麼意思呢?人死萬事空,有什麼比活著時的快樂更值得追求的」。
夏侯御風伸手想要踫她的臉,璃琴下意識的偏頭躲了一下,眼楮戒備的看著他。夏侯御風動作僵滯,手臂尷尬的頓在半空。眸底閃過一絲失落,隨即手臂又往高抬了抬,模了模璃琴發髻,將那根梨花簪子扶端正,沉默半響才說道︰「有些事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是為了自保」。
「說得好听!」璃琴不屑的翻白眼,有些好笑,又覺得可憐。兩個人站這麼近說話,璃琴有些不自在,轉身進了殿內。
夏侯御風愣了一會兒,便也進門了。
兩人各坐在椅子上,有一句沒一句的東拉西扯,打發著無聊的時光。璃琴對宮中秘聞很感興趣,常問一些皇帝與妃嬪之間的隱秘事。像皇帝如何寵幸嬪妃,能不能夜御數女,嬪妃與侍衛之間會不會通奸之類的,因難以啟齒,每每讓夏侯御風無言以對。
璃琴問的直白而大膽,想到什麼就問什麼,一點也不避諱。
「王爺,能不能透露一下,皇子中有沒有跟嬪妃有奸情的?」
跟往常一樣,璃琴話剛落,夏侯御風就猛地一陣咳嗽,臉憋的通紅,別開頭不看璃琴,就像沒听到一樣。
璃琴心知他不會多說什麼,無趣的撇撇嘴巴,也不再出聲了。
每當這樣無話可說的時候,靜得讓人發慌,這個時候璃琴就格外想念月夕嵐。要是換做二哥,肯定不會這麼安靜。二哥就像個話癆,話多得似乎永遠都說不完,天南地北的總是能胡扯一大堆。雖然大多時候二哥以惹惱她為樂,雖然她也十有**會被二哥氣得火冒三丈,可是,有二哥在,她就不會有孤單的心情。
在這一點上,就連雪墨翎都無法做到,至少目前不能給她這樣的感覺。
用過晚膳,璃琴在側殿看會兒書就想睡覺了。燕兒鋪好床褥,侍候著璃琴躺下,這才到了外間睡在矮榻上。璃琴躺了一會兒睡不著,就到外間叫起了燕兒,讓燕兒陪她說說話。
大約聊了半個時辰,璃琴心血來潮想要睡矮榻,硬是把燕兒趕進了里面的床上睡覺。燕兒看著大大咧咧霸佔了矮榻的女孩,躊躇半響才熄了燈到里間去了。
璃琴一覺睡到天亮,睜著眼楮細听房間里的動靜,听了半天沒什麼聲音,不禁奇怪。按說燕兒早該起床了,難道她已經出去了?
璃琴爬起來,揉著腦袋走進里面,一看之下皺起眉,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床帳未曾掛起,被褥也沒有收拾,而燕兒的衣服還掛在床頭,鞋子也齊整的放在地面。
燕兒呢?
璃琴各個角落搜尋一遍,沒有發現燕兒,她神情一變,猛然想起來昨夜燕兒說過的話,想到那種可能,璃琴不由臉色發白,衣服也來不及穿就奔出門外。
姑娘,王爺是擔心你才讓奴婢跟在你身邊侍候,並沒有惡意的。姑娘也許不知道,後宮常有宮女無緣無故的失蹤,等找到時都已經死了。宮里死一兩個奴才是常有的事,奴才命賤,根本不會有人細查。對他們家人的說法只有那麼幾個,有的說是失足落水,有的說是畏罪自殺,有的則說是偷竊而被杖斃,然後再給他們家里一點銀子就了事了。
璃琴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說法都是為了粉飾太平,只因奴才的命不值錢,誰會為他們鳴冤?誰會為他們大張旗鼓的伸冤?誰又會真心關注他們存在?
璃琴越想越心驚,極力迫使自己不要往壞處想,大聲喊道︰「小允子,燕兒不見了,你快來看看啊」。
夏侯御風听到喊聲就從正殿奔出,一眼看到只穿著里衣披頭散發的女孩,不禁皺眉,「怎麼了?」
璃琴沒想到他還在,愣了一下就滿臉焦急的說道︰「燕兒不見了,她的衣服鞋子都在,人卻不見了,床鋪也沒有收拾。我在房間里找遍了,都沒有看到燕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說她會去哪里了?」
夏侯御風心道不好,急忙到側殿,四處察看一番,沒什麼發現,看著一臉焦慮的璃琴,鎮定的問道︰「昨晚你和燕兒一起睡的?」
璃琴搖搖頭,「我昨晚睡在矮榻上的,是不是我連累了燕兒?若不是我硬要睡在矮榻上,燕兒就不會出事,對不對?」
她眼里浮現一層水光,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樣。
「琴兒,不關你的事,別自責了」。
夏侯御風見璃琴把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禁擔心,當下顧不得禮節,將璃琴擁進懷里,低聲安慰。
「你先別亂想了,也許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你先梳洗,我這就讓小允子去找找」。
璃琴胡亂的點頭,也沒覺察夏侯御風的舉動很不妥,直到夏侯御風出了房,璃琴才反應過來,心底溢出一絲苦澀,沒心情猜測他的出格之舉,忙洗了把臉,穿戴整齊後就到了正殿。
「我也想去找燕兒」。
夏侯御風不同意,「你先不要出去,這宮里沒有秘密,若是真出了事,不消片刻就能傳遍整個皇宮的,先等等」。
他這會兒慶幸她沒有睡在床上,幸好出事的不是她,不然他這輩子都要活在悔恨中了。明知道皇宮不適合她,他卻將她帶了進來,明知是錯的,他卻自私的不想讓她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璃琴知他有理,卻還是按捺不住焦急,在大殿里走來走去,想起一事,轉頭看著夏侯御風問道︰「風隱大哥呢?」
「昨天讓他出去辦事了,不然的話,怎會讓人有機會偷模進玉陽宮來?」
夏侯御風暗惱自己大意。
璃琴唇角緊抿,臉色緊繃,手指悄然攥起,眼楮緊緊盯著夏侯御風,「王爺,你說會是誰做的呢?」
夏侯御風苦笑,「琴兒你又何必試探我?二皇兄,這宮里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宮女,被他盯上了都沒有好下場。他一向視我為眼中釘,恨不能親手殺了我。我原以為他不會動我身邊的人,誰料他竟是一點顧忌都沒有」。
璃琴本想譏諷他幾句,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只重重的哼了一聲。
約莫半個時辰後,小允子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進門時被門檻絆了一跤,小允子摔得趴倒在地,氣喘吁吁的說道︰「燕兒……死了」。
璃琴只覺得心驚肉跳,渾身的力氣剎那間就流失掉了,腿一軟就跌坐在地,閉了閉眼,嘴唇顫抖,「小允子,你在說什麼?」
夏侯御風心疼的看著一臉失魂落魄的璃琴,將人抱起來安置在椅子上,瞥了眼小允子,「說仔細點」。
小允子直起身跪著,眼楮發紅,顯然是哭過了。
「早上有太監在御花園的池子里發現了一具宮女尸體,奴才打听了那宮女的樣貌,疑心是燕兒,就去尸房看了,果真是燕兒沒錯」。
璃琴兩手緊抓著桌布, 的一下子站起來,「我要去看看」。她要知道燕兒是怎麼死的?又是為何死的?
夏侯御風皺眉,「琴兒,別去了。人都死了,就算……」。
璃琴不听,雙眼通紅,瞪著夏侯御風,一字一字說道︰「別攔我」。
夏侯御風嘆息一聲,親自領著璃琴去了尸房。管事的見是懿王,就點頭哈腰的讓兩人進去了,璃琴揭開白布,看著那張泡得發白腫脹的臉,眼楮一熱。她仰頭逼回淚水,微微一笑,「燕兒,你說伺候我這樣的主子是福氣,可你怎麼就因我而死了呢」。
「琴兒……」。夏侯御風低喚一聲,卻不知要怎樣安慰她。
璃琴笑了笑,「你不必說什麼,我不會想不開的。若不是燕兒,今天躺在這里的也許是我。我既難過又慶幸,畢竟,只有活著的人,才會對別人付出那少得可憐的悲憫之情。只有幸運的人,才會對不幸的人有同情之心,不是麼?人都是自私的,最愛的永遠都是自己」。
夏侯御風無言以對。
璃琴嘆息一聲,「你轉過身去,我要給燕兒換衣服」。白布之下,女孩白色的褻衣破爛不堪,露出的肌膚上斑斑青紫。
璃琴心里涌上一陣悲酸,將那些碎布片取下,拿布巾擦拭燕兒身上的污泥,待到,看著女子嬌女敕的**撕裂青腫,不禁怒從心來,只想把那畜生千刀萬剮。
尸體僵硬,璃琴費了好大的勁都沒能穿上衣服,「王爺,幫我一下」。
夏侯御風卻沒有轉身,「男女有別……」。
璃琴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冷聲道︰「人都死了,還講那些什麼俗禮?難道要她這樣衣不蔽體的去閻羅殿?還是王爺覺得奴才身份低賤,會髒了您高貴的手?如果是這樣的話,王爺還是回玉陽宮的,免得在這里弄髒了您矜貴的身體」。
夏侯御風知她在氣頭上,也就對她的話不以為忤,只能去搭把手。
換好干淨的衣服,璃琴不會挽髻,直接用發帶將頭發攏在一起。
「王爺,將她火化了吧,不要扔去亂葬崗」。
夏侯御風便交代管事的公公照璃琴說的辦,給了一些銀子。
回去後,璃琴就像沒事人一樣,吃喝依舊,該笑時笑,該鬧時鬧。好像不曾認識一個叫燕兒的宮女,也不曾為這個宮女悲傷過。
夏侯御風卻清楚的知道,燕兒的死,璃琴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夏侯御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璃琴,那些勸解的話,听在璃琴耳中,恐怕只覺得諷刺吧。
罪魁禍首是誰呢?
如果不是夏侯御風帶璃琴進宮,如果不是璃琴去了彩音軒,如果不是夏侯御風將燕兒調到玉陽宮,如果不是璃琴和燕兒換床睡覺,那麼,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們都有責任,同時也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