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蕭帶領著華家軍馬不停蹄的繞過彼秋山脈,身後的沖天火光越來越遠。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迅速回防京師,與蘇心河並肩作戰。但晉王大軍雖敗,于實力無損,若說最重大的損失,應該就算是失了上萬匹戰馬。剛剛雖激戰一個多時辰,但由于戰場的局限性,擊斃的敵人不足兩千,加上火攻燒死燒傷的,也不會超過五千之數。
如果敵人大軍多過五萬,那他們絕對仍有實力威脅京師。現在不趁敵人心膽俱寒,慌亂逃竄的時機給與致命打擊,很可能死灰復燃,遲早要卷土重來。他剛剛追烈空陽入林時遇到了一伙明顯是晉王侍衛的高手,正在向山後遁走,見他追來卻人人悍不畏死地回身拼命。他雖有信心穩勝這群人,可惜當時情況不宜硬拼,烈空陽也因此逃得一命。那群人一定是追著那個晉王去的,如果能夠找到他們就最理想,如能將晉王擊殺,敵人剩下多少都將潰不成軍。
逸蕭心神散開,尋找著山上山下四處奔逃的敵人,始終未有所獲,看來那批人是穿山而行,沒有同大部隊一起逃走。
剛才一戰華家軍實力雖強,又是攜主攻之勢,但由于烈家眾多高手的突然出現,也損失了百余人,逸蕭領著不足三千的騎兵直繞過山後,正好在北面進山的大路上看到了正在倉皇逃竄的敵人大隊,前方已經綿延了好幾里的火把,山上依舊混亂不堪,可見敵人大軍之眾,若非一把火燒得他們將不尋兵,兵不知將,華家軍也難以討好。
回想起來,勝敗只有一線之隔。只要他們晚到一個時辰,敵人騎兵就已經整裝待發,試問憑他們那幾千人如何抵擋過萬的北地凶悍騎兵和身後源源不絕的大軍,況且還有個烈空陽和那個神秘的中年高手。逸蕭直覺感到那名高手定是蘇心河所說的那個宗主所屬,薛亦然的手下除了銀魅無人可與之比肩。
他心里想著,華家軍已經追上了末尾的敵人。逸蕭一聲大喝,震徹整個山野,華家軍毫不猶豫地揮舞著馬刀,沖向早已慌亂不堪的敵人。
天色漸暗,敵人營後開始騷動,蘇心河遠遠望去,叛軍正在將攻城器械向陣前移動,不由佩服王敖的經驗,敵人果然是要連夜攻城。
天一入黑的時候,皇上已經下令除了守城兵將,所有大臣撤入皇宮,並把演武堂的人全部拉過來充作侍衛。由于禁衛軍都出城去阻擊晉王大軍,使得皇宮防御力大減,即使從守城大軍中抽調了數千人,實力依舊嫌弱了幾分,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情南二女正陪著華明舜商量對策,除皇上外,華明舜自然成了這里的領袖,其他人雖都是官高權重,可惜在這時完全起不到作用。唯一有資格幫他們的就是上官鼎,但如果他還想繼續混跡京城,就只能寸步不離的守在皇上身邊,除非敵人殺手攻入皇宮,否則他只能望洋興嘆。于是情南二女和華家五十名長老就成了今晚京城內唯一拿得出手的機動部隊。
初更剛過,敵人陣營中火把驟盛,隆隆聲由遠及近,開始整軍出營,並把各類攻城器械運往城牆下箭矢難及處。接著東西兩方各有一萬騎兵沖出營地,直奔城角下停住,人人高舉火把旗幟,將整個戰場照得通亮。蘇心河在城頭看得不解,忙詢問王敖,王敖解釋道︰「這是在為攻城軍確立攻擊範圍,預防夜間大戰之下出現混亂,同時讓我們的騎兵出城突擊他們的攻城器械。」
蘇心河剛點頭表示明白,只見數萬人的步軍黑壓壓地撲了過來,後面跟著大批弓箭手,隊伍推進有序,顯示洛北齊不愧沙場宿將,隊伍整齊劃一,威風凜凜。
五百朱雀團埋伏在城樓後面,沒有一絲聲音發出,靜等出擊的命令,蘇心河表情嚴肅地看著城下漫無邊際的攻城大軍,幾曾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指揮大軍做這種影響天下大局的決戰。
守城軍除了其他三門必要的防衛之外,又調了五千去守衛皇宮,能參與守城的只剩下不足四萬,他們要面對的是敵人的八萬大軍,其中騎兵兩萬,弓手一萬五,其與都是負責攻城的步兵。另外敵人營內尚有三萬預備軍,隨時可以加入戰場,再加上那三千詭異迅捷的高手隊伍,實力正好是守城軍的三倍。
此戰絕不容有失,否則後果難料。蘇信河想著,敵軍中戰鼓又起,隆隆之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見中軍內一座木架高台上,四周火把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一人卓立當中,雙手旗幟在空中不停揮舞,指揮著八萬大軍的進退。那人難道就是忠王洛北齊?蘇心河想著,敵人前陣一萬盾牌兵已經高舉著齊腰的大木盾緩緩向前推進。
盾牌兵身後跟著的是一列列弓箭手和主攻部隊,每一列弓箭手身旁都是兩列攻城軍,他們一手持刀,一手抓著雲梯,雙方顯然經過千百次的配合,隊伍中沒有一處慌亂互踏的現象出現。
王敖虎視城下,單手緩緩抬起。傳令兵立刻揮舞旗幟指揮,城牆上無數只強弓張起,一簇簇箭矢瞄準敵人大軍,靜候他發出命令。敵人推進至三百步,已經進入射程,王敖面無表情,依然冷靜地盯著下方。終于,盾牌兵推進至兩百步內,後方攻城軍進入射程,王敖單手猛地下擺,同時大喝「放箭」,傳令兵旗幟連揮,上萬只箭矢如驟雨初下,鋪天蓋地的朝敵人射去。長達數百丈的戰線同時傳來呼叫聲,敵人紛紛中箭倒地。
盾牌軍一聲發喊向前沖去,守城軍的箭矢射過去時都釘在高舉過頭的大木盾上,活像一排排刺蝟在向護城河涌去。敵方弓弩手停了下來,彎弓搭箭向城樓上射來,攻城軍則悍不畏死的向護城河猛沖過來,倒下的人立刻被移往一旁,後面迅速有人補充上來。
幾輪勁箭過後,敵人盾牌軍已到護城河下,身後的攻城軍陸續趕到,將雲梯傳至陣前,盡顯訓練有素的軍風。王敖這邊也是絲毫不弱,一聲令下,弓箭手立刻改換包裹著油布的火箭,朝敵人密集的盾牌軍和雲梯射去。下方戰場火光四起,敵人再不用高舉火把,整個戰場一片火紅,許多士兵中了火箭,渾身浴火的慘叫起來,有的更拼死朝護城河里跳去,轉眼被河水沖走。
慘烈的景象令蘇心河不忍直視,雖然他早想過戰爭的無奈無情,但真正身臨其境時,依然痛心不已,心中更恨那些為了一己私欲發動戰爭的狂徒們。
他一聲苦笑,心知此時不可有婦人之仁,揚手從身邊一人處接過一張大弓,夾著破風聲朝敵人怒吼過去,一箭命中河邊一只大木盾。中箭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倒了下去,被箭勢帶得飛退了數丈,撞得身後人人倒地。
蘇心河連珠箭發,每一箭都使一小片敵人混亂不堪,而轉瞬又被其他人填補了空隙。這時敵人已經開始將雲梯搭在護城河上,開始借之渡河。王敖大笑著道︰「蘇兄弟箭法果然厲害,現在看我的。」說罷一聲令下,身後數十台投石機揚起塵土,數十顆大石朝河中砸去,立刻有十余只雲梯被直接砸斷,敵軍紛紛掉落河中,慘叫著順水而下。王敖解釋道︰「守城資源有限,我必須謹慎使用,幸好我們不是被困城內,否則箭矢石料糧草火器無一不需要精確計算,免至久守之下無物可用,就連何時殺馬充饑,何時拆屋取石都要計算在內,戰爭從來都是不講情面的。」蘇心河默默點頭,除了更厭倦戰爭之外再無其他想法。
數輪巨石轟擊之後,敵人終于越過護城河,將雲梯架上城牆,由盾牌兵領先向城上攀去。王敖指揮若定,守城軍先以石塊砸向盾牌,持盾的士兵吃不住力道被砸落地面,不是當場身死就是慘痛哀嚎,接著城牆上再以勁箭狂射,持刀的攻城士兵立刻潰不成軍,紛紛墜地,有的甚至連帶著將一整只雲梯也帶了下去。不過敵人來勢不絕,後方雲梯被不停的送往城下,顯示這兩天的忙碌沒有白費,攻城器械準備充足。
攻城戰至此已經開始了一個時辰,正如王敖所說,沒有一個敵人能夠成功登上城牆,蘇心河心中佩服,單是對守城器械的運用和時機的掌握自己就望塵莫及,王敖不愧久經戰陣,經驗無比豐富。
敵人後方的高台上旗幟指揮若定,護城河外的敵人依然推進有序,顯示出洛北齊軍隊的素質之高,城牆附近的敵人不顧生死地不停攀來,又不住被射下地面,尸體都被扔進護城河,以免影響攻城,沒有人絲毫手軟。敵人兩旁的騎兵不住地搖旗吶喊,為己方士兵助威,擂鼓的兵士已經換了幾批,都錘得手麻臂酸。
「 」的一下低沉的震聲傳來,敵人終于砍斷了縛橋鐵鏈,吊橋猛然砸向對岸,揚起漫天塵土。一輛由檑木組成的沖車從後方緩緩推至,寬達一丈有余,前面一段被削尖的巨木尤為突出,沖車下高達半丈,可容人彎腰走過,此時密密麻麻的腳步在車下緩緩推移,正是一群身強力壯的巨漢在以人力推動。
沖車來至橋邊,立刻有數百名弓箭手聚攏過來,勁箭不停朝城樓上射來,除了蘇心河外,連王敖都要躲到城垛下暫避。一輪勁箭過後,城樓上的弓箭手拼命還擊,王敖指揮投石車向河對面猛砸過去,由于下方敵人密集,幾乎已無踏足之地,每一石都至少有十幾人死傷倒地,然而轉眼就被後面的敵人淹沒,敵人都是踩著同伴的尸體沖鋒,像是一群沒有生命的死物般,毫不停歇。
蘇心河射出了上百支箭,每一箭都必有人喪命,以他的功力也感覺雙臂酸麻,沖車終于來到城門。他低頭看去,心里估計著距離,以他的功力恐怕射不穿如此厚的巨木,傷不到下面那群推車的巨漢。王敖這時露出頭來,大喝道︰「火油!」身後立刻有人分作數組將一鍋鍋滾油倒下城樓。下方慘叫聲更盛,滾油從巨木縫隙間淋下,一個個大漢嚎叫著從沖車下跑出來,沖亂己方陣型,更有數十人慌亂間被擠下護城河。王敖眉頭都不皺一下,繼續喝道︰「放箭!」幾十只火箭再次射下,目標集中在沖車上,巨木立刻燃起熊熊大火,燒得兩旁士兵紛紛退避。
敵人後面立刻有人把早已準備好的石灰運過來,鋪在沖車上,漸漸止住火勢,同時戰線後方鼓聲漸急,攻城軍沖勢更猛,戰線上有多處敵人沖上城牆,都給守城軍趕了回去,死傷慘重。
就在此時,兩旁騎兵開始聚攏過來,蘇心河仔細看去,只見中軍後方十余只巨大的雲梯被被運往前線,同時大營中的後備軍奔出營地,來至中軍指揮塔處。
蘇心河心道這批為數三萬的精銳才是今晚攻城的主力,其中必定藏著那三千名高手,回身通知手下五百朱雀團準備迎戰。拓跋宏和雷成柳柯三人走到近處,伴在蘇心河身旁,全都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如蟻的敵人,真正的決戰終于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