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河踏前一步,震得廣場地板碎裂。他左手執棍,右手環抱飄過來的上官烈,只覺對方五內翻騰,氣血不穩。
那名輝霞城的對手被他一箭貫穿右臂,只怕再難以之對敵,一身功力幾乎盡廢。
上官烈只是受了些輕傷,在平時當然無足輕重,但此時,稍有一絲的傷勢都可能是致命的。上官烈也算梟雄,這時窮途末路,仍不失風範,長弓輕抖,發出一陣顫音,迎上冥泉冰冷的目光。
「你還能打嗎?」冥泉冷冷地道。
「你怎知我不能?」上官烈絲毫不讓。
蘇心河攔在上官烈前面,令得所有人都是一呆,難道他想接下冥泉尊者的攻擊不成。
蘇心河忽而想起一事,輕松笑道︰「冥泉你與雲岩宮合力襲擊耀陽雙老之一的耀龍曦,後又在天誅嶺追擊耀龍華不果,未知他二人是否已逃回天宗?」
冥泉尊者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這小子簡直是在找死,他立刻就想出手斃掉蘇心河,旁邊很多人已經喧嘩出聲。
天宗就像是海閣一樣,是無論如何不能惹的,至少不能明目張膽地惹。現在連上官烈都瞪大了牛眼看著他。
「你也不用因我是海閣親傳弟子而有所畏懼。師父在臨行前就說過,水火交融之法雖奇,但若想站在武道巔峰,一切仍要靠自己。今日就讓我領教一下煉魂宗的高明,看看你們究竟有何驚天手段,敢于同整個地界為敵!」蘇心河義正詞嚴,聲聲震耳,連冥泉尊者身旁兩個赤焱和九泓城長老都眉頭大皺,首次意識到與煉魂宗合作的可怕後果。
「好小子,若叫你活過今日,老夫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哈哈哈哈,冥泉兄千萬不可輕言許諾,否則一旦應驗,豈不大煞風景,江湖上少了你這樣的高手,必是一大損失。」一人如從天空降下,灰衣輕揚,踏著漫天霞光而至,落在了蘇心河前方。
蘇心河心中長出一口氣,大喜道︰「離大叔!」
「離莫痕!」冥泉尊者的聲音很奇怪,听起來像是不能置信,他一瞬間就回復鎮定,不過仍給蘇心河撲捉到一絲奇怪。一個活了五千歲開外的絕頂高手,怎會因見到一個人而震驚?盡管對方很可能破壞他的全盤計劃,但這種詫異絕不應該出現在冥泉的臉上,如果是逸蕭之輩還差不多。
數百人從廣場背後紛紛躍出,轉瞬間將廣場上的三百多名敵人圍了起來,人人神態清閑,又虎視眈眈,一副吃定了對手的模樣。
即使在海閣三年習藝,蘇心河仍不知道,離莫痕竟是此等高手,足以讓冥泉這種人震撼。
離莫痕轉身撫了撫蘇心河的肩頭,滿意地點頭道︰「閣主說過,你小子不出三年,必定名震東域,沒想到才一年,就給你鬧得烏煙瘴氣。早知道不放你出來了。」他說罷大笑不止,蘇心河頓感不好意思。
他剛想解釋,離莫痕攔住他道︰「無須解釋,天下間的絕頂高手,哪個年輕時不是放蕩不羈,絲毫不被禮教成規所束縛,墨守一隅之輩,有何資格受千萬人敬仰,海老他老人家早年時比你放蕩十倍,哪個敢說不妥!」
他話鋒一轉,面向冥泉尊者道︰「冥泉老怪,你還打不打?」
上官烈「適時」地站了出來,大吼道︰「老子還沒打夠呢,還有誰來!」他這一次算是押對了寶,不過也是險至極點,差點株連八族。
「別人或許怕你海閣,難道你以為老夫也畏懼嗎?海天凡不世驚才,老夫也要承認,難道你離莫痕也像他一樣難惹?」冥泉語氣冰冷,話未說完,人已經電閃到離莫痕面前。關乎面子,他是不得不打。
兩人說打便打,連身旁赤焱、九泓兩城的長老都看不清兩人的招式,只有上官烈能撲捉到其中些許奧妙。
情況詭異非常,冥泉和離莫痕並未打得大開大合,而是就在場地中央,前縱後躍都不會超過半丈,四周沒有冥泉對敵時常見的漫天灰霧,兩人都是以拳腳應對,眾人雖看不清楚,但其間激起的無數鋒芒令所有人都知曉,兩人每一息內都交手了不止十招。
蘇心河心領神會,高手之爭,尤其是旗鼓相當的對手,真元必須集中,使能對敵人造成影響,像他那樣漫天揮舞的火行真元,不但使傷害大減,且不利久戰。
離莫痕忽然退後一步,一拳緩緩推出,強大真元高度集中于拳鋒處,形成一道只有一尺見方的氣牆,蘇心河甚至能看到這道真元氣牆的邊緣,有如實質般沒有一絲外泄的跡象。
冥泉尊者身軀輕震,同樣一步後退,單掌迎來。
真元氣牆在兩人中央停了下來,再無法前進一絲,不過冥泉也不好過,從他冷峻的面容中,蘇心河足以看出,他已經全力而為。
離莫痕一聲輕嘯,聲音鼓蕩開去,陣陣飄揚。冥泉尊者則一聲厲喝,攝人心魄,以蘇心河心志之堅,仍給這一聲震得五內翻騰,氣血不穩。
遠處一些功力稍遜者不禁倒退開去,甚至咳血跌倒,兩人一聲之力極為可怕,尤其冥泉那一聲,直如鬼府嘶鳴,不類凡音。
離莫痕適時收手,長笑道︰「噬魂魔功果然不同凡響,想不到冥泉兄這把年紀,功力仍有大進,離某想不佩服也不行。」他這樣說,無異以前兩人曾經交手,而那時的冥泉似乎尚不是離莫痕的對手。
海閣果然臥虎藏龍,師父他老人家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連蘇心河這樣無欲無求的人都對海天凡產生遐想,此人魅力之大可見一斑。
「今日就打到這吧,冥泉兄以為如何?」離莫痕大方停手,算是結束了這場令所有人意猶未盡的強者對決。
冥泉銳聲道︰「離兄不想留下我等嗎?」
「冥泉兄是否說笑,先不說我有沒有這份實力,這里畢竟不是海閣地頭,凡事留下三分情面,日後才有見面余地,冥泉兄以為然否?」
「好,改日定找離兄煮酒論道。」冥泉一揚手,身後數百人有序撤退,他則頭也不回,轉眼消失在輝霞七彩中。
「上官兄可要隨我們回海閣一游?」離莫痕轉身問道。
上官烈苦笑一聲,「我自認沒有愧對輝霞,終有一天兄長會明白我此刻的苦衷。而手下一班追隨我的兒郎都是土生土長的輝霞人,我怕他們不習慣海閣的日子。」
離莫痕點點頭,算是對上官烈的婉言拒絕表示贊同。
衛褚在關鍵時刻趕到,逸蕭知道,自己又撿回一條小命,此時臉上不無喜色,挑釁地看著落楓道︰「我仍是那句話,不知落兄肯否再賜教?」
他剛說完,身後大隊人馬縱躍而來,少說也有幾百人。那是輝霞城城主一方的隊伍,這里畢竟是他們的地頭人數上他們不可能佔優。
逸蕭尷尬一笑︰「看來今天打不成了,我們改日再戰。」他朝衛褚遞了個眼色,衛褚何等樣人,立刻會意,帶著眾人從旁邊揚長而去。
身後的敵人未敢追及,好像都在听落楓指揮,而此人臉色不見任何表情,只是眼神詭異,不知心中想法。
得知海閣大隊人馬已經趕去救援蘇心河,逸蕭稍解心中擔憂,希望大哥他沒有死掉,否則他必定後悔終生。
此時他們已在城邊,距離天甲很遠,不方便繼續留在這個不歡迎自己的地方,輝霞城礙于海閣威勢,不敢對他們動手,煉魂宗的人則是實力不足,無奈下任由他們離去。
城外不遠處,上官敬軒帶領眾人尋到獵芒師大部隊,算上家眷,足有幾千人,此刻行動緩慢,正朝東方而去,其中不乏一些不屬于輝霞城的高手在護送,最後方一人正在指揮行動,逸蕭凌空見到,赫然是樂千鴻。
「樂兄!你怎麼來了?」逸蕭驚喜喊道。
樂千鴻回頭一見是他,大笑道︰「原來是你這家伙,我本想直接殺到城里去搭救你的小命,可惜這里老弱婦孺眾多,只好幫忙指揮一下。心河怎麼樣,沒事吧?」
逸蕭臉色一沉道︰「我尚未見到他,希望他沒事。」
話音未落,後方數百人在空中整齊地飛來,蘇心河正在前方,同離莫痕並列。
二人相見,盡皆大喜,問起雙方情況,兩人心中暗呼僥幸。
「怎麼不見卜大師來?」逸蕭心情大佳,想起這位救了自己小命的大恩人。
「他將消息通知我們之後,就被聖門邀去了。他這人跟他父親一樣,不喜熱鬧,估計是替聖門研制什麼奇藥去了。」
樂千鴻想起一事,笑著道︰「你們可知我剛一回去就被師父痛罵,怪我拋下人生地不熟的心河,一個人跑回去。」
蘇心河心中感動,樂長風也算是對他關愛有加,連女兒都想嫁了過來。不過他現在也能猜到,這里多少有些海天凡的意思在內。如果是衛褚陪他們闖蕩江湖,自然一切妥當,甚至不會有危險,那與在海閣無異,而樂千鴻正是恰當人選,不但對地界的事熟悉非常,更兼功力不高,足以達到歷練的目的。
可惜這小子沒讀懂樂長風捎給他那封信的意思,導致兩人這段時間九死一生,他豈能不被怪責。
蘇逸神態輕松,盡情享受著劫後的陽光。身畔有許多三年間同蘇心河一起成長的同門,此刻氣氛融洽,這里很多人到此時才知蘇心河是海天凡的入室弟子,驚羨之色藏之不住,不停邀他「表演」水火共體的功夫,連逸蕭也跟著起哄。
蘇心河無奈扔下他們,逃到樂千鴻身邊,執意將乾坤袋還給了他。
問起文若的情況,離莫痕凝重地道︰「自從上次閣主將他帶出華夏界,她的傷勢就一直未能痊愈。我以為憑閣主他老人家的功力,足以讓她月兌胎換骨,沒想到至今仍未能領悟規則之力,恐怕前景堪憂。而且她的經脈也有問題,偶爾會出現短暫的停頓,真是讓人擔心。」
蘇心河無限後悔,直想馬上回到文若身邊,向她懺悔自己的過失。他的命是文若用自己換回來的,此刻听到這種噩耗,蘇心河焉能自已。
如果文若果真不能修煉至規則真元,那麼她至多還有百年壽命,那是在海天凡不惜余力挽救她性命的前提下。
逸蕭得知情況,忙上來勸解,蘇心河失聲道︰「你不必勸我,是我虧欠她太多了。」他眼神木訥,狀極痛苦,熱淚更是收止不住。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們還有大把時間,你可以多陪陪她。」
「只怕我們兩個都身不由己了,身處亂世,這段時間我明顯感到力不從心,看似每次都能險中求生,可是你別忘了,那些人的目標幾乎都不是我們兩個。現在我們終于出名了,也成了天下關注的焦點,這正是麻煩的開始。將來的我們,命運掌握在誰的手里還很難說。」蘇心河語態平實,內心無奈,他和逸蕭都不是有野心的人,亂世中的機遇對他們來講,與痛苦無異。
「我雖不屑陰謀詭計,但若誰想要我兄弟的命,一樣要他不得好死。回去後我會問問聖門的人,能否重回華夏界,那里才是我們的根本,想要亂世中有自保之力,必須組建自己的班底,依靠他人,終究不是辦法。」
逸蕭虎目微亮,且不住變換色彩,繼續道︰「這一點上官烈便看得通透,知道棲身海閣終非長久之計,要麼不歡而散,要麼被海閣同化,不會有第三種結果。只有自己辛勤耕耘,他才有重掌輝霞的機會。」
「也許你說的對吧,可我現在只想盡快回到海閣,向師父懺悔,然後帶著文若天涯海角,以彌補我對她的虧欠。」
「這時候你怎麼能走,而且你現在天下聞名,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整個東域都會知道,海閣出了個融合了水火規則的怪物,天下還哪里有你容身之所?而且,嘿嘿,要避世的話,還有比一方界更好的地方嗎?你和文若只要躲會華夏界,保證沒人找得到。」
連逸蕭自己都覺得說的有些露骨,蘇心河斥道︰「你是要我給你當免費打手才是真的!」
「在這個世界上我就你這麼一個兄弟,不找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