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欣雅姑娘。姑娘前幾日剛剛痛失夫婿,在下尚未表示哀悼,莫非立刻便想改嫁他人了不成?要知道一年前在得知姑娘身有所屬之後,落某也曾慨嘆過一段時日呢。」
仵欣雅排眾而出,連身旁幾位看似長老一類的角色都紛紛讓路,只有那幾位一臉苦相的姐妹象征性地攔一欄她,似乎由她嫁入煉魂宗,乃是最合適不過的事情。
她像落楓一樣從容不驚,這對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來說是絕不容易的事情。只听她道︰「落公子怎知我剛剛喪夫幾日,莫非一直在關注我不成?」
沒想到她如此急智,瞬間便抓到了落楓的語病。只有在場深悉內情的逸蕭等人知道,落楓定是由望海城潛伏的驚神宮高手處知曉的這件事。
「哈哈……姑娘說哪里話,適才你剛剛說新寡之人,在下順口一猜而已,如果觸到了姑娘舊傷,落某在這里賠罪了。」
「閑話少說。你不是來提親的嗎?倘若我肯嫁你,落公子肯不肯娶我這新晉喪夫的不祥之人?」仵欣雅言辭直截了當,不想再與他糾纏。不遠處的逸蕭尚以為她是被家里人逼迫,眼中閃過寒意,心中不由一驚,連忙收斂神光,免至被發現後另生事端。
落楓似乎很欣賞她的性格,無限感慨地道︰「仵欣雅就是仵欣雅,快人快語。我若說不,豈不是讓欣雅小姐小瞧了?別人或許不知,但今時今日的仵家有兩大支柱,一是仵寧泰,另一個就是欣雅小姐了。可惜小姐自百年大比後嫁入望海城,至今再不理家族事務,連落某也大感惋惜。你我兩家如能聯姻,將來我們的子嗣便繼承仵家生意,但能有欣雅小姐一半的睿智,相信定可令仵家更上一層樓,小姐以為如何?」
逸蕭躲在一旁眉頭大皺,這豈不是明目張膽地要奪仵家生意。仵欣雅身後幾名老者頓時怒哼連響,為首一人出口道︰「落公子只怕是誤會了。仵家族長的人選向來是由長老議席推選決定,從未有世襲一說。」聲音低沉有力,不卑不亢。不過這種話落入逸蕭耳內,總有一股色厲內荏的感覺,畢竟他們是答應了煉魂宗來和親的。
「凡事總有先例,仵家想必也不是原本就禁武的,就連你們的長老議席也是後來才誕生的。這位長老以為然否?」
仵欣雅似乎早知如此,淡然道︰「有些傳統弊病頗多,自然應該摒棄,有些則不然。仵家先祖以凡人之軀銳意進取,不懈圖強,至今日始有如此風光。若非傳統始終如一,又何能有資格與堂堂煉魂宗傳人聯姻,不知落兄以為然否?」
兩人針鋒相對,落楓又道︰「小姐說得沒錯,只是人說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大勢所趨,難道仵家以為能獨善其身嗎?」
「放肆!」一人自大殿中邁步走出,氣勢雄渾,眾人紛紛讓路,躬身見禮。原來是仵欣雅的父親,堂堂仵家族長,東域乃至整個地界最有錢的富商。
「老夫一直未表態,煉魂宗當真得寸進尺,難道以為我仵家好欺負不成!仵家先祖之所以不屑習武,而是另闢蹊徑,就是秉承自強不息的精神,仵家有今時今日的成就,絕不是靠依附何人,亦或對誰妥協。回去告訴你家宗主,仵家不屑于同他聯姻,想娶我家女兒,讓他自己來吧。」此人說完便要轉身回廳,再無討價還價的興趣。逸蕭遠遠看著,這位仵家族長果然有氣勢,比仵欣雅還要勝過三分。
落楓毫無亂象,微笑道︰「仵族長且慢。落某此次前來只為聯姻一事,這本是集兩家之長而取長補短的絕佳機會,眾位何以大動肝火。本人知仵家不尚武,故而並不想以武力解決事端,還望仵族長三思。」
「呵!」四周一片嘩然,此人實在囂張之極,一副吃定了仵家的姿態。
仵族長轉身道︰「仵家雖不習武,你當真以為在這里就可穩勝嗎?」
「仵族長客氣。既然論起武功,若族長請出世代守護仵府的李家長老,落某自問不敵。但據我所知,李家世代只負責保護仵府安全,似乎這類切磋較技之事,他們並未有參加的資格吧?我們就來賭一局。我也不為難你們,倘若仵家能請出一位非李家的鏢師代表,而此人又勝得過我,落某在此保證,以後煉魂宗絕無半個人再來仵府騷擾,仵族長覺得如何?」
這一招無異釜底抽薪,在常人看來最正常不過的約斗方式,放到仵家卻是「欺人太甚」。
一柄鋼刀直射面門而來,攜著令人窒息的氣勢,連仵家人都大驚失色,反倒是場中央的落楓眼神瞬間轉冷,一掌切在刀鋒處。火芒四濺,蘇心河從人群上頭一躍而出,棍影瞬間布滿天際,點點火芒似要蓋過璀璨的陽光,在落楓頭頂橫鋪而下。
落楓一眼便認出了他,定風棍在輝霞城時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身後眾煉魂宗高手自動退後,對他們這位少主有著強大的信心。落楓也不負眾望,立刻沉腰立馬,一拳擊上。
以點破面,落楓的強力一拳頓時粉碎點點星火,露出蘇心河威凌天下的一棍。只見棍影彈跳不止,似有著無窮韌性,讓人辨不清攻來的確切方位。
一聲清音爆起,落楓終于在飄忽不定的棍影中找到本體,拳棍相擊。蘇心河借著他的攻勢再度躍高,在天上翻了個伸展的姿勢,長棍疾點直下,一瀉千里,直點落楓眉心。
這一招連落楓也不敢硬接,而他的反應絕不比逸蕭遜色,此時不但沒有後退,反而踏前兩步,來到仵家人近前,雙臂彎曲,回身迎上蘇心河抽過來的一棍。
四周人驚呼出聲,逸蕭躲在一旁暗呼卑鄙。他這樣做無疑將仵欣雅等人卷入氣勢之內,令蘇心河投鼠忌器。不過蘇心河也算見慣場面,與逸蕭同行的他深知真元控制拿捏的重要性,此時臨危不亂,火芒再次由棍尖閃爍,卻未激射過去,而是由棍端帶動,向著落楓直壓過來,氣勁含而不發。
出招強悍無比,棍尖所含的火芒引而不露,全部凝聚在棍端處,蘇心河此招對真元的拿捏可謂是逸蕭級的。這次輪到落楓著窘,他剛剛是欺蘇心河不敢硬撼,沒想到蘇心河全無顧忌,若此時再閃身避開,真令身後眾仵家人面臨險境,勢必會為天下人恥笑。
落楓靈機一動,側身欺了過來,不但避過了蘇心河的火芒,還一掌攻出,要與他短兵相接。蘇心河要麼全力抽身避退,這樣落楓自可掌握主動,否則的話火芒便會激射至仵家人面前,而落楓自己由于並未避退,這傷及仵家眾人的罪名自然就落到了蘇心河的頭頂。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蘇心河的長棍並未收勢,更加沒有射向仵欣雅等人,而是在落楓欺過來時,詭異地彎成一個圓形,棍端朝著他的背心點來。同時蘇心河單掌迎上,變成前後夾攻,務求保持住自己的主攻之勢。
落楓想不到蘇心河的定風棍靈活至此,此時竟不顧姿勢,一矮身避過前後夾攻的窘況,灰霧彌漫的雙手閃電切向蘇心河兩腿。
蘇心河臨危不懼,雙腿灌注水火二則,頃刻間同他對了十余腳,然後一個旋身再次騰空。落楓的灰霧真元像斗篷一掌罩了上去,正迎上蘇心河的落勢,兩人就那樣叮叮當當打了起來。沒人見到落楓動用兵器,兩人身邊灰霧彌漫,火光隱現,不時閃過幾道明亮的藍芒,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
兩人忽然分開,水火二龍咆哮而去,與落楓的灰霧氣牆撞在一起,竟是勢均力敵之象。旁邊的逸蕭看得暗暗咋舌,蘇心河水火合流所使出的火龍現世絕對可以越級傷人,落楓的氣牆雖然詭異,但理該不是對手,而他自己深知,落楓的功力尚未到達五階,看來此子的煉魂宗絕學潛力無窮。
他正想著,落楓一道妖異的眼神有如實質般望向蘇心河,同時欺身再進。逸蕭暗呼糟糕,他本身神識強大,又有絕神丹在體,自然不懼對方的這種攻擊,但蘇心河不同,他的精神力與普通高手無異,這一招很可能會使他的功力難以發揮,甚至受傷敗陣。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蘇心河雙眼火光忽閃,剎那間又變成一泓清泉。兩種真元在雙眼處交替凝聚,不但阻止了落楓的神識攻擊,定風棍也順勢變為兩截,再次與對手戰在一起。
逸蕭躲在暗處看得最是清楚,腦中神思飛揚,不禁想起兩人初入地界時的情景,一切都是那麼新奇,高手也來得那麼強大。而這次兩人短短兩日內分別與煉魂宗新一代最優秀的高手對陣爭鋒,絲毫不落下風。兩人真的已經成長到了這一步,就像蘇心河力拼落楓一樣,毫無花假,一切都是憑借實力。
震耳欲聾的聲響自場中傳來,打斷了逸蕭的思緒。場中兩人再次分開,蘇心河雙手各持一截定風棍,分別閃著火芒和淡淡的微藍。
「蘇兄這只棍是何派兵刃?在下很感興趣,不知可否借來一觀?」沒想到兩人剛剛大戰一場,落楓非但沒有怒目相向,反而研究起蘇心河的兵器,叫人著實費解。
蘇心河同樣不明所以,隨手將兩截定風棍拋了過去。逸蕭在一旁暗叫可惜,那可是從已經死去的懷安那里借來的巨額足金買到手的材料,現在雖已不用再還錢,但如此貴重的東西怎能輕易給別人!
落楓把玩了幾下兩截短棍,又仔細看了看握手處的紋理,最後又扔還了回來,臉色轉寒道︰「真是對趁手的好東西,蘇兄果然有閑情逸致,海閣那邊打生打死,你們兄弟仍有閑暇跑到蒼幽城來。你若再想玩,小弟隨時可以奉陪,但你不覺管得太多了嗎?我的賭局是同仵家人約定的。」在他看來,蘇心河剛剛一戰雖未敗給他,卻不能算作是仵家人出手。
仵欣雅來到蘇心河身邊道︰「落兄怎知他不是仵家一員?」
落楓傲然道︰「堂堂海閣閣主的最後一名親傳弟子,蘇兄的名頭已是天下皆知,莫非穿上一件仵家鏢師的衣服,便是仵家之人了嗎?」
蘇心河連說話的力氣都省了回來,直接從懷里掏出一份鏢師戶籍資料扔到他面前地上。落楓臉色鐵青,仵欣雅微笑道︰「落兄有所不知,我這位弟弟三天前已經是仵家的新晉鏢師了,不知這層身份有沒有資格代表仵家同你對賭呢?」
逸蕭躲在人群中暗自偷笑,沒想到這大哥平時一本正經,但也有鬼馬胡鬧的時候。只有蘇心河死盯著落楓,心中砰砰直跳。他不敢將身份文件直接扔給落楓,更自信落楓絕不會彎腰去撿來看,這與落楓一貫的性格不符,更會失了風度。但他仍是擔心,若落楓真的撿起來,一定會看到文件上面那個宮飛虎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