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天起,逸蕭再沒出門,一直留在仵府。蒼幽城中仍在不斷爆發著戰斗,唯獨缺少了他和天紫曦比翼的身影。所有消息都是靠仵欣雅傳遞回來,而他每日除了同那五十名高手「交流感情」之外,就是守在蘇心河身邊,間或陪天紫曦聊幾句。
三日後,敵人最猛烈的進攻終于到來,東邊城門處浴血奮戰了一晝夜,兩道相隔十里的城門終于雙雙被攻破。填入門洞的沙石被一夜之間移走,敵人長驅直入,雙方開始了逐寸土地的爭奪。
沐家不愧東域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城中的每一條街道煉魂宗都只能用尸體填過去,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推進得仍然極為吃力。又過了三日,東邊半個城區最終落入煉魂宗手上,蒼幽城一方高手全部退守城西,雙方以沐家主宅邊緣的一條長街為分水嶺,形成對峙之局。
由于真元境界以下的軍隊需要休整,高手也需要療傷,煉魂宗暫緩了進攻的步伐,兩方人馬只以勁箭和遠距離攻擊器械對話。
傳承了數萬年的大派,建城萬年有余,時至今日,蒼幽城沐家已經發展成為東域最大的家族之一,城中人口更是東域稱冠,怎奈這樣的實力,依然擋不住煉魂宗鋪天蓋地的攻勢。蒼幽城有形無形的高手加在一起,足有不下三萬人,再加上十余萬的守城軍和數之不盡的平民反擊力量,如今已經傷亡近半,大戰過的高手更是人人浴血。
敵人的援軍仍在源源不絕開赴城中,被佔領的區域所有居民都必須留在房中,任何敢于外出或是探頭張望的人,都會被視為『奸』細,並施以無情剿殺。
第五日,據仵欣雅說,煉魂宗終于出動大批毒物,隔著一條長街向沐家主宅方向大量施放毒煙毒霧之類,致使方圓十里目不視物,人人眼鼻流淚,咳喘不止。幸好這里是沐家主宅,幾乎沒有平民住戶存在,使得傷亡人數降低不少。東域號稱最適合居住的大城,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蒼幽奇木,如今卻籠罩在了一層灰蒙蒙的煙霧中,狀如鬼域。
逸蕭在房中停留了七天,這七天來仵家不時派人打扮成他的模樣在城中沖殺一陣,每一次都引來大批煉魂宗高手。這些天他想的不是蘇心河的傷勢,也不是被天紫曦纏得沒轍的自己,而是仵欣雅不時來報的傷亡人數,和不知不覺間壓得他透不過氣的責任感。身處紛爭的漩渦,再難抽身退走,就像昨日扮成他的樣子,在城中『惑』敵的一名左威衛高手,已經不幸慘死當場。
第八日時,仵欣雅再次來到︰「北域人入城了!」
逸蕭虎目微寒,直盯著熟睡中的蘇心河,口中問道︰「人手準備得如何?」
「仵家和沐家合共一百名高手,功力全部在四階以上。我雖不懂,但站在他們身邊也有些心驚膽寒。李伯說,要走就趁今晚,明早以後,蒼幽城將無一人可以逃出去,包括他在內。」
逸蕭雙眼始終未離開蘇心河的臉龐,心中波瀾層疊。終于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還是關系到許多人的生死,和偌大一座城市的命運。
「我們從哪里出城?」逸蕭轉口問道。
「南門。屆時心河就交給我的人保護,你們兩個在一起太惹眼了。還有,天姑娘也不能同你一起走,我會將突圍隊伍分作三部分,彼此間不會相隔太遠,可以相互照應,又不至被人看出破綻。已經吩咐他們扮作沐家突圍隊伍了,你也要換身裝束才行。」仵欣雅說罷,將一套衣服放在桌上,轉身退了出去。
時近午夜,仵家該是蒼幽城中最少被戰火洗禮的地方了,或許是煉魂宗仍對仵家抱有一絲希望,希冀將來能為他們所用。正殿前的校場上,除了逸蕭和天紫曦外,沐柔和李伯等仵家議席長老全部在場,卜清也來了,連仵欣雅的父親也漏了面,臉『色』較為平靜。
據沐柔介紹,沐家突圍隊伍被分作十隊,每隊百人,幾乎都是年青一代的精英,所有人都會做出突圍動作,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混跡在這些隊伍的身後,使敵人無法識別。只見李伯身邊的李成山一副逸蕭的打扮,身上還背著一個人,那是一名扮作蘇心河的李家高手。
李伯不多廢話,吩咐了他們幾句後,協卜清一起,帶著那名背著李成山的高手,四人連門都省下,直接越牆而去。半刻鐘後,仵家左威衛的人出發,接著是沐柔和隨行的沐家高手,最後才是逸蕭和手下的五十人。仵欣雅藏身在逸蕭身邊一人的乾坤袋中,逸蕭拒絕了由他攜帶這只乾坤袋的提議,盡管他一直希望能有一只。
逸蕭足有八日未出仵家,任外面打生打死,他則全然不知情。天紫曦跟隨著沐柔的隊伍,雖顯無奈,倒也知機沒有耍小姐脾氣,再加上幾名高手護衛的蘇心河,他們這一隊最讓逸蕭擔心。叮囑沐柔和天紫曦代為照顧後,逸蕭無奈看著他們遠離自己的視線。
街上處處都是火頭,人們再顧不得出門會被煉魂宗擊殺的危險,茫無頭緒地四處『亂』竄,呼救和慘叫的聲響隨處可見,令逸蕭大嘆無可奈何,這種事若是放在以往,他和蘇心河勢必毫不猶豫趕去施救,現在則只能望之興嘆。
忽然左方一隊人馬攻來,足有百人之多,人人手上寒氣直冒。逸蕭心中一凜,驚神宮的人已經攻到這里了嗎?他不及猶豫,五十名精英高手見四周再無其他敵人,瞬間直撲了過去,雙方不多顧慮,直接互相沖擊。
逸蕭不想弄出太大動靜,施出鬼魅般的身法,瞬間沖入敵人群中,配合身後眾高手,頃刻間將敵人的陣型沖散。這批敵人的素質顯然不如仵家人,未足一刻已經潰不成軍。逸蕭暗道幸好不是人人都像襲擊龍傲的那些白衣人般厲害,否則他們很難短時間內月兌身。
敵人被擊殺了一半有余,仵家眾高手都是李伯親自訓練出來的嫡系子弟,經過這八天的相處,以逸蕭的『性』格,已經與他們混得很熟,單憑他們人人都是李姓,便知其中玄虛。這時人人手下狠辣,招招取敵要害,更有多人毫無顧忌地施展與敵皆亡的招式,以傷換傷,不一刻,那批敵人便逃之夭夭。
幸好蒼幽城大得驚人,再多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封鎖,也給了逸蕭他們逃生的機會,前提是不要撞上冥泉尊者等人。
「嗖」的一聲響起,接著是一聲響亮的爆炸聲,在天上染出一朵彩『色』的雲霧。敵人退走時隨手發出信號,這該是遇到強手時的應變策略了。
逸蕭暗嘆敵人準備齊全,他未敢追擊,帶著人手朝南門殺去。他們這一隊人必須與前方沐柔的隊伍保持不太遠的距離,以防配合失靈。
擊退了第二隊敵人之後,逸蕭方知此舉不妥,如果再遇到一批敵人,他們恐怕就要掉隊。前方遠處同樣一只響箭『射』向天空,照估計,應該是沐柔那些人引動了敵人。照速度來看,他們再有一刻鐘便可突至城門附近,但敵人這種響箭預警的策略會將他們的位置暴漏無疑。
沒過幾息,斜前方不遠處又是一只響箭暴起,逸蕭大『惑』不解,如果是兩只突圍隊伍,如此近的距離應該已經相遇了才對,敵人怎會分別『射』出兩只箭來提醒?又過了不久,右方更遠的地方再次爆響。逸蕭明白過來,這可能是沐柔他們發現了敵人示警的器具,並奪了過來以『迷』『惑』敵人。
逸蕭暗贊沐柔會做,帶領眾人避過響箭發『射』的方向,貼著牆角反向潛去。他不敢太靠前,而是遠遠吊著前方一縱人影,假如敵人因前方只有五十人而大意輕敵的話,他們這支後手可以隨時沖過去支援,令敵人短時間內難以做出正確應對。
即使有響箭『惑』敵這招臨時的妙招,前方兩百丈處沐柔和天紫曦的隊伍仍然遭到了敵人攔截。這里距離城門尚有五里,以他們的速度,半刻鐘即到。
逸蕭終于按耐不住,前方兩伙人打得難解難分,照他估計,手下這五十人沖過去,敵人勢必抵擋不住。他一聲低喝,後方眾人立刻不再掩藏身形,踩著斷瓦朝交戰的人群撲去。
這伙敵人實力很強,見他們沖過來並沒有抽身退走,而是在發出信號的同時,大批人手散布開來,只做纏斗,不與他們硬拼,反應之快令逸蕭大皺眉頭。更令他吃驚的是,前方戰友雖強,竟然不是沐柔帶隊。殺入敵陣時,逸蕭暗道糟糕,他們竟然跟錯了人!
一道冰冷的氣息攻至,實力強橫,對方是拋開對手朝他殺過來。逸蕭收起心神,凝氣出拳,「叮」的一聲脆響,像是擊在一塊堅冰上面。逸蕭瞬間想起北域人的寒冰真元,身後眾人散布開去,配合著前方交戰的隊友,壓得敵人招架乏力。
這是逸蕭首次單獨應對一個北域高手,看起來實力該在五階上下。兩人都不熟悉對手的招式和真元情況,一時間誰也奈何不得對方。
一聲悶響之後,逸蕭退出戰團,駭然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手掌處隱含白霜,指尖靈活度驟減。最讓他驚訝的是,對方的真元像是有靈『性』般,直向他經脈深處鑽去。
逸蕭連忙雙臂貫注真元,一震之下,將對方真元攔截在肩部以下。對手輕咦一聲,沒想到逸蕭能瞬間掃清他攻入經脈的勁氣。逸蕭一見之下,立知此人頗為自負,正好身後仵家精兵分出兩人來幫忙,兩道人影分左右越過他,向敵人攻去。逸蕭靈機一觸,裝作守不住經脈,輕哼一聲向後退去。
那人見逸蕭果然擋不住他的真元,兩眼寒光一閃,自負功力深厚,一點不將周圍兩人放在眼里,身形疾刺而至,在兩人夾擊之下直撲逸蕭面門,一派狠辣本『色』。
逸蕭心道此人必是初來東域,更加看不起東域高手,不自覺將本身看得高了一線。他臉上『露』出懼『色』,那人氣勢陡增,手上白霜微寒,疾點逸蕭胸前。
冰寒的手掌直抵逸蕭面前一尺處,逸蕭兩眼爆起絢爛光華,直『射』對方,同時身形暮地消失在對手視野中。
四種真元凝聚,逸蕭飛臨此人頭頂,身後兩名高手同時配合殺到。逸蕭這一擊攜這些天來的義憤攻出,威力不可同日而語。那人驚呼一聲,發現逸蕭直撲面門,眨眼間形勢忽然調轉,令他不知所措。
由天堂跌入地獄,還是在頃刻之間,來不及反應下,敵方高手只能仰頭向下倒去。逸蕭怎肯給他機會,腳下一運勁,一點強光自腳底迸出,身形忽然加速,一掌按在那人胸口。
可憐一位剛入東域第一戰,正想大殺四方的驚神宮高手,就這樣一時大意,死在了功力比自己低了一階的逸蕭手中。話雖如此,但逸蕭也是心中驚凜,令他駭然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真元融合後的威力,對方為五階高手,但他融合了四種真元的一擊,絕對不比對方的勁氣弱上一分,再加上他獨步天下的身法,堪堪創造了此等驚人的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