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沒有一塊好地,如果不是因為她卷曲一團保護了自己的內髒器官,只怕肝、脾、腎全部都要破裂掉,月復部出血,身上多處骨折,顱骨骨折,還不包括軟組織損……」
沒等程紹安將李雪陽的病情梳理完整,李雪曼立刻捂住他的嘴巴,並且提醒他看看自己的身後,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黎曜天,現在是一張什麼樣的表情——頹廢,憔悴,沾滿血跡的大掌撐著光潔的膝蓋,衣襟被隨意的散開,除了那一身的殺氣,那泛著黑光的雙眼,讓人只看一眼也覺得不寒而栗。
李雪曼也看出來了,他在發抖。
所以,她松開捂住程紹安的右手,緩緩的走到了黎曜天的面前,輕輕的拍動他的肩膀。「姐夫,沒事的。」
「我知道。」黎曜天淡淡的答道。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說。」從來就不懷疑這個男人內心的強大,程紹安根本不顧李雪曼的警告,只見他繼續翻動病例,並且深深的睨著黎曜天。「孩子,沒了。」
這句話落,重癥病房外所有等著想要听到李雪陽健康消息的人,全都低下了頭去,因為心里太過沉重。
左驍、陶然,甚至于後來的陸廷深,還有李雪曼,全都難受的別過臉去,不敢去看黎曜天是什麼表情。
「不要告訴她,有過孩子的事,這不是請求,這是警告。」
「曜天。」陸廷深心頭一蜇,輕喚了一聲。「不要害怕,李雪陽不是你母親,不會這麼輕易離你而去。」
「你們誰有煙?」
在場的幾人均是面面相覷,但是左驍還是拿出了煙,這個時候的男人,心里的情感有多麼的復雜悲痛,他是過來人,他很清楚。所以,他將衣兜里的煙拿出來給黎曜天點上,之後,幾人就在黎曜天的煙霧之中,听他淡淡的開口。「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誰共同孕.育一個孩子,從來沒想過!可是剛有,卻是在听到他已經離開的情況下……」
「以後,李雪陽是我的命,誰讓她掉了一根毫毛,我讓他死無全尸。」說完,黎曜天丟了煙頭,並在蹭亮的皮鞋下將那微弱的火焰全部熄滅。
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出一口大氣,甚至于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深怕惹到了這頭沉睡的雄獅。
更有人,已經在心里腦補黎曜東和黎文澤還有宋家人的下場了,依照黎曜天的脾性,這一頁,他不會隨隨便便的翻過去。
他的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
這代價太沉重了,不是任何人都付得起……
***
從電視上看到下午那個轟動南臨的事件,黎文澤不由的震驚萬分,因為他感覺到了黎曜天的內心像是沖破了什麼,有種破繭而出的新生感。而當他知道這整件事,是因為一個李雪陽引起的之後,他徹底的陷入了一個沉思。
難道說,這是命運嗎?
李雪陽的作用,由始至終,都在發揮著。
書房的房門被忽然敲響,是黎曜東站在門口,黎文澤應了一聲,隨後便見黎曜東推門而入。臉色,要多陰沉有多陰沉,大約也知道自己這回造成的傷害究竟波及多麼廣泛,不出片刻,衛海魏也出現在了書房門口,黎文澤沖他擺了擺手,提醒他趕緊進來,把事情說個清楚。
「報告首長,李小姐傷得極重,現在陷入高度昏迷,還有……」
「還有什麼?說!」黎文澤最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說話說半截。
「好像黎少和李小姐的孩子……也沒了。」說這話的時候,衛海魏還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在黎曜東的身上,因為殺人凶手,現在就站在這里,站在他的面前。「這件事是醫院高層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好像黎少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提起。」
「這老二,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爸,這筆債,我想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還不清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黎文澤蹙眉,心里不由的感嘆這兩個孩子的差別,黎曜天那樣的魄力,那樣的強勢,黎曜東一樣都沒有,甚至是優柔寡斷,害人害己。
「我想,我應該離開一段時間……」
「孬種,你以為你離開就能躲避得掉老二找你算賬?你以為你這次能夠輕輕松松的過去?那是他的孩子,再不濟是我的孫子,去醫院道歉吧,先邁出這一步,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強。」
這還是家人嗎?
黎曜天覺得,他和黎家的人,從此和江不凡一樣,隔著喪子之痛,隔著血海深仇。
根源在黎文澤,導火線在黎曜東,凶手是江不凡。
所以,當這兩人帶著水果補品到達醫院的時候,李雪陽門口守衛的四個保鏢立即將兩人攔住。「黎少有令,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我是他老子。」黎文澤氣得面紅耳赤。
「對不起,黎參謀長,黎少說了,尤其是黎家的人,請滾。」
這樣一個軍區的第一把交椅,今天居然被兩個普普通通的保鏢給攔在門口,還被出言侮辱,黎文澤慪得不行,但是他就是拿黎曜天的命令沒有辦法,因為黎曜天就是有這個魄力讓所有人寧願得罪天皇老子也不敢開罪他。
無奈,前浪被拍死在沙灘上,所以黎文澤不服輸不行,這才扭頭對著黎曜東說。「走吧,先回家。」
「爸,你跟我說老實話,曜天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盯著李雪陽的病房,其實黎曜東的內心早已泛濫復雜,從李雪陽被帶走那一刻他就開始後悔,以至于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他能輕易控制收場的場面了,關乎人命。他真的不知道江不凡變態到這種程度,他不知道李雪陽會被折磨成這副模樣,他真的,只是希望李雪陽消失而已……
「這個答案,你心底清楚。」黎文澤哼道。
替黎曜天和程紹安買了些飯菜回來,李雪曼正好踫上離開醫院的黎家父子,見到黎曜東的臉,她毫不猶豫的朝他啐了一口。「你比女人都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