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傳承 第一章 你從大荒來

作者 ︰ 白依山

這是一處連綿萬里的蒼茫群山,名為大荒山脈。巫澤村,一個有著百來人的村落,處于大荒山脈之中的一個山谷內。

紅ri西落于群山之後,終在巫澤村收起最後一縷金輝。這時,一行人影出現在遠處,那是清晨入山的獰獵隊安然回歸。等候村口的人群散去目光中的焦急,一陣陣歡呼聲打破了黃昏中的寂靜。

滿載而歸的獰獵隊在人群的擁簇下來到村中廣場空地,一頭頭猛獸被拋下。在一個彪形大漢的帶領下,每頭獵物身上最jing細的一塊肉被剔下,用一個大盤裝好,擺放在廣場正中的一個大石桌上,這些jing肉顯然是不準備分配給大家的部分。

接下來,獵物身上其余的部分被一一割分,分配給等候在旁邊的男女老少。一陣陣忙亂之後,各家各戶帶著分配到的食材各自回到自己的石屋。

眾人中對于這樣的分配方式似乎習已為常,即便是分到獵物上最差部分的人們也沒有多看那石桌上的jing肉一眼。

人群散去,夜幕降臨,空曠的廣場上只余一灘灘暗紅s 的血跡,還有廣場正中一個大石桌上被盛放在一個大盤子里的jing肉。

遠處,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輕從遠處地平線緩步而來。

少年目面清秀,身材略顯瘦削,一身麻布衣服沾滿了血跡。左肩上跨著一張造型古樸的長弓,弓柄上遍布斑駁的花紋。背上斜背著一管竹筒以及獸皮縫制的箭囊。

看到空無一人的村子廣場石桌上的那一盤jing肉,少年神s 一怔。接著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自石桌上將那盤jing肉頂在頭上,繼續前行。

似乎被他的動靜驚動,路過的不少石屋都打開門。

「沈離,你回來啦?」

「阿離,怎麼這麼晚,過來吃頓飯不?」

「阿離,留給你的食物夠不夠,不夠到我家里再拿點!」

……

一路走來听到的不斷問候,讓這個叫沈離的少年應接不暇。

巫澤村百多號人全都是巫姓,是一個大族。少年原名巫離,但在他五歲那年,卻固執地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沈離。私自改姓在巫澤村本是背祖棄宗的一事,為族人所不恥,但意外的是,沈離的改名得到了巫公的認可。

而巫公是公認的族里最年長最有智慧的老人,他是村里的權威。在所有族人的記憶中,巫公一直是一副年老得行將就木的樣子,卻又奇跡地活過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現在,沒有人能說得清巫公的真實年齡。

沈離無父無母,是巫公從大荒山脈深處帶回來的一個嬰兒。

村子里的最深處,位置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石屋。

石屋中,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身著黑s 麻布長袍,年老得渾身散發著暮氣的白發老人閉目盤坐。

遠遠地听到少年的腳步,他的雙眼緩緩睜開,一臉的皺褶也隨之舒展開來,嘴角彎出一絲微笑。

「阿公,我回來了。」少年將那盤jing肉放在屋前石墩上,大步跨進屋,將身上的長弓箭筒摘下,懸掛于石壁上。又取下背後長長的竹筒,走至老人身前,道︰「今天回來得有些晚了。」

巫公的略顯渾濁的目光掃過那盤jing肉,道︰「看起來收獲不錯!」

沈離道︰「每次都是這樣,他們總是將最好的留了下來,還生怕不夠似的。」

巫公笑道︰「你是天生的獵手,大荒山是你的家。自從你加入狩獵隊以來,族里從沒缺少過食物。他們感激你,留下這些也是應該的。」

說完,巫公指了指里屋。沈離會意地從里面搬出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木桶,將帶回來的竹筒一側木塞打開,一股血腥味道瞬間充斥著石屋。

「這是妖獸木藍炙虎的鮮血。」巫公聳動著鼻子道︰「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沈離道︰「還好。」

木桶里有著半桶藥汁,散發著一陣陣讓人心曠神怡的清香。竹筒內的血液被倒入木桶中,如滾油澆水,桶中一陣翻騰,腥味漸淡,清香更濃郁。

看著桶內漸漸平靜,沈離將衣服月兌掉,只留一條褲衩,然後將全身浸泡入液體內。

「有些痛。」沈離皺了皺眉,渾身有種如針刺的疼痛。

巫公從袖袍內掏出一根兩寸長的松針,走至木桶前,道︰「忍忍就過去了。」

沈離點點頭,感覺身體似乎漸漸習慣了那種疼痛,眉頭稍微舒展︰「雖然有些痛,但效果顯著。這種強身健體增強氣血的藥汁,應該給其他人也泡泡。」

「你想看到他們爆體而亡的話盡可以叫他們試試。」巫公嚴肅道︰「你與他們不同,你是荒神賜福的大荒之子。」

「阿公,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大荒之子。」沈離揉了揉眉心。

「別說傻話,你從大荒山中來。不是大荒之子,怎麼可能在山中存活,在大荒山中,你有提前感知到危險能力,這些都是荒神的賜予。」巫公將手中松針向桶里一探,那根看似柔軟的松針奇跡地變得堅硬如鐵。

「我只是來自一個叫地球的星球上的一縷孤魂,真不是什麼大荒之子。」沈離暗自月復誹,卻不能說出來。

據巫公說,他某次進山獰獵,遇上一抱著人類孩子的上古神猿。那頭神猿身上散發的威壓氣息差點讓他當場暈厥。但當他哀嘆命休矣的時候,驚奇地發現那頭上古神猿卻沒有傷害他的打算。只是給孩子哺完最後一口ru,然後將孩子交給他,才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沈離在第一次听到巫公訴說他的身世時,當場雷得外焦里女敕。難不成大荒之子就是那頭神猿之子?

還哺ru!這身體得有多麼驚人的身世。要有多麼生猛的人類父親,才能行征服那頭上古神猿之事……

人與猿,生出來應該是毛茸茸的人猿吧!沈離低頭看看自己泡在水中光溜溜的身體。還好,除了幾道傷疤有些硌手外,皮膚還算得光滑。雖說自己對人猿並不歧視,但想到那萬一——總歸有些磣得慌。

「那頭上古神猿是荒神座下的神獸,並不是荒神。」巫公的話總算給了沈離一絲安慰。

沈離搖了搖頭,這一世他並不在意是誰的兒子。他自從五歲時覺醒上一世的記憶,心中的父母仍是上輩子的父母。好吧,巫公也算得上一個。

後背傳來一陣讓沈離倒抽冷氣的疼痛,只听得巫公輕哼一聲︰「專心!」

「阿公,下次您能不能在下手的時候稍微提醒下,讓我好做準備。很痛呢!」

「當你在山中踫到突然襲擊的猛獸,它會提醒你做好準備迎接疼痛?」巫公問道。

沈離呲牙道︰「那不一樣,上山時我便做好了準備。」

巫公手中一頓,沈離說得不錯。每一個靠著大荒山生存的人都是如此,只要進了山,便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無論疼痛還是死亡,誰不是進山就做好了準備。多少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大荒山人年紀輕輕便埋骨大荒。

這一切,只是為了生存。長年的面對山中猛肉,大荒人都養出了氣勢,那是祖祖輩輩在血與淚中交織出來,並深刻進血脈骨子里的彪悍。

「你是大荒之子——你得帶領子民走出死亡的yin影。」巫公神情肅穆︰「自從你五歲時將自己的名字從巫離改成沈離時,我便知道你已經明白了你的使命。」

改名就算知道了自己的使命?難道荒神姓沈?

沈離嘴皮牽動,只覺腦袋里的疼痛勝過了後背。

巫公用手中的松針在沈離背後刺出一個個玄奧的符文,一絲絲熱流從桶中液體中滲入到沈離身體,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沈離屏聲靜氣,將後背的疼痛拋諸腦後,默默引導著身體里經脈中流動的暖流,融入進血肉筋骨,將體內的雜質沖刷而出,空氣中的清香漸漸散盡。隨著桶中藥汁的jing華融入沈離身體,木桶中的液體由渾濁變得清澈。隨著體內雜質的排出,木桶內的液體又漸漸變得渾濁。

這是巫公所說的打熬身體的秘術,據他說全族只有沈離才能夠承受那種妖獸jing血灌體的痛苦。憑著這種秘術,沈離成了全村唯一能夠進入妖獸地盤的獵手。

而這一身秘術所系,卻又是背後阿公每個月都會刺一次的神秘符文,沈離能清晰感受到那些符文與體內氣血流動的關連。

只是神秘符文太過玄奧,任憑沈離如何記憶,卻記不住分毫。

「阿公,我感覺我的身體強度又到了一個臨界點,只差一個突破的契機!」

「生死之間有大機緣!」巫公平靜地道。

「說了等于沒說。」沈離撇了撇嘴。

「不知道這種秘術與修仙術相差多少?」沈離腦海中浮現這樣一個疑問。

他由這種秘術聯想到修仙術,卻是因為童時的玩伴巫澤明拜入傳說中的修仙門派——距離巫澤村五百里的岐峒派。

巫澤明是族長的兒子,年齡與沈離相差不大。于兩年前被路過巫澤村的岐峒派高人看中,帶去修仙。

那一天,沈離才知道這是一個修仙的世界。那一天,讓本就不安份卻從沒離開過大荒山沈離越發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向往。

可惜那位岐峒派高人只看中了巫澤明,對沈離火熱的目光熟視無睹。用高人的話說,整個巫澤村,只有巫澤明有仙緣。

仙緣!多麼虛無飄渺的兩個字!堂堂荒神之子居然沒有仙緣!能將《道德經》《易經》這些經典倒背如流的新世紀青年居然沒有仙緣!這是什麼世道!

是根骨不好?還是悟xing不夠?

沈離想起上輩子看過的志怪短篇中,有些鬼怪尋找細皮女敕肉的人,用「仙緣」為餌,將人捉入什麼yin風洞、幽魂谷、蘭若寺之類的地方,然後「 嚓 嚓」吃掉的故事,多麼惡寒的一幕啊!

「不知澤明現在過得如何,是否踏入了修仙路。」將腦海中胡思亂想的一幕甩掉,沈離悠然道。

「能夠踏上修仙路,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是件好事。」巫公目光深邃,仰首望天,似乎透過屋頂看到了外面的天空,緩緩道︰「誰又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否會成仙?或許是一步錯步步錯呢?」

此時的巫公很深沉,深沉得仿佛他修過仙的一樣。

沈離道︰「阿公,你有沒有什麼修仙秘訣?」

巫公收回目光,似乎知道沈離在期盼什麼,搖頭道︰「沒有。」

知道沈離又要追問,接道︰「阿公活得太久,人活得久了,自然會知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想修仙!」沈離突然道。

巫公道︰「為什麼?」

沈離一怔,道︰「為了長生。」

「你是大荒之子,注定會得長生。」巫公神情肅穆,那虔誠的模樣像極了沈離前世見過的那些傳教士。

「你個大神棍!」沈離暗自月復誹。

巫公又道︰「但不是因為仙緣。」

沈離道︰「阿公,老實說我沒有仙緣是不是因為後背那符文的緣故?」

「怎麼可能……孩子,你想多了!對了,明天澤明會回來。」巫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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