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桓的神色明顯一愣。當日在佛像後,他誤听到蕭子衿在向佛祖懺悔,此時她醉酒後又是這般說。她到底做過些什麼?為何心里會時刻有愧疚感?
「無論你曾做過什麼,我的小狐仙都絕不會是心腸歹毒之人。」他低低地道,看著她的眼神充滿著憐惜之情,只是她根本听不到,更看不到。
「呃……噢!」蕭子衿哭聲止了,卻張嘴吐了陸桓一身的穢物。前一刻還滿面溫柔的陸桓,這一刻卻已是滿面尷尬,暗暗哀嘆︰那可是件全新的錦袍啊,這回全毀了!早知如此,真不該帶她來喝什麼酒……
蕭府。
夜已經深了,蕭富海、蕭夫人、三姨娘方氏俱都未歇下,坐在大廳里,臉色各有不同。
三姨娘冷聲道︰「那丫頭真是大膽的很,昨兒老爺才認下了她,今兒就學會夜不歸宿了。咱們蕭府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家里出來的小姐這般不知體統,傳了出去,咱們蕭家還不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蕭夫人卻是品著茶,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她早就料到,一個下人出生的丫頭,即使當上了貴小姐,終歸也是個下人,想拿她的錯,還不是一挑一大把?這不,才不過一天光景,她就開始夜不歸宿了。莫說是大戶口人家的小姐,即使是一般家庭的女子,也不會這般沒有規矩。
蕭富海的臉色陰沉著。倒不是他多麼看重那個丫頭,即使是認下了她,她也終歸是個庶女,在他心里哪里有什麼地位可言。他之所以等在這里,只是因為蕭子衿今天是受了沈家人的邀約,他免不得要問一問情況。誰知下午家里的轎夫們便回來了,听說是一個年輕的公子邀了小姐游街,要晚一些回來。听那描述,蕭富海立刻就想到了陸桓。若是別人,他必然不悅。不管是否重視她,她總歸已經是蕭家的女兒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私自與男子出游成何體統?但是對方若是陸桓,那情況便大大不同了。在蕭富海眼里,陸家大公子,可是他極力想攀結的對象,舍下一個女兒也不算什麼。
可是,這都什麼時辰了!游玩哪里需要游那麼久的?女兒家大晚上夜不歸宿,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傳了出去,只怕名聲都不保了。失了名聲,莫說是陸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難免會輕視。不懂愛惜名聲,不知善以利用陸公子的好感,這才是讓蕭老爺真正生氣的原因。
三姨娘見老爺和夫人都不言語,話便越說越難听︰「母親不知羞恥,**主人,生下的女兒難怪會寡廉鮮恥。再這麼下去,叫別人知道咱們蕭家的女兒是個水性揚花……」
「住口!」蕭富海終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道︰「我們蕭家的名聲壞了,你就這般高興嗎?我蕭富海不止一個女兒,你這‘水性揚花’可是連子佩都給罵進去了!」
「老爺,妾身只是,只是擔心蕭家的名譽受損才急的。」
「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蕭家名聲敗壞了才好!子衿還未回來,誰知她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你便這麼武斷地罵來罵去,毫無長輩的模樣!」
三姨娘被蕭老爺訓斥得幾欲垂淚,心中又屈又怨,卻反駁不得。她畢竟只是個妾,在老爺、夫人面前也只比奴婢們稍好一些罷了,哪里敢還嘴。只能拿眼去看蕭夫人,指望她能替自己說句話,莫要老爺真的惱了自己才好。
蕭夫人方才一直沉默,此刻听了蕭富海的話,臉色一沉,道︰「老爺,您就這般偏袒那個丫頭?今兒確實是她做得過出閣了,三姨娘的話雖有些難听,但也不無道理。」
蕭富海道︰「夫人,為夫哪里是偏袒子衿?只是她人還未歸,到底是何原因誤了歸家,還未可知。為夫已叫蕭全派人去尋了,即使要打要罰也得等她回來再說吧。」
蕭夫人也不再言語,畢竟還有三姨娘和一些下人在場,她多少是要給丈夫面子的。
正在這時,一個家丁從外面匆匆奔來,稟道︰「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醉得不省人事,是陸公子背回來……」
蕭富海一听「醉得不省人事」幾個字,便板著鐵青的臉往外走去。蕭夫人和三姨娘同時冷笑一聲,也跟了上去。
蕭家前院,蕭全正要招呼著人要來抬小姐,陸桓道︰「外頭冷得很,你們還是先給二小姐找個衣服來披著,切莫著了涼。再吩咐人,趕緊準備熱水給二小姐擦身。哦,對了,還有醒酒湯……」
抬頭間便見蕭富海一眾人等臉色不善地迎來。
陸桓將蕭子衿交了蕭家兩個來幫忙的老媽子抬了進去,自己朝蕭富海拱了拱手,一臉歉意地道︰「蕭大人,實在抱歉得很,原本只打算請子衿妹妹吃罷了晚飯便送回來。只因席間與子衿妹妹相談甚歡,忍不住把酒助興,子衿妹妹酒量淺薄沾了些酒便醉倒了。一切都是晚輩的錯,蕭大人切莫責怪子衿妹妹。」
蕭富海剛剛還鐵青的臉色,在見到陸桓的那一刻忽然就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賢佷說得哪里的話。小女不成器,何必還勞得賢佷費心送回來?賢佷大可派個下人送回就好了嘛。」
陸桓雖不知何時起自己成了他的賢佷,但礙于蕭子衿,也只能認下了,便也順勢改口︰「蕭伯伯無須客氣。子衿妹妹千金貴體,叫那些笨手笨腳的下人送回來,晚輩實在放心不下。」
蕭富海听他喊了一聲「蕭伯伯」頓時心花怒放,目光又掃到陸桓衣襟上的穢物,忙轉過頭吩咐道︰「蕭全,快快給陸公子準備套干淨衣裳。」
「賢佷,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蔽舍歇下,你這身髒衣服也得換了。子衿那丫頭實在是……哎,真是叫賢佷見笑了。」
陸桓道︰「不礙不礙的,能照料子衿妹妹是晚輩榮幸,衣服上這些許污漬算不得什麼。天色確實過晚,晚輩實在不方便在貴府打擾。等明日晚輩再過府來賠罪,就此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