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桓板著臉,正色道︰「吾乃御林軍校尉,負責宮廷安全,你是哪一處的宮女,因何在此閑逛?」
蕭子衿道︰「良辰美景,不忍虛度,所以奴婢便乘著夜色在這里散步。卻未想到,能得遇校尉。漬漬,校慰真是生得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呀!」
說罷,居然就抬手,撫了一把陸桓的下巴。
陸桓哪里料到小小宮女居然如此膽大,敢公然調戲他,一時間居然就讓她佔到了便宜,頓時又羞又惱,喝一聲︰「放肆!」
月色下,蕭子衿分明看到陸桓俊逸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緋紅,強忍住大笑的**道︰「不知校尉貴庚?家中可有妻室?」
似乎是覺得調戲他很有意思,蕭子衿得尺進咫,欺身近前,正欲再佔著「小便宜」。不料這陸桓真惱了起來,伸掌一推,又將她反手一擰,力氣之大,動作之粗,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蕭子衿疼得是齜牙咧嘴,叫道︰「死陸桓想疼死我啊,快放開我!」
陸桓愣了一愣,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蕭子衿,你听不出我的聲音嗎?!」
是呀,她的聲音分明耳熟,只不過方才被調戲,又糗又怒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注意這些。
趕緊將松開了手,陸桓還有些未反應過來︰「你,你,你怎麼會……」
蕭子衿揉了揉被擰疼的手,瞪了陸桓眼。這一瞪,即嬌且媚。更兼有少女特有的靈動之氣,卻是讓陸桓認出了她。雖說容貌變了,可是那種神情卻是只獨獨屬于蕭子衿的。
「不用奇怪了,我是易容的。免得再被汪福的人看到。惹出麻煩來。」
「你居然還會易容?」陸桓吃驚不小,「你真是狐仙轉世嗎?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哎,這事說來話長。」蕭子衿掩唇而笑︰「我倒是真沒想到,陸校尉居然這麼容易臉紅。」
陸桓哼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若是再稍一用力。你的一條膀子可就要斷了。御林軍能是你隨意調戲的?真是不知輕重!」
蕭子衿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後,神色一斂,正色道︰「那日我被汪福擄走,可是你救的我?」
那天蕭子衿被燻得暈暈忽忽的,也實在搞不清當時的情況。
陸桓道︰「自然是我了。否則誰會為了你的事,差點讓整個皇宮都亂了套?」
從他的口中,蕭子衿才明白了當天事情的始末。當日她還只道自己幸運,正巧遇到了御用軍搜查,順道解救了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陸桓有心而為。甚至為了她。居然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你太傻了!萬一這事出了紕漏,欺君之罪豈同兒戲?」
「不如此,我怎能救得你出?憑我一個小小的御林軍校尉,那汪福哪肯讓我搜查他的住所?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更何況,我將一切都辦得很圓滿,並不曾露出什麼漏洞來。」
「那你們花了一夜的時間。卻沒有搜到可疑人,陛下難道就沒有處罰?」
「搜不到就搜不到唄,或許人早跑了,我又能怎麼辦?」陸桓嘴上說得輕巧。而事實上,就因為那件事,皇帝責怪他們辦事不利,嚴厲地斥責了統領林威,又將看到可疑人而卻未能追到人的陸桓和趙昶兩人各罰了一年俸祿。事後,林威又將二人喚過來狠批了整整大半天。
對于陸桓而言,能救出蕭子衿。所付出的那一點點代價根本算不得什麼。倒是趙昶,與蕭子衿非親非故的,卻還這樣傾力相助,陸桓很是感激。又哪里能想到,趙昶之所以願意相助。也是緣于當初在泉州與蕭子衿的那一次萍水相逢。
「不過那汪福實在可惡!在他住所發現有地下密室,囚禁宮女,這是鐵板釘釘的yin.亂宮闈的罪名。可是卻硬生生地被瞞了下來。」
蕭子衿道︰「其實想想也不奇怪,能在皇宮做御林軍總統領的人,哪會是沒有盤根交錯關系的人?想來你的上司,與沐貴妃關系匪淺吧。」
陸桓道︰「听說林統領是宰相沐長貴派系的人,自然與沐貴妃關系匪淺。所以沐貴妃只打了聲招呼,林威便給我們下了嚴令,不得將汪福的事透露出去。原來我還擔心他們會將你滅口,但是汪福卻假惺惺地說什麼你也是無辜的人,不該受連累。否則我想要保下你的小命,恐怕也得另費一番心血呢。」
蕭子衿道︰「原來我能活命,倒是汪福手下留情。但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表明他不會放過我。陸桓我今夜來找你,為得就是想找你商量商量看,有什麼辦法能助我躲過這一劫?」
陸桓道︰「我這幾日也在思索這事。原本想你能在這宮里安然做幾年宮女,然後就能被放出去了。誰成想,半道殺出汪福這廝來。沒辦法子了,只能逃了。否則真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逃?蕭子衿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她中了腦蠱,需要依仗阿葉的解藥才行,而阿葉是絕不許她在未完成弒君這事之前離開皇宮的。
陸桓也看出她的顧慮來,道︰「腦蠱我已經有所進展了。只不過需要藥引才行,那藥便是你每三日一服的解藥。你可帶在身上?」
蕭子衿搖了搖頭︰「那藥是我婢女的,不瞞你說,她是大蒙奸細。」
如今只有陸桓可以信任依靠了,所以蕭子衿再沒有隱瞞,干脆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弦統統給道了出來。
陸桓听罷,吃驚不小,哪里料到蕭子衿一個小丫頭,居然和大蒙人扯了了關系。並且擔著這樣重的事,毫不夸張的說,她可是時時游走在生死的邊緣!
「那個阿葉絕不能再留了!等我解藥一配出,咱們就設法立刻除掉她!至于逃走的法子,我也想好了。太液池內接護城河,外通宮外的流金河。只要能從太液池泅到護城河,然後再穿過臨近東華門宮牆下的水閘就可到達流金河,到了流金河便是宮外。不過華東門宮牆下的水閘每半月才開一次,以便太液池、護城河水的更換清潔。上一次水閘打開是三天前,也就是說,咱們只有十二天時間。但願這十二天里,汪福不會再找你麻煩,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對了,你可會水?」
逃跑計劃安排可謂很是精密,想來陸桓花了不少的心思,也難怪他的神色有憔悴。照此計策,逃走並不是難事。可是難就難在蕭子衿不會水!自小在蕭家那種環境長大,她也根本沒有習水的機會,又哪里想到如今將會派上大用場?
咬了咬牙,蕭子衿道︰「十二天足矣,我一定在這之內學會水!」
陸桓擔憂地道︰「你可莫要逞強啊,十二天你能會水就已經極不容易了,何況還要學得精才行!水火無情,來不得半點馬虎。若是不行,咱們再想其他辦法就是。」
蕭子衿道︰「其他哪還有比這更穩妥的法子?沒事的,你放心。這事就這樣說定了,明日我們依然在此會面,我將那三日一服的解藥拿給你,你要加緊幫我弄出解藥來。否則,就算我能逃出皇宮,只怕也活不過幾日。」
「那好,你凡事小心,切記不可逞強。但凡有事,及時告知與我。」陸桓殷殷叮囑著,對她的關懷溢與言表。
蕭子衿仰起臉來,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吧,你莫忘了我可是狐仙呀,這事情在我眼里不過小事一樁罷了,應付起來綽綽有余。咱們在此交談得時間不短了,為防被人發現,還是早早散去為好。」
「嗯,千萬小心那個阿葉。我雖未見過她,但听你之言,亦知她為人狠毒,你切莫被她瞧出什麼端倪來。」
再次叮囑之後陸桓依然顯得極不放心,且一定要目送蕭子衿先行離去,他才肯走。
蕭子衿拗不過他,又知他一番用心,便也不婆媽,嘻嘻一笑,仿佛沒心沒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如何糟糕,揮了揮手便揚長而去。
月色下,他靜靜地佇立著,默默地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地沒入黑暗。似乎從相識起,她就總被黑暗所困,明明是小姐,卻被當成丫頭,生活得如履薄冰。明明不願被皇宮所困,卻又被大蒙人控制上,被迫入宮。好不容易落選,卻又被汪福那個閹貨盯上,弄得現在連個宮女都做不了,只能設法逃走。
可是她卻又是這樣堅強不屈。無論遇上什麼事,總是勇敢面對。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所以才格外地讓人心疼?不忍讓她再獨自面對逆境,所以在蕭家的時候,他才會忍不住幫她一把。如今,到了皇宮內,更是步步驚險,即使沒有做錯什麼,也有可能無故就丟了小命,他又豈能不為她謀劃?
在他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
但在蕭子衿看來,陸桓待她之情,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恐怖也是難以還清的。
走在深夜的宮徑上,清風泠泠,格外舒爽。她的腦子里不斷地浮現出陸桓的臉來,她也弄不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陸桓居然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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