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匹頭狼卻是格外聰明,遠遠地站在戰斗圈外,只冷眼旁觀,卻不參加攻擊。忽延的長鞭也根本夠不著它。
蕭子衿也注意到這些,嘆息一聲︰「你要是能帶上弓箭就好了。」
「拿來!」忽延突然厲喝一聲。
「拿什麼?」
「匕首!」
這個時候,武器防身何其重要,蕭子衿可舍不得隨意給他。可是忽延等不及解釋,伸手便奪過了她手中的匕首,蕭子衿剛剛反應過來時,便見一道銀光,在眼前乍閃。下一刻,便聞「嗚——」的一聲長而低沉的哀嚎,隨之而來的還伴有頭狼那碩大的身體,倒地時重重的聲音。而前一刻還在蕭子衿手上的那柄匕首,此際,卻已整個沒入頭狼的腦袋里,匕首柄上的那顆碩大的藍寶石,卻還映著不遠處的火光,熠熠生輝。
先前還猛烈發動攻擊的狼群在看到頭狼死了之後,立馬停下了攻擊,紛紛如退潮般退了下去,相互看了看,又有狼走到頭狼身邊嗅了嗅。在確定頭狼死了之後,「嗷嗚——」的哀鳴聲便此起彼伏地響徹在山谷中。
就在蕭子衿擔心,群狼會不會因為頭狼的死,而發起瘋狂的報復的時候。狼群開始掉頭竄走,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蕭子衿頓時覺得松了口氣,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這時才注意到肩胛處,被狼咬傷的地方開始狠狠地疼了起來。
忽延收起了鞭子,喘氣如牛。他的甲冑已經是破敗不堪,斑駁的狼血,糊在他的臉上、衣上、發上。發絲更是凌亂地掛下了好幾屢,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頗顯狂野。他這一生征戰無數,卻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不堪過。雖說,這一切與蕭子衿不無關系,但是經歷過生死之戰後,他已經徹底地放下了要殺她的心。非但不想殺她了。見她受了傷,還不忘將創傷藥遞給她,道︰「狼群的報復心極強,為防他們卷土重來。我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的好。」
蕭子衿簡單而快速地為自己的肩胛處上了藥止了血後,正準備摻著忽延離開時。
忽延又道︰「匕首你不要了?先前可是死也不願意還我,現在用罷了,便棄如敝履?」
蕭子衿想到,山中野獸頗多,還是很需武器防身的。當然除了防野獸,還要防一防身邊這個男人。遂忍著惡心與恐懼,撥出了插在頭狼腦袋上的匕首。剛準備走,又听忽延道︰「切下一只狼腿來!我們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進食了,又經歷了這場血戰。若再不補充食物,走不了多久就會力竭!」
「你為何不動手?卻總指揮我?莫忘了,我們之前恩怨已經一筆勾消,換言之你已不是再我的主上,我也無需伺候你。听你的指揮。」
「沒瞧見我的腿受傷了嗎?剛才已經花了不少的力氣,這會兒若是再不好好休養休養,萬一兒狼群去而復來,我如何應戰?你以為就憑你那幾下,就能逼退狼群嗎?」
他說得在理,蕭子衿無論有多麼反感做這種血腥的事,但考慮到小命要緊。只得閉著眼楮,用匕首劃開狼皮,又切下了一條狼腿。好在忽延給她的匕首很是鋒利,削筋斷骨,也不費多少勁。
蕭子衿提著剛切下來的狼腿,正準備到溪灘里洗洗。然後再架到火上烤。
忽延的聲音再度傳過來︰「不需洗了,拿來即可。」
蕭子衿一愣︰「不洗?如此血淋淋的,且還沾了許多灰。」
「你想去洗,就洗吧。不過,溪灘離火遠。若是那里再竄出什麼野獸來?到時你可莫怨我鞭長莫及,無法救你。」
那溪灘離忽延足有十丈之遠,篝火之光無法照及那里,使得那里陷入一片幽黑之中。乍一看去,似乎真讓人恍覺有什麼野獸潛在那里,等著擇人而噬。蕭子衿渾身抖了下,也不顧得許多,抱著狼腿乖乖地回到忽延身邊。
「我還沒烤過狼腿,不過我見過烤其他的肉,得先找個木棍插著架到火上才行。」她尋模著想在附近找找適合的木棍,忽延卻搶過狼腿和她手中的匕首,一邊切著狼肉,一邊道︰「女人家就是麻煩,這個時候還瞎講究!直接切了吃便是,何需用烤?」
說話間,他便已將切下的一塊肉直接丟在嘴里咀嚼了起來,又順手切下一塊遞給蕭子衿︰「還不快吃?等你烤熟了,只怕天都要亮了。這深山野林的,周圍又遍是狼尸,血腥之氣過重,很容易招來別
丞相家的三千金sodu
的野獸。」
蕭子衿當然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講究的時候,先填飽肚子,離開這里才是保命之法。可是那塊狼肉還不及進口,便先聞到一陣的血腥之氣,使得她胃里一陣翻涌,顯些就要吐了出來。
若是旁人見狀,少不得會憐香惜玉,可是忽延卻嚴肅地道︰「想活下去,必須要吃!否則你沒有力氣走出這里,更沒有力氣應付隨時而來的危險。」
蕭子衿到底不是嬌生慣養長大了,知道輕重,當下便忍下了反感,閉眼楮,學著忽延的樣將整塊肉丟進嘴里,胡亂嚼了兩口便吞下肚去。
勉強吃了幾塊,體力得以補充,她便摻著忽延離開這里。
據忽延之前的觀察,這片山谷並非眺望台下之處。他們是掉到了水中,然後又被地下水沖到了這處不知名的山谷里。
蕭子衿一開始還有些奇怪,按理,無論是生是活,李基都應該會派人下涯來尋他們才是。可是直到現在,也沒瞧見半個楚兵。此時听了忽延的話,方才明白個中原由。卻也是因為這樣,蕭子衿無法奢華楚軍會搜到這里,只能靠自己走出這片山谷。
但現在夜已深,靠著忽延手上的火把,他們只能勉強逃離與狼群博斗的地方,想要短時內走出山谷是不可能的。
果然沒有走多久,便听到身後有不知名的嚎聲傳來。不用看,蕭子衿已能想象得到,那些狼尸必然正被尋味而來的野獸給分食了。一時間,倒是有些佩服忽延的果斷。
「你是不是在想,為何我能如此了解野外的情況?」
「你說過,你長年在野外行軍,知道這些並不奇怪。」
忽延輕笑了一聲,「但你卻一定不知道,我十歲那年,曾被拋棄在野外。那時,我才是個孩子,可是卻能成功地從狼群口中月兌身。所以,如今再面對狼群的時候,雖然腿受了傷,身手並不靈活,但至少我的力氣比當年大,至少還有你相伴在側。雖然,你不過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更多的時候,是我在保護你。但總算不必再忍受那種,獨自面對恐懼、絕望的感覺。」
他說這話時,完全是以玩笑的口氣。輕巧得,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可是蕭子衿听著,卻是震驚無比。
「你不是天潢貴冑嗎?怎麼會被拋棄在野外?又是誰那麼大膽,敢害你?」
「天潢貴冑?呵呵……」忽延笑了起來,笑聲里卻充滿了不屑與蒼涼之意,「你不也是生在官宦之家嗎?為何從前卻一直被當成粗使丫頭對待,還需要靠我的相助,才能過上應有的千金小姐的生活?」
「但是我與你不同。我一介庶女,又被主母懷恨,自然過是不好。而你,不管怎麼說也是皇室血脈,無論出身多低,應有的待遇是不會少的。」
「不錯!無論我的母親多麼卑賤,但我身上還流著皇族的血,一出生就能享受皇子的待遇。但這並不防礙那些人恨不得我去死。他們明里不好對我下手,于是便借著我父皇帶領我們外出狩獵的時候,故意將我迷暈,然後丟棄在荒野里,讓人以為我是頑劣走失了。」
听到這里,蕭子衿也明白了些,接話道︰「那些人想來就是皇後、術哥一黨吧?他們手段倒是下作得很。將你丟到荒野里,以為你一個孩子必然會被野獸殺死,到時即使殘骸被找到了,也絕沒有人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你到是還有些見識。他們想讓我死,我偏偏不能死!無論多難,無論傷得多重,我都要活下去!你可知道,當他們看到我滿身是傷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有多麼難看?哈哈,那種表情,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楚地記起。」
忽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語氣又是一凜,「我是不會輕易死的,當初死不了,現在,現在也同樣死不了!」
可是話才落下,他便兩眼一翻,重重地栽倒下去。蕭子衿促不及防下,被他沉重的身體一帶,整個人也跟著摔了下去。
來不及哼一聲,蕭子衿急急地去看忽延,但見他已然昏死過去,怎麼也推不醒。一模額頭,更是燙得嚇人。難怪他會那麼多話,還將自己兒時的事都和蕭子衿說,原本他一直是靠說話在強撐著精神。眼下,顯然是撐不過去了,才昏倒。
蕭子衿不懂醫術,自然不知道忽延是因失血過多,引起得高燒,但也意識到情況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