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語文課後，曾老師問張悅，團委演講大賽的稿子準備的怎麼樣了？這還是從通知張悅參加到現在，曾老師第一次關注這件事。
听了曾老師的問詢，張悅不禁在心里哀嚎一聲。過了這麼久，她都快把這個比賽給忘了！－－唉，這什麼團委，節奏也太慢了啊！剛開學布置任務的時候，明明寫的是「迎十一」，結果因為和省里的一個什麼活動沖突了，就通知延期，這一來二去的，眼看快年底了，這會兒想起來了！－－這公家做事兒，咋也跟做游戲似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估計這迎國慶的活動可以直接改迎元旦了！張悅不由的在心里月復誹。可這話，顯然不能讓曾老師听見了。張悅只好如實回答︰「我好像快忘完了。」
張悅的話把曾老師氣得一個倒仰！可看看學生那誠實的小眼神兒，他也實在是無話可說。這團委的活動也確實太不靠譜了。現在的學生，天天一堆一堆的事兒，他還真的沒法埋怨張悅。
「那還不趕緊回去準備？！這幾天的自習你不用上了，抓緊時間排練。我記得上次的彩排，你說的挺好，只有恢復到那時的狀態就行，趕緊的！」
張悅慢吞吞的從曾老師的辦公室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糾結，要不要去找一下程序？
自從那天程序扭頭離開，到現在差不多一個多月了。每次見到張悅的時候，他都是目不斜視，仿佛從來不曾認識過。即使張悅主動打招呼，也總是把頭一扭，好像沒有看到。可是，到了月底，張悅卻又會在自己的書包里發現配好的中藥。
面對這麼矯情的家伙，張悅實在是無可奈何。讓她主動去示好，她是不願意的，那真的違了她的本性。可是就這麼視而不見？張悅又不由得在心里替程序感到委屈。－－唉，這人怎麼這麼麻煩！
好在張悅根本不用自尋煩惱。這邊兒她還沒有回到教室，那邊兒大隊部已經派人通知她下午二節課後在小禮堂集合，統一排練。
下午，張悅一進禮堂的門，還未站定，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趙卉哀怨的眼神兒。她忍不住撲哧的笑出了聲。－－這可不是趙卉的風格啊！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傳出了趙卉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的埋怨聲，那聲勢，那音調，仿佛趙卉犯了天大的錯誤。這會兒，張悅忽然感受到了曾老師的好－－嘿嘿，原來，靠自覺的背後，代表的是自由啊！
經過這一打岔，張悅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她朝禮堂里面望去。在熟悉的角落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默默背誦的程序。
現在的天氣已經冷了，今天的張悅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毛呢大衣，圍上了羊毛圍巾。可是程序，卻僅僅穿了一件單層的夾克，里面露出格子襯衣的一角。
「穿這麼少你不冷嗎？」張悅一邊跳著腳，一邊朝程序招呼。程序抬眼看了張悅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不冷，習慣了。」
「還是要多穿點兒，以後要天天來排練了。這禮堂的頂這麼高，人又少，可不比教室，陰冷陰冷的。別感冒了。」張悅絮絮叨叨的說著，順便坐在了程序的旁邊。
听到張悅對自己的關心，程序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他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張悅之所以呱噪個沒完，坦白說，是因為好久沒有見面，她實在是不知道和程序怎麼打交道了。可說了這麼半天，人家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沒有下文，明顯又開始冷場。
指望他說什麼，顯然是不可能的。為了使氣氛不再變得尷尬，張悅只好認命的繼續廢話︰「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是搖頭︰「不怎麼樣，都忘了。」
同學，你能不能別幾個字幾個字的蹦好不好？張悅無奈的抓了抓自己的辮梢，繼續說下去︰「我也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們互相再過一遍？」
兩個小時的練習，對張悅來說，不是一般的累。好在效果還是顯著的。一來，文章終于再次背熟了。再有，畢竟都是少年，幾個回合下來，程序對張悅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吃完飯，張悅和韓雪一起從飯堂出來。一出門就遇見了一個不認識的初一小姑娘︰「張悅，傳達室的大爺讓告訴你一聲，你媽來電話了，讓你回過去。」說完，小姑娘都沒等張悅道謝，就揮了揮手，扭頭跑走了。
看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張悅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入學的情景，時間過得真快，轉眼自己就要升初三了。
「張悅，你現在也算咱學校的名人了，這初一的小孩兒也認識你啊？！」韓雪踫了踫張悅的胳膊，笑著說。
「什麼名人，胡說八道。我媽找我什麼事兒啊？韓雪，你幫我把飯盒拿回去，我去看看。」
告別了韓雪，張悅直接朝傳達室跑去。
「別跑，看跌著！」傳達室的大爺和張悅早已經是熟人，看到張悅氣喘吁吁的過來，連忙招呼。
「大爺，吃飯呢？」張悅停下腳步，和大爺打著招呼。「我媽找我什麼事，她說了嗎？」
「應該沒什麼事，你媽說讓你抽空請個假，回家一趟。她沒多說，你給你媽媽回個電話吧。」
「哦，好的。」張悅一邊回答，一邊從身上模出一個硬幣，投進傳達室的投幣電話里。
電話接通了，听到話筒里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張悅松了口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媽，你找我？」
听到張悅的聲音，媽媽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這會兒打電話，不是說不著急嗎？你吃飯了沒有？」
「我吃過了。傳達室的大爺在我們吃完飯之後才跟我說的。媽，什麼事啊？」
「哦，沒什麼大事，你爸爸寄了些錢回來，要去銀行取。手續特別麻煩，估計得要半天時間。我這些日子在裝修房子，哪兒有空去折騰這個啊？你要是不忙，請半天假回來，你去取吧。你們休息的時候，銀行也不上班啊。」
听見是這麼回事，張悅的心徹底放下了。她想了想，對媽媽說︰「媽，我這個周五下午要去省團委參加演講比賽。我去和曾老師說說，請半天假，周四晚上我回家，周五上午我去取錢，下午從家里直接去參加比賽，應該沒問題。」
「行啊，你和老師好好說啊！」
「好的，我知道了。媽，你把需要的手續給我放在家里，該忙什麼，你去忙吧。」
畢竟是曾經背熟的東西，又經過了幾天的磨合，張悅覺得關于演講比賽的事情她這里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程序應該也不錯，至于趙卉，看她們班主任的表情也知道，萬事k。
周四下午，張悅找曾老師說明了情況，和老師商量請假的事情。曾老師很爽快的答應了。並且很善解人意的同意韓雪和她一起回去。用曾老師的話說，利用剩下的兩個半天時間，讓韓雪看著，再練練。
無端多了半天休息時間，韓雪高興得一蹦三尺高。根本不用張悅交待，就飛跑著去找高岩，金凌，陳志剛顯擺去了。望著韓雪兔子般的背影，張悅猶豫了一下，還是找程序說明了一下情況。
听張悅要提前離開，程序愣了一愣，問道︰「家里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沒什麼事兒。就是我爸爸寄了一些東西，我媽沒空，讓我去取一下，周末人家不上班。」
听了張悅的解釋，程序沉默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說︰「一定要今天去嗎？我還想著，晚上咱們兩個再過一遍呢。」
听了程序的話，張悅的心里略過了一絲不耐。到底誰比誰大啊？依賴心理怎麼可以這麼嚴重？同學，你好像比我大了很多吧？！
她定了定心神，開口解釋說︰「我家里的事情雖然不急，但是挺麻煩，還非得專門跑一趟。我就是怕你要找我，會撲空，所以特意來跟你說一聲。你的文章寫得那麼好，背的也很熟了，一定沒有問題，放心吧。」
話雖然是這麼說，張悅的意思其實很明顯，那就是︰「不行，我必須回家，你的事兒，自己看著辦吧！」
程序顯然听懂了張悅的意思，沒有再說什麼，答應了。
這還是韓雪第一次去張悅家，一路上，嘰嘰喳喳，興奮極了。
知道張悅要帶同學回家，姥姥早早的就為她們準備了一大鍋的水果粥。兩個姑娘一進門，就熱乎乎的一人給盛了一大碗，喝得人心里暖呼呼的。看著這情景，張悅不由的再次回想起曾經鄭曉慧，陳志剛和自己回家時的樣子，唉，真親切啊！
韓雪是個自來熟，沒有十分鐘的時間，她跟著張悅，一聲一個「姥姥，」叫得姥姥眉開眼笑，拉著她的小手，徑自帶到屋里給她找零食去了。
看到韓雪這麼快就和家人熟悉起來，張悅也挺高興的。她沒有跟著姥姥還和韓雪進屋，而是來到媽媽的房間，看媽媽給她留下來的那一大堆的東西。
在這個年代，取一回外幣原來這麼麻煩啊！張悅一邊讀著媽媽給她留的字條，一邊嘀咕著。
那個時期，外幣還屬于國家嚴格掌控的時代。爸爸寄回的這些法國法郎已經在銀行躺了三個月了，也不知道是誰立下的規定，應該屬于霸王條款吧。外匯寄回後要在中國人民銀行存滿三個月才可以提取。而且，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是，當時是不提倡個人手中有外幣的，也就是說，張悅爸爸寄回的這些錢，首先要在銀行轉換成美元，然後按照當天的外匯牌價折合成人民幣，才可以提取。想直接取成法郎或者美元，那是不可能的。
張悅掰著指頭算了半天，這折來折去，里外里，損失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啊，爸爸寄回的這些錢，里里外外損失了差不多七百多塊！
這還不說，還要拿身份證，戶口本，單位介紹信，居委會證明……難怪媽媽不願意去，估計，她都已經跑了n多次了！
從媽媽房間出來，張悅看見，韓雪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正興致勃勃翻看著張晴的畫冊。
看見張悅出來，韓雪激動得對著張悅直嚷嚷︰「張悅，你可從來沒有說過晴晴畫畫兒畫得這麼好！」
「畫得很好嗎？可能我從小看慣了，沒覺得啊。」張悅笑眯眯的走到韓雪身邊，和她一樣，盤腿坐在地毯上，翻閱起張晴的畫作來。
姥爺當年說的話看來是許諾了。記得當初張悅寫了平生第一張毛筆字︰「精神」，被姥爺掛在了客廳的沙發後面，當時張晴不干。姥爺就告訴她，只要她畫得好，也給貼。
估計是在姥爺看來，張晴稱得上「好」的作品實在是太多了，牆上是無論如何也掛不下的，于是專門制作了這麼一個精致異常的本子用來收集張悅的作品。那一張張，一幅幅，無不滿溢著老一輩兒對兒孫們殷切的希望與寵愛。
「讓晴晴走專業吧。」韓雪忽然說到。
「她還小呢，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回頭再說。這也得看她自己的意思啊！」張悅一邊翻看著，一邊回答。
「這跟大小沒問題啊，晴晴的畫里面有靈氣，張悅，你看吧，晴晴將來一定是你家最有出息的一個。」韓雪很認真的對張悅說。
「你又知道。喂，你是我同學啊，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看韓雪這一副認真的模樣，張悅不禁好笑，忍不住和她開起了玩笑。
「你別不信，」韓雪看了張悅一眼，直接躺倒在地毯上，「我告訴你啊，張悅，我爺爺是畫家，在省書畫院是帶職的。無非是他年紀大了，不去上班而已。我從小不會走路就會拿筆了。這真的是我沒有天賦，爺爺拿我沒辦法。不過從小耳濡目染，我的眼力是絕對不差的。不是我打擊你，別看你現在各方面發展都不錯，可是，都不精。－－所以，」韓雪閉上了眼楮，賣關子的半天不說話。
過了許久，看張悅沒有反應，韓雪實在是憋不住了，她一咕嚕爬起來，看著張悅的眼楮︰「喂，你真不信啊？！張晴的畫里面有一種天生的靈氣，這是後天模仿不來的，她好好把握，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我相信啊！我自己的妹妹，總是巴不得她好的。」張悅笑嘻嘻的看著韓雪。難道你非得看著我羨慕嫉妒恨不成？－－怎麼會呢，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她好，我比她還要歡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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